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有蕭芳與“禮部尚書”的聯名舉薦,皇太女我“無可奈何”地同意了紀琛暫代朝政,成為大晉有史以來的第一位攝政王。

“殿下,您就不擔心紀琛他……”到現在江春對我與紀琛之間的感情發展都耿耿於懷,在他眼中紀琛那就是一個賣弄肉/體,靠色相上位的小白臉,哦不,應該是老白臉。這種吃軟飯的男人通常在上位之後要麼在外有一腿,要麼就會挾權弄政,欺逼主母,“紀琛他萬一就此大權在握,在殿下痊癒之後不肯歸政怎麼辦?”

“不肯歸政啊……”這倒真是個問題,我戴好帽子,略一沉思“那就殺了他好啦!”

“……咳!”

殿內有人異常不滿地重重咳了一聲,江春嗖地一下躲到角落裏對着牆假裝自己是一尊琺琅花瓶,而我若無其事地繼續整飭衣裳。紀琛見我不理他,他又重重咳了一聲,我終於像才聽到似的抬頭瞧向他。

喲,七珠攢金冠,四爪飛龍袍,玉帶束腰,金紋攀肩,翩翩君侯,渾然天家氣相。

今日是他入主六部的第一日,雖說還未開朝但衙門裏依然掀起一陣軒然大波,聽說狀況不斷、精彩非常。想想也是,紀琛原來的存在感多低啊,在眾人眼裏他原來就是一怪癖成性、獨來獨往的無勢王爺。突然空降六部,成為整個大晉目前來說實際意義上的一把手,我還是比較能理解其他老臣們不能接受的心情的。

何況紀琛一去就毫不留情地將六部的主官叫過去,宛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地點評了一番去年的政績,實實在在地給了眾人一個下馬威。大過年的,可不叫他們氣壞了嗎?不過,有對比才有好壞,這時候那幫子看我橫不順眼、豎也不順眼的老王八蛋知道我的好了吧~~~

“太女殿下似乎仍不放心本王,隨時想取我的性命啊?”紀琛冷着張病白的臉冰冰涼透心亮地看着我。

我被他眼神一刺略是一瑟縮,馬上豎起眉來左右看去:“哪個長舌婦居心叵測挑撥我與攝政王大人之間的關係!大膽!放肆!拖出去賞一丈紅!”

紀琛冷眼看我裝腔作勢,我見他絲毫不打算配合訕訕轉過話題給自己找台階下,殷勤上前接過他手中披風:“皇叔,忙了一天了也累了,歇歇!歇歇!”

他老人家終於給施以我兩分顏色,慵懶而順手地將衣裳遞於我手上,鬆鬆衣領逕自走到圍椅坐下:“哼,紀糖你其他都變得不少,就是這厚臉皮倒是分毫沒變。”

我掏掏耳朵假裝沒聽見,暗地裏狠狠一腳踩在手裏的披風上,踩你個黑心黑肺的王八蛋,踩你個換裝成癖的死變態,踩你個……

“紀糖。”

“哎!皇叔您叫人家呀~~~”我捧着衣裳屁顛屁顛過去,角落裏裝花瓶的江春露出一臉的不忍直視……

紀琛給自己看了一杯熱吹,吹吹浮沫,輕呷了一口后瞥我:“要出門?”

我忙不迭地連連點頭,一臉諂媚地望着他,就差搖兩下尾巴了:“整天在宮裏好悶的說,人家想出去走走嘛~”

“可我今天沒有時間……”他蹙起眉來。

我當然知道你沒時間啦!就是知道你帶回了一籮筐奏摺我才趕着今兒出去呢,要不然怕你拉着我陪你一起批奏摺,你以為我會這麼巴結你!

心裏腹誹着,嘴上我叫得更甜:“我知道!我知道!皇叔您忙,我自個兒去就好了~~~不勞煩您老人家了~”

他不說話,喝着茶悠悠地瞄我,突然語出驚人:“紀糖,你背着我想去見誰?”

我嘴一張差點說漏了口,定定神我朝他睜大眼睛眨啊眨:“我真的真的就是想出去散散心,正巧聰兒吵着要買東市的小泥人,最近宮裏不正查我‘中毒’的案子嗎,管得緊誰也出不去我就想着給他偷偷帶一個回來,”說著我朝着江春的角落裏拔高音量,“是不是啊,小春子?!”

被點名的江春哎哎哎地擦着汗點頭:“是啊是啊!皇子殿下日日來殿下這吵鬧呢。”

紀琛半信半疑地看我,我心裏焦慮,狠狠心,冷不防探過身去,在紀琛臉上重重“啾”了一下!

“……”紀琛像是丟了魂一樣怔然看我。

於是,我輕而易舉地趁着他魂沒回來出了宮去,留他一人面對文山書海。

路上江春悶悶不樂道:“殿下。”

盤算着行程我漫不經心地哼了聲:“嗯?”

“嗚嗚嗚,容小人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從剛才來看您才像那個吃軟飯的小白臉。”

我:“……”

管他呢,能出來就好,啾一下又不會少塊肉,我如是說服自己“並沒有向紀琛出賣色相”……

┉┉∞∞┉┉┉┉∞∞┉┉┉

紀琛走馬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宗人寺與刑部查出我“中毒”之事,之後又下令大理寺與刑部主審,禁衛軍協理戶部尚書言喻葬身火海一案。兩案同審,皆限一月之內。這兩番舉動是我與他細細謀划后的結果,一來是為讓他這個攝政王的攝政之職坐實,既在百官面前立立威又將他們盯在我身上的眼睛轉移一部分到他的身上;二來嘛,我們都一致認為陳曉生這個刑部尚書有點問題,乍一看他的人品政績無可挑剔,但他咬出言喻那樁吞田案的時機實在太過巧合了,如果說沒有人授意他,我不信,紀琛也不信。

所以讓刑部兩案同審既可以讓陳曉生□□乏術,暫時無力有別的動作;所謂忙中出錯,宗人寺與禁軍中都有我與紀琛的人,說不定能藉機從中尋出他與授意他之人間的蛛絲馬跡來。

如此一來紀琛自然忙得不可開交,而至於我嘛~出宮並非臨時起意,而是不久前阿肆托長汀約我見上一面。

以往的新年我們總是一起過,今年我在宮中自然不可能與他一同守夜,後來又出了言喻之事,故而一拖再拖,拖到今日才尋得機會溜出宮來。

因為我身份特殊,加之最近風頭緊故而我與阿肆約在了城郊一處僻靜村舍。林燁早在之前做好了安排,周圍閑雜人等已清除,至於我身後嘛……

撩開帘子瞥向後方街上竄動不息的人影,紀琛定不會讓我一個人出宮,但沒關係,我與阿肆那是他鄉遇故知,相見一面又如何!

城郊竹木枯黃,大片衰草綿綿如被,夾着星星點點的雪花,蒼穹如洗,澄凈高廣。村舍是普通村舍,茅屋木柵欄,門口幾隻老母雞啄着草根。阿肆蹲在院裏一堆篝火前拿着根木條串着紅薯烤着,我一聲不響地蹲到他旁邊:“你傷好了?”

他先是一驚,差點讓火燎到了手,馬上一喜:“小白!小白!!!”

我忍了一忍,又忍了一忍,實在不願自己被喊時生出紀琛喊那隻王八的錯覺,苦着張臉看他:“你還是喊我糖糖吧……”

“糖……糖?”他喃喃,撓撓亂蓬蓬的頭髮,“哦……”

他又低下頭去烤紅薯,半天悶悶不樂道:“糖糖,你是不是不會跟我走了?”

我盯着逐漸散發出香甜氣息的紅薯,咽咽口水:“有什麼話等吃完了再說行嗎?”

於是,我兩如這幾年裏的每一個冬天一樣湊在一起頂着蕭蕭北風烤紅薯吃紅薯。雖然吃完后我很想再靠着阿肆曬着太陽打個盹,但我知道一旦靠了今晚我回去就別想安生地睡了……

阿肆雙手擱在火堆上烘着,老調重彈:“小……糖糖,我們什麼時候回……”

“回去什麼呀,國師大人,本宮不就在帝都里獃著嗎?”我拍拍雙手的灰。

半黃半綠的竹葉兜在風裏打了個圈落在阿肆的頭上,看上去有點滑稽,他望着我,我望着他,一時間很安靜。他蠕動了兩下嘴唇想說什麼,但表情卻慢慢地鬆了下來,最終他半眯半睜地笑望着我:“殿下能告訴我,是怎麼知道的嗎?”

阿肆,蕭四,雲泥之別的兩個人。一開始阿肆出現在祭天路上時我並沒有心存懷疑,因為實在太像了,神態、語氣、舉止習慣,像得天衣無縫。我一直毫不懷疑他就是西山縣中的瘸子阿肆,直到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要和我回西山縣。

如果真是他鄉遇故知,況且我這個故知還鯉魚跳龍門成了一國皇太女,以我和阿肆混吃等死的個性,他理應是該喜極而泣抱到了這麼粗壯的大腿繼續跟着我在帝都混吃等死才是。可他一見到我就說要和我回西山縣,或許紀琛說得對,我天性多疑,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哪怕有一件我就開始發掘這個人身上其他的疑點。譬如人人都說他是蕭芳早年失蹤的兒子,可蕭芳在最初找我要了幾次人後為何就沒再提起此事?又比如說他一個瘸子,究竟是怎麼從千里之外的西山縣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來到京城,還“恰巧”與我重逢在祭天路上?

但是有一點我不確定,那就是四年間陪着我的一直是蕭四,還是……

“後來你假扮的阿肆呢?”我望着已不加掩飾的蕭四如是說。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糖偶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糖偶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