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她的表情一僵,揚起的蓮花指定住。“林哥哥真愛開玩笑,這麼丑的魚哪能吃,你若真愛吃魚,我讓我家的廚子給你燒一桌全魚大餐,我們喝點小酒秉燭夜談。”
“不是玩笑話,我正想着該由哪裏下刀,是一刀插入它的活鰓,劃過魚眼剖開魚頭,還是直接下刀剖腹,掏出腹中的雜穢。”把魚腹清理好便能去殼,下鍋油炸或蒸煮。
她一聽,神色微變的捂着嘴,壓下欲嘔的反胃感。“林哥哥怎會是這般殘酷的人,上天有好生之德,這鐵殼魚本就優遊自在的生活在碧湖裏,一點點口腹之慾就要殺了它未免太殘忍了。”
狐仙仙沒好氣的回道:“他殺的人可多了,要不要我一一細數,殺一條魚根本不算什麼。”她說殘忍的時候為何不改吃素,不殺生才顯示她本性善良。
她最看不慣裝模作樣的人,人前人後怎麼會有全然不同的性格,除了是裝的,人還能長兩張臉嗎?
“仙兒,你想吃魚尾還是魚肚,我待會先切下一塊給你。”那魚挺大的,夠他們兩人吃上好幾天了。
林綠雲自動剔除幾名不請自來的“食客”,他們還不到餓死的地步,能自行覓食。
“魚尾刺多,我選魚肚。”以醬油腌漬,做紅燒魚肚,蒽姜切段、切片、白糖幾勺……魚肚太大,糖的用量要加倍。
“好,選條最肥的,你看哪條順眼就選哪條。”今晚就吃魚片湯,魚肉燉得軟嫩香滑好入口。
魚養久都成精了,在聽見岸上一男一女的對話,有的驚慌失措的潛入湖底避難去,有的不以為然,認為它們的殼硬如鐵片,想吃它們等下輩子吧!魚身一甩便能砸得他們七葷八素,南北不分了。
“林哥哥,我也想吃魚,你幫我挑一條吧!我胃口小,不用太大。”遭人漠視的劉雨欣硬要往兩人中間擠,鵝蛋臉溢滿神采。
“我不是你的林哥哥,找你親哥哥去。”林綠雲信步走開,正好避開她倒下的嬌軀,半點衣裙也沒碰着。
“啊——林哥哥,我站不穩,你快扶住我……”她白皙如玉的縴手向前一撈,卻撲了個空。
很不幸地,劉雨欣做戲做過頭了,她原本想以美色動人心,再順勢投懷送抱,是男人都不會拒絕送到嘴邊的肥肉。
可是這一招對心有所屬的男人並無用處,而且她也沒有美到傾國傾城,教人一見就鍾情,在見過卓清儀的空靈美后,她這點姿色只是路邊野草級,還沒法令人為之傾心。
這一摔就摔得狼狽,而假裝柔弱女子的她不能動用靈力自救,此時又有一陣莫名的強風往她背後一推,她跌得更重了,鼻子硌到石頭蹭紅了,雪白皓頸無端被飛起的楊柳割出兩條難看的血痕。
一看到血滴到胸口,她嚇白了臉,一口一個的喊着林哥哥,眼眶含淚面帶凄楚,讓人我見猶憐。
驀地,一隻男人的手扶起她,膚色古銅,她低垂的淚眼,極快地閃過一抹幽喑,無比嬌柔的抬起頭,回眸一笑。“林哥哥,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啊——你是誰,你怎麼隨便碰我。”好臟,真噁心。
“哼!不是林哥哥就不行嗎?要不是你擋住我的路,我還懶得碰你呢!”真是晦氣,遇到瘋子。
先前還含羞帶怯,閑人莫近,這會兒倒是熱情奔放,見人就撲,她還真能折騰呀,把別人都當成傻瓜。
“你……嗚——嗚——你是壞人,林哥哥你要為我作主……啊!你……你打人?!”劉雨欣捂着挨了一巴掌的左頰,錯愕的雙眼睜得很大。
“這樣好多了,老子最不耐煩聽女人哭了,你一哭,老子就打,打到你不敢哭為止,而且,你的林哥哥是我師弟,老子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老子叫他蹲着他就不敢坐……”
你就吹吧!大師兄,吹完了好再干一架。幾個師弟、師妹在一旁鄙夷古不怪的異想天開,他說的這些沒有實現的一天。
他儘管作夢去。
林綠雲是誰,他是不受控制的大殺神,想對他呼來又喚去,那只有狐仙仙一個人辦得到。
“呃!嗝!你……你們欺負人……”兩顆豆大的淚珠掛在眼角,要滴不滴的惹人垂憐。
古不怪很張狂的朝她揮拳又咧牙。“欺負你又怎麼,你咬我呀!老子皮厚,不怕咬。”
“林哥哥……”劉雨欣好不悲切的咬着下唇輕喚。
林綠雲根本鳥都不鳥她,目光柔和望着身邊女子的側臉,兩人和天地間融合在一起,彷佛已成為自然界一景,再也沒有人或事能破壞這一刻的寧和靜好。
就連一向愛找師弟們練手的古不怪都能感受得到,他們之間寧靜和諧的氛圍。
“走走走,別來煩人,哭哭啼啼觸人霉頭,老子還沒死,用不着你一身素白地來嚎喪,哪邊來、哪邊去,不要讓老子叫你家大人來領人。”小孩子的把戲,看得真可笑。
其實劉雨欣的衣衫並非素白,而是底色較淡的香色,但是大師兄眼睛不好,分不清顏色,硬拗成白衫。
可是他說白色,也沒有人敢跳出來說那不是白色的,他們這一群師兄弟姊妹的氣場非常強大,人也充滿氣魄,一個閑站也不覺得什麼,四個同時排排站,給人很大的壓迫感。
劉雨欣咬着牙,無可奈何的走了,但她臨走前的那一瞟,卻是恨意一閃。
靈識很強的狐仙仙捕捉到了,她不解的蹙眉。“那個女的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老是來纏着林綠雲?”沒瞧見人家對她不睬不理嗎?還死纏不放。
“愛慕吧,人家姑娘家很害臊呢!”勇於追愛的女子不多見,值得鼓勵。
古不怪瞟了眼噙着淺笑的紫墨玉。“我看那女的眼神不正,身上有股躁動的邪氣,你們別太大意了,小心應付,那人不簡單,絕非我們表面所見的柔弱可欺。”
“沒想到大師兄也會關心草芥般的我們,真是難得呀!”看來天要下起紅雨了呢。
“老二,你一張嘴像糞桶,專門噴糞。”開口沒一句好話,專門扯人後腿,他怎會有這種老和他作對的師弟?
紫墨玉笑了笑,不反擊,一雙迷人的眼睛泛着冷意。“你們難道沒發現嗎?劉家一行人從萬獸叢林出來時,所有人都神色慌張、狼狽不堪,或多或少受了點傷,唯獨一人例外。”
卓清儀、狐仙仙兩人是一臉困惑,她們真的沒察覺到這些小細節,那時只考慮要不要救人。
“劉雨欣。”林綠雲冷冷的啟唇。
“沒錯,她的柔弱是假的,膽小羞怯也不是真,她以為她把所有人都瞞過了,包括自家親人。”
她的兄長至今還相信她是弱不禁風的小姑娘,有點小靈力卻無自保能力。
紫墨玉刻意停頓了一下,接着又說:“她試圖接近我們是為了什麼,報仇,或是別有所圖,你們之中誰和她結了深仇大恨?”
眾人都思索了一番,卻想不出劉雨欣的企圖,但是若將時間拉到兩年多前,那時林綠雲和狐仙仙剛入門,一切就都想得通了,他們的確與人有過不小的過節。
“他來了吧!”
林家大院的深處,傳出沉厚蒼老的聲音,千年古木雕琢的香檜大椅上坐着一位滿頭白髮的老者,外觀看着老,但麵皮並無一絲皺紋,油潤光滑得宛如打磨過的香楠木。
在他下首的是個面色愁苦的男子,發色以灰色居多,零星摻雜了白和黑,看來不年輕了,下垂的嘴角看起來經歷了不少事,行事很是嚴肅,一絲不苟,規矩得讓人覺得很乏味。
“是的,我從靈鏡中看了他一眼。”和老五果然長得很像,連性子也一模一樣的倨傲。
“不敢見他?”老者嘲弄。
林明遠臉色微微泛紅,略揚沉音。“是他沒臉見我才是,我們林家沒有這種不孝不義的子孫。”
“惱羞成怒了。”他低笑,但笑聲彷佛寺廟裏的鐘聲,幽遠綿長,充斥一室,偌大的廳堂是沉厚的迴音環繞。
“是你的話讓人覺得可笑,當初是我林家全心要栽培他,給了他最好的環境和修鍊道場,可他毫不留戀的轉身就走,讓林家蒙羞,我有什麼不敢見他的。”林明遠說得理直氣壯。
“因為他母親。”
一提到出身低賤的趙玉娘,林明遠臉上浮現一層惱怒。“我仁至義盡了,是她一直不知分寸才會造成後來的憾事,我很後悔沒有早點趕走她,讓她多活了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