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必有所求
“我說老羅，這麼聰明伶俐的一個後生，就因為一點小錯誤就失去了留校的機會，你難道就不能再給組織上說說？實在是不行，怎麼的也要想辦法讓他留在市裡吧？”這時候一直在一邊沒有說話的孔四德突然張口替張善水幫腔。
孔四德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老羅替他的侄子辦事當然是什麼好處也撈不着的，如果能幫這個張善水辦成這事，即便不能留校但只要能留在省城，還愁以後的三節六禮他不準時孝敬？他一個農村娃，在城裏沒親沒友的，還不得指望我們照應？
羅家祥越過張善水的肩膀，狠狠地瞪了自己的愛人一眼，心說你難道不知道那個位置是我給誰留的？我為了這件事費了多大的勁？還在這裏給我添亂！只是又不敢在自己家這隻雌老虎面前公然發火，也就話趕話答應道：“你看，你孔阿姨都在替你可惜。這樣吧，留校實在是不可能了，我把你推薦到省農牧機械廠去，那可是正兒八經國家職工，專業也算對口，好好乾上幾年，當個廠領導也不是沒有可能。你沒意見吧？”
“還真是把我當要飯的吶，想隨便丟一碗剩飯就打發我走？別看現在那個農牧機械廠生產小四輪拖斗搞得風風火火，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十年之後就會破產倒閉。老子放着現成的國家公務員不當，難道去當下崗職工？”要是沒有活過一世的經歷，張善水肯定會對這個提議欣然接受，然後對羅家祥感恩戴德。但是現在——即使是讓他留校任教他也不會輕易答應。
張善水悄悄的調整了一下情緒，一臉誠懇的道：“羅主任、孔阿姨，非常感謝你們對我的栽培和照顧。我想，這個重要崗位，還是留給家裏確實有困難，需要留在北寧的同學吧！我已經下定決心，準備響應黨的號召，到人民最需要我的地方，到我省最艱苦的地方，去支援老少邊窮地區的建設。我想，羅主任一定能夠理解我，支持我的想法，所以還請羅主任在向組織上推薦的時候能夠將我推薦到我省條件最艱苦的西部藏區去，我覺得那裏才是我大展拳腳的地方。”
“你沒有死（事）吧？死不死（是不是）還在發燒捏……”孔四德驚訝的伸出手，探了探張善水的額頭，心想這孩子看來病的不輕！
在羅家祥心裏，其實還真沒想在農牧機械廠的這幾個名額里擠出一個來給張善水。那些留在北寧的位置可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早就安排好了的，若不是老婆因為受了張善水的好處發了話，而且張善水這次上門提的東西也着實貴重（一條煙兩瓶酒價值已經超過了五十元，已經超出了北寧市普通工薪家庭一個月的生活費標準。），他根本不會答應。沒想到張善水這隻傻鳥自己竟然不願意留城，竟然主動要求去那些兔子都不拉屎的鬼地方，這可實在是出乎意料。
那個冠冕堂皇的支援老少邊窮地區地方建設的理由若是放在以前的張善水身上，羅家祥會選擇無條件的相信。誰讓他張善水就是個農村裡出來的土包子，而且還是個讀書讀壞了腦袋的土包子呢？去西部藏區那種條件最艱苦的地方支援國家建設，舍他其誰？
可是現在你張善水提着厚禮夜半登門而來，肯定是有所圖謀。你這一登門，就再也不是原來那個張善水了，還想在我的眼前裝清高嗎？真是既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你還不是嫌農牧機械廠的工作不好，一心想着留校？哼，我就先不表態，看看這齣戲你到底怎麼演下去！於是羅家祥慢慢的從茶几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煙捲，一邊在火柴盒上輕輕的磕着，一邊做思考狀。
孔四德卻是個直心直肚之人，沒有羅家祥那麼些彎彎繞，當下就焦急起來。在她心裏，你收了別人那麼重的禮物，就要為別人辦事。現在事沒辦好，這禮物自然也就收的不安心。“小張，那怎麼行滴，藏區地方苦滴狠，你個年輕後生，咋能吃得了喔苦哩么！老羅，你就再動動腦筋給小張尋一個好點的工作么！”
“孔阿姨，您別擔心，我家是農村的，從小農活沒少干，那一點苦根本沒放在我心裏。其實我主動要求分配到藏區也是有私心的，我聽說在藏區工作，同等工齡下工資要比省城高上好多，高原補貼啊地區補貼這些雜七雜八的補貼也多。羅主任也知道，我家在農村，家裏兄弟多人口重，目前也只有我一個有機會考上大學有機會出來工作。家裏為我上學已經拉下了一屁股的飢荒，要是留在北寧，工資不高不說，又要照顧家裏的那些窮親戚，又要還債，負擔實在太重。要是能去藏區，那就輕鬆多了。所以，還請羅主任和孔阿姨支持支持。”
“原來死因為這啊，就死有點可惜了！”孔四德一臉同情的看着張善水點點頭，表示她很理解他的想法。
“哼，原來是為了錢！農村出來的娃子到底還是眼皮子淺，幾個小錢就把眼睛都晃花了。不過也好，省了我一個留城的名額。”羅家祥劃了一根火柴將叼在嘴上的煙捲點着，抬眼含混的問道：“哦，這麼說你已經考慮好了？”。
“是的，羅主任，我已經考慮很久了，準備近期就把決心書給組織上遞交上去。”
“不愧是國家培養了多年的優秀學生幹部嘛，懂得為國家分憂解難。你的報告只要交到組織手裏，不費吹灰之力就會批下來的，對於你這樣高風亮節的同志國家是非常欣賞的，也願意給你們去闖出一番事業的機會。”羅家祥打着官腔，言下之意卻是你既然什麼特殊的要求都沒有，那又何畢提着這麼重的禮物上我這裏來呢，這件事你自己就可以辦成了嘛！難不成組織上還會阻撓你到最艱苦的藏區去嗎？
張善水自然明白羅家祥的意思，他微微一笑，開口道：“其實我這次來，還有另外一事相求，是關於廖知秋同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