第十一章
“楊哥,我是蒼岳,你知道梁雍住在哪間飯店嗎?”
他只是……
他用力的將手機丟到一旁的座位上,神情變得駭人,雙眼燃燒着憂煩的火花,再次踩足油門,駛向交流道,緊急的快速迴轉,又加速在高速公路上飆馳。
該死!到底有誰知道那個該死的梁雍住在哪間飯店?
凌晨兩點半,蒼岳停好車,疲倦的面容難掩憂鬱煩躁的情緒……
最後他還是沒有找到梁雍,更別說阻止那可笑的提議。
後悔?
是的,不論如何說服自己,他並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但是依然十分鬱悶,腦中浮現的仍然是沐月痕那張慘淡、苦澀的臉蛋。
他知道她一點也不願意接受那可笑的提議,她其實對他說出的話感覺很受傷,而他該死的後悔賭氣說出那種提議。
他無法否認,自己的心情糟得很。
想到現在她與另一個男人在一塊,想到她正與另一個男人沉淪在歡欲中,憤怒又嫉妒的滋味正不斷的由他的心頭竄燒,怎麼也無法壓抑。
他竟然對於自己放手將她交給另一個男人,感受無比的恐慌。
後悔了,他承認自己不該這麼做,現在承受的痛苦比他能承受的還要強烈。
他無法忍受她陪伴另一個男人,無法接受她對着別的男人展現嬌媚神態,更別說此時心頭湧現渴求殺人的衝動全是因為自己一時幼稚的行徑所造成的。
結果,他折返酒店時,祈求他們尚未離去的期望破碎,店內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們的去向。
可惡!明明才離開二十分鐘而已,他離開時,他們明明尚未散場,怎麼這麼快就走得不見蹤影?
有這麼迫不及待嗎?有這麼急着想享受兩個人的世界嗎?
嫉妒,對,他就是嫉妒,如何?不能嗎?
他不該把她交給那個男人,為什麼傻得用這種逞強的行為來表達對她的不在乎?
他真的對她不在乎嗎?他真的認定她的存在連一丁點都不如嗎?
如果他真的不在意,那麼現在胸口燃燒的火焰到底是什麼?
這時,電梯門緩緩的開啟。
蒼岳的臉龐愈來愈陰沉,隱約流泄出躁鬱的情緒。
就算如何強調自己不在乎她,可笑的是,他心中叫囂的卻是無法不在意。
他不知道着了什麼魔,明明告訴自己,她的存在沒有任何重要價值,她只是個心機沉重、城府極深的女人,偏偏該死的在意極了。
踏出電梯,蒼岳拿出鑰匙。
看來今天將要失眠了,他有自知之明。
發生這種事情,想到不知道她到底在何處,他如何能安心?如何能佯裝無事?畢竟他已經習慣在家裏的時候有她的陪伴,習慣她每晚在自己的身旁,習慣看到她那滿是柔情和濃情的臉龐……
低咒一聲,蒼岳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壓抑湧現的鬱悶和恐慌。
雖然他騙得了別人,但是騙不了自己,他無法平靜,心情無法鬆懈……該死!為什麼覺得後悔的情緒快要淹沒他的理智?
抬起頭,用力抹抹臉,他睜開眼,突然,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現在眼帘。
有個人……坐在他家門口。
皺起眉頭,眯起眼,他努力的想要看清楚。
那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瞪大眼,不確定自己看到了什麼。
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雙手緊緊的環抱雙腿,窩在門口,低垂着頭,臉蛋埋在雙腿之間,她正在發抖……不,正在啜泣。
是沐月痕……是那個讓他感到後悔,找了一整夜的女人。
霎時,他鬱悶的情緒一掃而空,沉重的心情莫名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法剋制的心喜和鬆了一口氣。
她在這裏,在他家門口……她沒有和那個男人走?她竟然在他為了彌補自己的混帳行為,忙着尋找她時,已經在他家門口……等他?
嘴角不自覺的揚起,當蒼岳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竟然快速來到她的面前。
聽到急快的腳步聲,沐月痕無暇抹去眼角的淚水,怯怯的拾起頭,先看到一雙熟悉的黑色皮鞋,接着是黑色的西裝褲,是她挑選的,再緩緩的抬高頭,她看到了神情嚴肅的蒼岳。
他看起來有一點驚訝,驚訝她竟然出現在這裏,出現在他家門口。
雖然他沒有對她露出嫌惡的神情,但是依然冷漠,她無助的咬着唇,僵硬的扯出充滿歉意的苦笑。
無視發酸、發疼的雙腿,她緩緩的站起身。
“蒼……蒼岳……”身子不住的顫熱她愧疚的開口,“很抱歉,我……我無法陪他,沒有辦法……”
她很想證明自己對他的執着和重要性,真的,她真的很希望能夠在事業上幫助他,可是……可是……
“我沒有辦法接受另一個男人,我……對不起,我逃跑了。”她真的很在乎他,真的不是故意離開,可是一想到要陪另一個男人,一想到……她無法忍受被他以外的男人碰觸。“我真的很抱歉。”
而他,也不相信她了吧!
他不會相信她對他有多在意,不會相信她對他有多執着,不會相信她對他的愛情和愛戀有多麼的強烈和不受控制了,她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如何能向他證明自已對他是全心全意的?
想到方才的情景,想到她和梁雍一塊踏進飯店,站在他的房門口,那種無勸的恐懼和突如其來的不安害怕,她……她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連粱雍都被她嚇了一跳而大聲呼喚,她覺得好像有一隻可怕的猛獸在後頭追趕着她,她……好抱歉。
“除了陪其他的人之外,我什麼都能做,你要我如何證明都可以,能不能不要不相信我?”沐月痕泛紅的雙眼流露出無法掩飾的恐慌,努力壓抑淚水,纖細的身子不斷的顫抖,伸出手想要拉他,卻又在下一秒遲疑了,不敢碰觸他。
她知道他不喜歡她碰他,只是仍然感覺不安,仍然覺得恐懼,想要感受他的溫暖,想要得到安撫。
為什麼?蒼岳真的不懂,他的想法有這麼重要嗎?對她來說,他如何看待她,有這麼重要嗎?他是不是相信她,能不能相信她,她在他心中存在的分量有多少,對她來說,真的這麼重要嗎?
到底為了什麼?為什麼這一刻他真切的感受到她的深情和重視?為什麼現在他連一句嘲諷的話都想不出來?
她看起來是這麼的脆弱,這麼的需要安慰,他有了憐惜和心疼的衝動。
當反應過來時,蒼岳發現自己竟然已經伸出手,將她擁迸自已的懷裏。
他的雙手不願意放開,彷彿她有多麼的重要,不舍、不忍、不住的將她緊緊的擁抱着。
感受到她的存在,他不禁鬆了一口氣,安心了。
還好她逃走了,還好她沒有因為他一時的衝動而做出那件事,還好……
依偎在令人心悸的溫暖懷抱中,沐月痕對他的行為感到好驚訝。
他正抱着她,這一刻,不是她強求來的,不是她自己貼上去的,他沒有用嫌惡的眼光鄙視她,不是迫於無奈,不是追於她的威脅,這是一個心甘情願的溫暖擁抱。
心裏冒出酸泡泡,咬着唇瓣,她一點也不懂,他為何突然對她這麼溫柔?
為何不再嘲諷她?但是她好喜歡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他不會知道她多麼懷念他的擁抱,多麼思念他的胸膛。
哪怕衝動的行為只有這麼一瞬間,明天他又會開始嘲笑她、諷刺她,無所謂,至少現在她從他的懷抱里得到安慰,得到堅持下去的動力。
“蒼岳……”她緩緩的抬起雙手,怯顫的抓住他的衣服,隨着安心和短暫的滿足而逐漸加重力道。
她的蒼岳……她的。
重重的嘆息聲,從他的口中吐出。
矛盾,是他此刻的心境。
他的心境正在改變,他知道,知道自己對她的看法開始變得不同了。
女人對於他顯得不重要,也不需要太重視,感情這玩意,對他來說,只有利益關係,更不可能為此而浪費時間。
但是有一種喚為情花的東西,不知為何,竟然埋在他的胸口,它開始發芽,開始有了感覺,開始變得柔軟……而這一切竟然是為了她,此刻他懷中的女人,他認為城府極深的沐月痕。
迷惘,疑惑,思緒變得混沌,蒼岳緩緩的閉上眼,即使知道此刻的行為脫軌了,卻不願意放手,不願意將在胸口發芽的情苗連根拔除……連他都不懂,為何自己會中了名為“沐月痕”的劇毒?
早晨,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咖啡香。
蒼岳伸出手,摸向床的另一邊,沒人。
睜開眼睛,他的身旁空無一人,緩緩的坐起身。
原來是因為有人不見了,所以即便房裏很溫暖,他仍然感到一絲寒意;原來是那溫熱的身子不知何時從他的身邊離開,所以他才會睡得不安穩。
正疑惑着應該躺在身邊的女人跑到哪裏去,下一秒,他因為咖啡香而想到什麼,跳下床,套上褲子,赤裸着胸膛,走出卧房,依循着咖啡香,朝樓下走去。
站在樓梯口,不需要尋找,他已經看見正在尋找的身影。
她正在忙,忙着準備早餐,在廚房內穿梭。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蒼岳站在原地,視線無法自她的身上離開。
這好像是第一次他選擇正視她的存在,也是第一次如此專註的打量她。
她的神情十分恬靜,露出淡淡的笑容。
柔和、安逸、溫暖,是他此刻對她的看法。
他從來沒有發現,原來撇開對她的排斥后,他對她竟然有一種安心的信任感……不,不對,其實他對她本來就有信任,在她背叛他,做出那些威脅他的事之前,其實他一直對她是充滿信任的。
因為相信她,所以在工作上她能成為他不可或缺的秘書;因為對她信任,所以公司內大大小小的政策,她是在他之後,第一個知道所有規劃的機要人員;因為對她感到放心,所以當他在公事上忙不過來時,理所當然的想到她能夠替他負擔一些;也因為看重她,所以他才會以她的名義買下公司的股票,讓她擁有多數的股票。
其實他本來就十分重視她,她的存在給了他許多的重要輔助,所以當她背叛他,拿公司的事威脅他時,他才會對她這麼憤怒、憎恨。
換一個角度來想,蒼岳開始迷惑,對於沐月痕,他發現自己竟然想要搞懂她,想要了解她,到底為什麼她會做出這些事?
她總是說對他執着,但是有必要拿自己努力多年的工作來做賭注嗎?她不覺得這一切都是虧本的行為嗎?他有這麼值得她拿一切來當籌碼嗎?
明知道最終的結果一定是輸,她為什麼可以選擇放棄一切,也要他作陪?
“蒼……蒼岳?你……你醒了?”準備好早餐,沐月痕一走出廚房,便發現站在樓梯口的男人,隨即露出不知所措的笑容,顯得小心翼翼,有些不安的輕聲呼喚。
望着她那不確定又不安的神情,蒼岳緩緩的皺起眉頭。
他感覺得到,她正對他的行為,以及他接下來的態度,感到無所適從。
她是怕他又會對她冷嘲熱諷吧?她是擔心他又會對她冷言相向吧?
沒來由的,他的心情變得有些糟,想到自己先前傷害她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