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風水先生
小時候,老頭兒給蘇茉取了個名字,叫做雷茉,老頭兒姓雷,既然是她爺爺,自然要姓雷。那時候蘇茉還小,她沒有說什麼,上小學登記時,她直接登記了“蘇茉”這個名字,正是她前世的名字。
為這件事,老師找到雷老頭,不過,看到蘇茉那淡漠的眼神,老頭兒沒有說什麼,此後,蘇茉的名字就這樣定了下來。就像蘇茉只喊老頭兒是“老頭兒”一樣,老頭兒也只喊蘇茉是“茉兒”,不是雷,也不是蘇。
雷老頭的聲音很弱,但聽得出來,已是費盡了老頭一身的氣力。蘇茉的腳有些拿不動了,她斜目去看李老三,李老三卻是傻愣住了,一雙眼盯着東廂房,一動不動。
他爹大前夜就去了,昨日晚入殮,照理說今日就應該下葬了,李老三找了幾個風水先生,有兩個只來看了一眼,就說無能為力,扭頭就走了,有兩個倒是很仗義,來忙活了一陣,那棺材連動都不動一下。
一個乾癟的老頭兒,幾塊薄柳木板釘成的棺材,十二個雷家村的壯漢,怎麼會抬不起來呢?這事一出,頓時全村人都驚悚了。若不是鄉里鄉親的,整個村裡都是沾親帶故的,只怕早沒人搭理這事了。
蘇茉也是聽說過的,方才聽到東頭那邊鬧哄哄,她還在嘆着,若不是雷老頭一病不起,這事兒只怕還要雷老頭才能善了。
雷老頭是這十里八村出了名的風水先生,用解放后的話說便是一地道的神棍。“風水”這玩意兒,起始於伏羲觀物取象,從皇帝與蚩尤鏖戰涿鹿,到後代的各門各派領悟傳承,發展幾千年來,也不能說沒有一定的道理。
蘇茉所在的這雷家村,在大山溝里,即便外面颳起了改革開放的春風,歷史的進程走到了二零零八年的初夏,在這裏,依舊保留了很多老舊的傳統,比如土葬,比如家裏有紅白喜事了依舊是風水先生坐鎮主事。
聽到雷老頭從東廂房傳來的拉風箱般的聲音,李老三算是徹底熄火了,一雙絕望的眼神看着蘇茉,似乎從蘇茉平靜淡漠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希望。他收起小看蘇茉的心思,轉而朝蘇茉磕頭,“侄女,你就幫你叔這一次吧!”
蘇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李叔,你就不怕我壞了事?”
李老三卻像沒聽到蘇茉說什麼一樣,不過,李老三也不是傻子,事情再壞,還能壞過現在?馬上太陽就要落山了,誰家的老人是在入夜上山的?李老三家現在已經成了這十里八村的笑話了,還有什麼能夠糟過現在的?
朝蘇茉磕了三個頭,這是孝子對風水先生該有的姿態,不但如此,孝子在請抬棺材的八仙的時候,也必須要下跪磕頭,在整個白喜事的過程中,風水先生和八仙那是格外貴重的人,好吃好喝招待是不用說了,事兒辦完了,賞錢也是極高的。
當然,風水先生絕不是蘇茉這種還在讀書的學生娃,大多是些老人,年輕一點的都是跟着師傅出來長見識的。紅白喜事講究多,做得不好,不但會觸了主人家的霉頭,還會讓自己沾了晦氣。
敢讓蘇茉這樣的人去當風水先生的,恐怕只有雷老頭了。而敢讓蘇茉去為自己老爹主持葬禮,李老三若不是走投無路,說什麼也是不會答應的。
李老三走了之後,蘇茉也是無奈了,她知道,今天說什麼都要走一趟,不為別的,只為雷老頭如今過了今日不知明日在哪裏的狀況,一旦歸西,蘇茉還要幾個錢來給雷老頭買卷草席裹屍的。
至於能不能把李老三的老爹送走,蘇茉一點都不關係,這就要看李老三家的運氣了。
雷家村地處大山腳下,一到晚間有些涼。雷家村的祖墳又在深山裏頭,說不得要跑一趟。蘇茉便先回了房,決定加件衣服之後再去。
蘇茉從枕頭邊拿起常穿的那件醬紅色的夾衫,已經打了很多補丁了,下擺接了一圈,好在現在蘇茉也沒怎麼長個了,還能勉強穿一穿。蘇茉穿上之後,習慣性地從枕頭下摸出一塊拴着紅繩子的石頭。縱然前世蘇茉見多了奇珍異寶,她也依然看不透這石頭到底是什麼材質。
鑽石不是鑽石,寶石也不是寶石,拇指般大小,看似無色,外面卻罩着一圈七彩的光芒,內里能夠清晰看到祥雲變幻,也絕不是現代工藝能夠做出來的裝飾件。蘇茉參了十多年了,一直沒弄明白這是個什麼物件,但從她在這個世界睜開眼睛的一剎那,這冰晶般的石頭便掛在她的脖子上,與她相伴相依。
看到這冰晶石,蘇茉心頭難免有些激動。她緊緊捏着石頭,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前世,她是個孤兒,在那樣的組織里長大,後來她出來單幹,組織了黑寡婦傭兵團。才可以自己支配生命,沒想到一場空難送了她的性命。
今生,睜眼的那一刻,看到那個親切溫柔的女人的時候,蘇茉心裏是湧起了一陣暖意的。但,換成雷老頭之後,這生活,就變了模樣。從此,她又成了一個人了。
不過,不管怎樣,蘇茉是走到哪裏都能活得開心的人。
此刻,她並不知道的是,隨着她捏着冰晶石拳頭的縮緊,虎口處的傷口被崩開了,原本凝固了的血跡滲了出來,侵入到冰晶石中。而冰晶石如一個貪婪的小獸,正大顆大顆地吞着血珠子,瞬間功夫,冰晶石便變成了血紅色。
蘇茉覺得手心裏有了異樣,以為一向堅不可摧的冰晶石被自己一不小心就捏成了碎粒。待看到眼前的情景,蘇茉是驚呆了。那冰晶石以眼見的速度慢慢變小,慢慢變小,最後化為一顆血滴形狀的晶石,滴溜一下,鑽進了她的傷口之中,不見了。
蘇茉大駭,那血晶石在鑽入蘇茉身體之時,蘇茉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它竟然是帶着歡快的情緒,一路高歌奮進的。蘇茉忙去擠自己的傷口和胳膊,想把那小玩意兒給弄出來。無疑,這個過程是徒勞的。
便在蘇茉正要另外想辦法時,腦海中嘩啦一下,便展開了一副畫卷一樣的場景,她的雙眼雙耳和鼻,就像是被封住了一般,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腦海之中,只看到如沉寂黑暗的宇宙一般,無數如星星一樣的光點從四面八方湧來,最後形成了一道帶字的光幕,從上而下,飛速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