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敏(3)
連續一個月,他都會在相同的時間,來到茶館喝一壺茶,聽一會兒故事,就走了。
我知道他的名字,可我喜歡用他來稱呼。
他。
我對待他同對待別人不同。
他雖然每天都來,我卻注意到了,他並不是開心。
我知道他葉振飛,這也是他告訴我的,甚至不知道他家住在哪裏,是幹什麼,只知道他的名字。
近幾日,他每每來到茶館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臉上彷佛被一層大霧籠罩,有些陰沉。
他不開心,我跟着也不開心,他來的時候,雖然我站在別處和別人聊的正好,眼神卻時不時地看向他。
他不知道在思考什麼,總是盯着一個地方,看很久。
他就算不開心,嘴角永遠都噙着一抹微笑。
“小敏,你喜歡他是吧?”
突然坐在我對面的一位老爺爺說道。
突然被這樣一問,我一時有些答不上來,臉竟然紅了起來幸好他在想事沒有聽到,不然真的就沒臉見人了。
坐着的一群老人都笑呵呵的,我更加覺的臉快要掉到地上了。
“丫頭,喜歡就去追吧。”
我卻遲疑了,“他有家室了。”
“哦?”有一位常在我這裏喝茶的老人,覺得有些惋惜道,“恨不相逢未嫁時,小敏,你相見太晚了。”
是相見太晚嗎?
我問過自己,如果是五年前,還算晚嗎?
我們說話的時間並不長,我卻僅憑這些就喜歡上了一個人,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我最想做的一件事情,其實把自己的心安裝上一個開關,這樣在自己不想愛的時候,就不愛了。
於是,我決定關上那到門。
茶館這條街道已經很古老了,政府來了新政策,這片地方要被徵用,房子要拆遷,我這茶館當然也不例外。
這茶館,是我家五代人祖傳下來的,我一直守在這個地方,就是想守住這點家產,不能在自己手中沒落了。
可是,我的心墮落了。
有一天,我突然有了一種,不論如何都要把他搶過來的想法。
這種想法讓我覺得自己很可怕,怎麼會生出這樣的邪念。
於是,我決定離開。
政府徵用了我家的茶館的土地后,賠了一些錢,在加上我這幾年茶館的積蓄,我離開了這裏。
曾經我想過,如果不開茶館,我會幹什麼。
我去學了建築設計,學這些要吃的了苦,但我覺得自己能吃的了苦。
爺爺走後,一直是我自己在照顧自己。
有時候生病的時候,也是一咬牙就過去了,還好我不經常生病,我能吃苦。
我的夢想是,長大給自己設計一套房子。
裏面有陽光,有花香,最主要的是有家的感覺。
女人的一生,怎樣才算是圓滿呢?
有結婚?有生子?有老公?
才算圓滿嗎?
那麼我的人生真的一點都不圓滿。
當三十四歲的我,孜然一身站在被拆了茶館,而建造的都市商城之後,我心中滿是感慨。
十幾年,這裏變了很多。
這塊地區,已經變成繁華的商業都市,琳琅滿目的商品與時俱進的潮流追趕,心中卻有些傷感而已。
我依然如當年的我一樣,站在原地沒變。
好像在等待着些什麼。
我也問我自己,在等待些什麼。
他們都說我很漂亮,就算三十四歲的我,一直單身的我,身後還是有很多追求者,不乏那些青年才俊。
我的心,在安裝那個開關之後,連同我的感情也關掉了。
三十四歲的我,已經完成我的夢想,我終於為自己設計了一套房子,裏面的每一個地方都是我親自設計,連同裏面的傢具和格局都是按照我的要求擺放。
有陽光,有花香,卻從來沒有家的味道。
這天,我又再次來到被拆遷過後的都市商城之後,空氣有些沉悶,不一會兒就下起了瓢潑大雨,而我一轉身就在人群里看見了他,突然就站在雨堆里哭了,淚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我甚至大聲地哭了起來,就像一個小女孩般,哭的很難過。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他甚至沒有看我一眼,他的懷裏摟着一個優雅的女人,坐進了車裏,車開走了。
我這才想起,他大概不知道,有個人一直在某個角落裏悄悄愛着他吧。
她想上前問問他,她泡的茶好喝嗎?
可是她卻沒有勇氣上前,他眼底的溫柔只會對懷中的人展露。
十幾年不見,我一直忍着沒有回來看他,可是他的容貌一直印在我腦海里,一直沒有漸忘,反而越來越清晰。
我一直安在心中十幾年的開關,突然一下就打開了。
我的夢想不多。
因為爺爺說過,人不可太貪心,貪小失大。
那輛離去的車突然又開了回來,他從車上走了下來,進了裏面,不一會又出來,手中拿着一款女士包包。
我依然狼狽地站在雨中,看着他從裏面走了出來。
他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我忍不住叫住了他,“葉振飛!”
我從未當著他的面叫過這個名字,在心中已經不知叫了多少回,數都數不清了。
他有些疑惑地回過頭來,看向我,“小姐,你是在叫我?”
我離他很近,他沒什麼大變化,只是眼角多了一些細紋,他的嘴角還是含着笑,笑起來真好看。
他看我了,我卻突然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原來,他早已經不認識我了。
我一直糾結了十幾年的他,卻早已經忘記了我。
一時心中湧出了許多心酸和委屈,眼眶酸酸的。
“哦,沒什麼,我認錯了。”
我有些語無倫次次說道。
幸好在下雨,我狼狽的站在雨里,所以他看不到我在哭。
他轉身準備走了,想了想又回頭朝我走過來,把手中的傘遞給了我,“小姐,淋雨對身體不好,早點回家吧,喝一碗薑湯,驅驅寒,不然會感冒。”
我握着他遞給我的傘,看他走向不遠處的車內,有嬌嗔的女聲傳來,“怎麼回事,你的傘來,下這麼大的雨,怎麼不打傘?”
“走吧。”他淡淡地應道。
車再次開走。
我站在雨中有些凌亂,腦海里卻是放映着剛才的場景,他微笑地向我走來,遞給我傘的那一瞬間,手指的觸碰,我的心跟着漏掉了一個節拍,腦里一直是他的致命微笑。
我回了自己剛搬來的家,有陽光,有花香,唯獨缺少了家的氣氛。
我突然想有個家,想有個孩子。
我突然想給他生個孩子,只想給他生孩子。
我知道自己這樣做很不對,但我從未想過也去打亂他的生活,只是一個孩子而已。
我渴望有個家,渴望有個和他的孩子。
就算他不知道都可以。
就算遭到懲罰,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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