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元旦快樂!

42.元旦快樂!

祝儻微垂下頭,輕輕單手拂過面頰,帶走了這一臉濕氣,又勉強笑了幾下,才無奈道,「我還以為你真是對我感興趣了……」

這一句話說的音色太過沉悶,季清流聞聲回頭,瞧見他那麼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樣,一瞬間覺得自己心情好似又愉悅了起來。

不等再去給祝儻澆兩桶冷水,讓他徹底清醒清醒,就見他忽又一起身,直直的就沖自己走過來了。

干、幹甚麼,難不成說不過就要動手了嚒……

祝儻是走過來了不假,只不過雙手一抬,就開始給他重新將衣服整了整,衣領也都豎好扣妥帖了,又從一旁衣架上拿過自己的一件更厚實的袍子,看樣子就是要給他穿上。

「做甚麼?」

「出去走走吧,你是不能再睡了,你今夜起的比昨夜還要晚了……」

「這和我不能睡了有甚麼關係?」

「你以往冬天也這麼能睡?」

「一睡睡上個幾百年都是常有的事。」季清流不耐煩,一想着城裏人都知道他倆這十分難啟齒的關係,這還怎麼出門去……

「那也出去走走吧,找找線索。總不能真指望城民來跟我們說那妖道在哪兒。畢竟我今日……」

「你今日怎麼了?」

「瞧見了另外的傀儡人。」

季清流眉頭一蹙,一時間倒也由得祝儻給他穿衣裳了,他靜默的想了會兒,又一抬頭,「甚麼時候?怎麼不早跟我說?」

話一出口才自覺失言,跟自己說了有甚麼用呢,又……又幫不到甚麼忙。

祝儻心下卻跟他想的全然不同,他當然是想甚麼都跟他說清楚了,因此一邊幫他把衣衫弄板正,一邊附耳輕聲道,「你那時候正跟我置氣,哪裏是讓我敢說話的樣子。」

這話說的本就曖昧,他的雙手又正好是虛環在自己腰上的,此刻得了這人微微前傾卻又似有似無的隔了幾不可見縫隙空檔,滿室燭火寂靜,獨他這一聲溫柔入耳。

季清流不自在的抖了抖肩,覺得自己雞皮疙瘩都要起一身,忙一個扭身從他懷裏鑽出來,舉步便要走,一把拉開了門,又嚇得直接倒退了一大步,「這都是些甚麼?」

「傀儡人。」

「傀儡人?!」

祝儻也慢踱出屋外,同他並肩在門口站着了,看了看自己這一下午的勞動成果,然後十分輕聲的「嗯」了一句。

你他娘的!

嚇死老子了!

季清流叫他嚇得不輕,他一拉開門看到的就是三個活生生的凡人立在門邊兒,雙目眨也不眨的直盯着門看,真是……

祝儻觀了他臉上表情一會兒,才輕笑道,「原以為能聽到你『啊』的一聲呢。」

季清流側瞄了他一眼,一臉的『你腦子有不。

祝儻以手抵拳到嘴邊,輕咳了一聲,那三個『傀儡人』便真開始動了起來。

季清流眼瞧着他們三個要往外走了,忙不自覺的拉了祝儻一下,「你先叫他們停下,剛才真嚇着了,沒仔細看清樣貌。」

祝儻得了這手腕忽然一暖還愣了下,隨即又一揮手,手中便多了三個木頭制的小人。又將這三個小木頭人往外一拋,院子中立時又多了三個栩栩如生的『人』。

「就是個木頭,你記他們外貌做甚麼?」

季清流一瞬間啞然,又多看了祝儻兩眼。

——在仙術裏頭,自己的變化之功易修,點石成金點物成人的變化之功可難。

像祝儻這樣自己削了木頭,賦予了木頭靈性,讓他們能栩栩如生,甚至有一定附靈思維的傀儡人……還一造就造出了仨,這靈術維持也應是不易。

仔細想來,他要麼是法力高強,壓根不在意這點術法消耗和維持,要麼……就是在死撐面子。

祝儻瞧幽季看自己一臉怪異,也不知道他又想到哪兒去了,於是忍不住提醒他道,「出去走走?」

「好。」

「嗯。」祝儻點點頭,同時又一揮手,那三個屬於他的傀儡人已當先出了門去,隨即各自分開了路線,看那方向,有個竟然是往大道上拐去了。

季清流愣住,隨即脫口而出,「你是想混淆那個妖道?」

「也不全是,」祝儻笑了笑,卻就是不告訴他答案,「你猜唄?」

說著又在門口住了步,隨手摘了門邊上的一盞燈籠,季清流跟着他回身,這才又是一驚訝,心說甚麼時候搞得燈籠?

祝儻本是打算自己拿着的,可看幽季不知怎了,目光一直在其上流連打轉,又想着自己做的時候還特意將木頭打磨的更薄了些,提在手裏也不重,該是不會累到他筋骨,此刻只一遞,「要不你拿着?」

不及真遞過去又忙收回來了,祝儻搖頭,「算了,天天冷了,你還是別伸手了,你若是喜歡,一會回來了回屋捧着玩去。」

你當我三歲小孩子啊捧着燈籠玩?!

季清流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也不放聲,只悶頭自他手裏奪過這燈盞,細細打量了起來。

祝儻不解他搶個照路的燈籠幹嘛,眼瞅着外頭風大,他手伸在寒風裏別再給凍壞了,於是一時半會兒也不想再往外頭走,只跟他在擋風的門板后這麼僵持着。

將這燈籠在手裏頭翻覆了個三四遭,祝儻倒是在他將燈籠徹底倒過來時忙搶阻了一步,好心提醒道,「裏頭固蠟的那個小鐵箍我怕不穩,別老是倒着它,別再着了燈籠。」

季清流又斜瞄了他一眼,「你做的?」

祝儻點頭,「這有甚麼奇怪?」

「祝神君還真是有閑情雅緻。」

說罷將燈籠往他懷裏一扔,自己雙手互揣袖子當先走了。

祝儻將燈籠提好,忙趕上前去,愣是從他手中抓過一隻手來握緊了,不斷給他傳着暖意,這才一邊提着燈籠一邊牽着他晃悠悠的走。

季清流一開始還想抽手,後來想想真應了祝儻的那『好言相勸』——做事別老讓自己虧着,明明我的手比你自己的手要暖和,你靠的離我近些就更暖和了,這按照仙術來說,分明是我在『渡』你,將自己的暖意傳至你身上,虧損與虛耗的都是我自己,你明明全是『得』,何苦還要拂了我的美意,非要和我對着干呢?

再說了,臉丟都丟出去,晚上上街溜溜指不定還能挽回點甚麼面子,比方說——其實沒如祝儻早上發飆喊得那些話,他倆晚上做甚麼了,甚麼都沒做,出來遛彎了。

於是這麼想着也就算了,由他拉着罷。

心下卻停不住的在揣摩燈籠的事。

說來慚愧,以往仙術還在的時候,這燈籠……缺了就隨手變個出來,誰會閑着沒事做一個。耗時費力又討不得甚麼好去。

這祝儻……多半腦子有病。

祝儻此刻心下也將剛才之事猜了個七七八八,此刻略一開口問詢,恰和幽季心下所想。

一聲嗤笑,祝儻覺得好像又找回了些臉面,「帝君怕是不知,凡間有類人,叫做『手藝人』。」

「就像是這做燈籠的,雕花的,剪紙的……逢年過節的拉出去賣賣,都是筆活人的買賣。」

「說白了,這也是營生的一種。」

又怕幽季真不明白這些話的意思,於是祝儻特意點清道,「就是,比方說,萬一我哪天真不幸落馬,打回原形,又成了一介凡夫俗子,那我還有個強健的體魄、還會個活計,基本就能在這人世間再過下去。」

季清流慢眨了幾下眼定定的瞧他,心說你不堵我、不跟我找事你就不舒坦是嚒?

祝儻又會心一笑,「我並沒有氣你的意思。」

說著手下更緊一分,忍不住摩挲着他手心,輕聲道,「幽季,告訴告訴我……你在人間都做些甚麼了……」

「睡覺,吃飯,聽曲。完了。」

「就,就這樣?」

「就這樣。」季清流答得平淡。

祝儻喉間又微有些哽咽,可到底是他找到他找的晚了,此刻還是硬着頭皮問出口,最怕知道的——「有沒有受着欺負?」

季清流剛想搖頭,又想起了幽冥,心說幽冥……那更是輪不到祝儻去管他了,故而又搖搖頭。

祝儻卻敏銳的捕捉到這一點,忍不住停了步子,「有的話你就別藏着掖着,我……」

季清流瞄了一眼祝儻這神情,又想了下他的行事準則,隨即了悟道他可能真正想問的不是這個,又覺得今早確實是自己大話放狠了——甚麼由你盡興啊,由你盡興老子這身子骨還能存着嗎?

於是忙改了口道,「你放心,除你之外我再沒被別人上過。你還真是第一個。」

祝儻那邊一腔肺腑之言還不及說又愣是全噎回腹中……心說:

呃,怎麼忽然說到這個上了……

「所以你以後儘可能對我下輕點手,我還能多叫你折騰幾次。」

說著季清流又輕啊了一聲,滿目惆悵道,「對了,仔細想來,我比你大了幾千歲不止,興許過萬了……年紀大了,也經不起折騰……」

又想着反正他知道自己所有事,因此也真如他所說,不藏着掖着了,「你也知道,枳楛那丫頭跟了我許久,不要再為難她了,我當初是向她求了些毒藥想殺你來着,可惜沒殺的成。但是她給我的『那些葯』,現下也全用完了。」

說著又往後略仰了身子,季清流面色不善的打量着祝儻道,「你知道我指的哪種葯吧?所以也沒想到你會留於此地這麼久。你說現下是這天羅地網罩着你還出不去。」

又盡量裝出一副長輩的模樣,季清流和藹的拍了拍祝儻的肩,「祖宗活的年歲大了,不跟你們這些小輩置氣,聽祖宗的話,把這陣拆了,你能出城后,就麻溜的給祖宗滾,可是聽清了?」

祝儻起先聽得雲裏霧裏,後來算是明白點了,此刻算是全明白了,因此冷笑一聲,往旁側大呸了一聲,「你想的倒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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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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