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琢
接受不了現實是應該的，能夠快速坦然地接受現實的那一個才有問題，比如說——顧京川。
顧京川為什麼能那麼誇張地作出完全不可能的動態背景傳輸呢？原因很簡單，就來自於那些讓曾經的他差點精神分裂的夢……
為什麼當初的顧京川差點區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區別？
不只是因為那些夢的代入感過強，就像是他真人經歷過的一樣。另一個原因則是這些夢就像是印入了他的腦海，不，印這個形容還不準確，畢竟印上去的東西往往會因為時光的流逝而逐漸失色。這些夢就像深深刻入了顧京川的腦海一樣，只要稍一回憶就會毫不失色地纖毫畢現地放映出來。
舉一個例子，如果是一個普通人，讓他回憶一下前一天晚上吃的是什麼東西，他會想起來他吃了雞蛋炒西紅柿和白米飯，腦海中大概也會出現當時吃飯的一些場景，但那些畫面往往是有錯漏的，模糊不清的。可是顧京川卻完全不一樣。
如果是他需要回憶他在平行世界的夢中的某一頓飯吃了什麼，他甚至能瞬間想起這盤菜的每一塊雞蛋的大小和顏色的微妙變化，西紅柿切的塊大塊小，每一塊的擺放角度又是怎樣的。更有甚者，他甚至能回憶起那一碗米飯每一粒怎麼疊放，他一口吃掉了多少，餘下的米粒怎麼動作，會不會掉落碗底……這些事他統統都能在一瞬間回憶出來，在腦海中出現的景象更是堪比最高明的攝影機錄影。
這只是舉了一個小例子而已。事實上，顧京川還能夠不漏一個字地背出平行世界的自己曾經看到過的每一本書，連書本所用的紙張，裝訂的方法，封皮的樣子，哪一頁有過彎折，標點符號用的半角還是全形，全部都能一點不錯地回答出來。
過去每一個夢的記憶都如同一個過大的數據庫，被整體全焦高清沒有任何馬賽克地塞進了他的大腦，甚至比他在這一世的真是記憶都要清晰很多，也難怪他有時候沒辦法分清夢境與現實的不同。
在前一世，顧京川曾聽說過一種疾病，叫做超憶症。患這種病的人記憶系統與正常人不同，大腦擁有自動記憶系統，能利用左額葉這個用來處理語言的區域和後頭區這個儲存圖片記憶的地方自動記憶周圍發生的事情並實現長期記憶。這使得患有超憶症的人沒有遺忘的能力，能把親身經歷的所有事情記憶得一清二楚，連任何一個細節也不會模糊，堪稱人體數據庫。
顧京川本來以為自己是得了這樣的一種疾病，可是在詢問了醫生以後，他又否決了這種可能。超憶症患者會不自主地回憶曾經經歷過的事情，被迫地將大量的時間用於回憶，可是他卻沒有這種情況。另外，他除了記憶平行世界的事情記得清楚以外，對於這一世現實世界的情況並沒有特別誇張的記憶，所以也不符合超憶症的癥狀。
雖然至今都沒能弄明白自己這個詭異的情況是怎麼產生的，但是這樣的詭異記憶確實帶給了顧京川一些好處，比如說上傳動態背景。
是的，顧京川上傳的那一段動態背景不是依靠他的想像完成的，如果光靠想像就能構建出一個完全沒有破綻，怎麼看怎麼真實的場景，那他就真的不是人而是神了。那一段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場景本來就來自於真實的記憶，取自平行世界的顧京川曾經真實看到過的景象。
也就是說某位偽少年上傳動態背景依靠的不是“全新原創編程”，而是直接“複製粘貼”……別說是上傳一個森林動物背景，就是直接來一場超現實魔幻大片都行……
早在電影的構思期間，顧京川就曾經想到過可能會出現的問題，雖然他沒能想到那個布料服裝的事情，但是背景的問題他卻已經考慮到了。正因為了解到自己的特殊之處，他才敢這麼大膽地拍動作捕捉電影，否則明知道前面是南牆還往上撞，那不是傻子又是什麼？
所以說劇本還是當初他寫的那個劇本，不過在演繹的時候他故意將場景向記憶中出現過的場景靠攏，就是為了在上傳背景的時候不會出現問題。
結果和他想像的一樣，果然清晰而真實，沒有露出破綻。他的記憶只要下意識地稍加調整，改變一下角度問題就可以上傳為背景，後期再調整一下顏色就可以了，效果甚至比用攝影機拍攝的景象還要好。
殺馬特老闆終於緩了過來，尷尬地咳嗽了幾聲，這才說道：“這樣的清晰度沒有任何問題，只要稍加調整，根據人物的位置改變一下焦距，就可以搬上大熒幕了，絕對不會被人看出破綻來。”
他頓了頓，用前所未有的認真的目光望着顧京川，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雖然背景的問題你自己就可以解決，可是依照你的思路，你的電影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問題亟待解決。除了我舉出的那個服裝的例子，影片中人物的高矮胖瘦你怎麼調整？總不能所有角色的身高身材都一個子樣吧？還有一些人物眼神的變化，細微表情的微調之類的問題，都不是單純的一台專業星腦和你一個外行新手能夠完成的。”
“就算人物的調整你僥倖全部完成，和背景也搭配合適，配音的問題你又打算怎麼解決？全用你一個人的聲音不是立刻就穿幫了嗎？你有錢請專業的配音嗎？張塵之所以介紹你到我這裏來……恐怕是因為你沒多少錢了吧？”
老闆突然蹦出的這樣一句話讓顧京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過他還是坦然地說道：“確實，我身上的錢並不多，不夠請配音，恐怕也不夠買專業的星腦和連接頭盔，所以才想能不能買一些二手的便宜設備。”
態度坦然而正直，沒有因為被說破了心思而惱羞成怒或者羞愧自卑，顧京川自然的表現讓老闆在心中點了點頭。這是一個可交的人……
老闆笑了笑，這個淡淡的微笑真實了許多，“你身上還有兩萬五千塊星幣嗎？”
雖然奇怪於老闆直白的問話，不過這個問題也不是不能回答。顧京川以為老闆要推薦給他便宜的機器，直接點了點頭，“有，兩萬五千塊我還是有的。”
老闆點了點頭，“既然這樣，你的電影就可以繼續製作下去了。”他掰着手指說道：“一萬五千塊租賃模特機，五千塊租賃音色修改儀和錄音間，還有五千塊是我的工資……足夠了。”
“工……工資？”顧京川還沒弄明白為什麼這些錢裏面沒有包含星腦和連接頭盔的費用就被老闆的那句工資給說糊塗了，工資？什麼工資？
“都說了，外行和新手是完成不了所有的微調工作的，如果你想要完成你的電影就需要聘請一個真正懂行的高手才行，比如說——我。”殺馬特老闆微笑着站起來，抓住了顧京川的手上下搖了搖，“導演你好，我是來應聘你電影中技術指導一職的沈琢，希望以後能合作愉快。”
話題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顧京川怔怔地看着殺馬特老闆鬆開了剛剛與他握手的那支右手，將手掌伸到了他的面前，“你捕捉下來的動作數據呢？傳給我一份，我先看看也好心裏有底。”
數據，什麼數據？……不對，你開的不是修理店嗎？難道都不用先把你沒修好的那些機器修好嗎？這麼放顧客的鴿子合適嗎？……也不對，我沒說聘用你啊？你這就撇開我直接上崗了嗎？！！！
顧京川和沈琢的相識就像是一場鬧劇，兩個未來跺一腳會讓娛樂圈抖三抖的大人物認識的地點並不是人們想像中的高雅茶社，而是一個怎麼看怎麼奇怪還沒有倒閉的修理店。期間的氣氛也沒有許多傳記書籍里寫的那麼有抄襲三顧茅廬的感覺，而是既尷尬又詭異，從中莫名透出一些呆萌和逗比的感覺。
顧京川這時候的願望還只是完成第一部電影的拍攝，重新回到娛樂圈而已，還沒有未來那種豪情萬丈的野心。沈琢這個時候也沒有未來衣冠楚楚的精英范兒，而是一個看起來快要過勞死的非主流殺馬特。
不得不讓人感慨，時間真的是美圖秀秀，每個人都有潛力，鳳姐也能變鞏俐……
不管怎麼說，殺馬特老闆沈琢算是加入了顧京川的電影製作團體，雖然這個團體總共只有可憐的兩個人而已，可也終於不用顧京川一個人孤軍奮戰了。
沈琢是一個非常有才能的人，他只加入了一個下午就給顧京川提了許多有建設性的建議，而且為電影的後期製作提出了明確的思路。
背景既然沒有了問題，那麼角色的設置就成了當前的主要問題。沈琢立刻建議顧京川向胖子老闆張塵租一台模特機來設置人物形象和服裝細節，而且相當彪悍地用了一個下午和張老闆砍價，將原本需要幾萬塊的租賃費用一路砍成了無論租多久都只要一萬五千塊，逼得張胖子差點沒哭暈在廁所。
顧京川原本不知道沈琢為什麼一定要租這麼一台機器，結果沈琢稍微一演示這台機器的用法，顧京川就興奮地接受了這一萬五千塊的“高額租金”。物有所值，好貨不便宜，既然效果好，租金這種事情咬咬牙就忍下來了。
模特機只不過是通俗的說法而已，這種機器的全稱長得足有上百個字，所以沒有人會用學名稱呼它的，只是縮略式的以它的用途來命名，稱其為模特機。
這種機器最開始被發明出來就是給服裝設計師來使用的。在這台機器上可以輕易地構建出一個符合符合設計師要求的模特形象來，並且在模特的身上穿上設計師設計的服裝來觀看不同角度的效果。當然，如果模特機就這麼一點點功能而已，也就配不上它的高額租金了。
這台機器不只能模擬靜態的模特和服裝，還能通過動作捕捉儀記錄的數據來設置模特和服裝動態時的情況。超級強大的計算能力能夠在短時間內計算出不同布料不同衣服樣式在不同人體不同動作不同環境之中表現出來的情況，並讓最終展現出來的結果以假亂真，連模特臉上細微的皺紋、絨毛以及衣服隨着動作的抖動和飄灑的曲線都能完美表現出來，哪怕放大到大熒幕上都不會漏出半點破綻。
這種強大的機器最開始只是為了方便服裝設計師設計服裝而被發明出來的，很快就引得無數設計師蜂擁購買。畢竟不是每一個服裝設計師都那麼好運的能遇到自己心儀的模特，還有一些特立獨行的服裝就需要尋找獨特的模特才能完美的展現出來，難以找到這樣的模特的服裝設計師就只能依賴模特機來設定一個符合自己要求的模特來展現服裝的效果了，所以這台機器才那麼受服裝界的歡迎。
後來，模特機的應用變得廣泛起來，一些時裝展覽也採用全息影像來播出模特機設置出來的影像，代替真正的模特來展示新品服裝。某些博物館最近也開始陸續購買模特機，請歷史專家模擬出地球時代以及古代人們的穿着和動作，在專門的展廳中循環播放，代替真人的展示。
一些廣告拍攝和遊戲人物設定也選擇引進了這種機器，正因為這個原因，張老闆才進了這麼一台模特機，打算租給來片場星拍廣告的商人們，誰知道卻被沈琢截胡了，只能揮淚將機器送到了沈琢店裏。
當然，至今為止還從來沒有人將模特機用於拍電影，沈琢的這個想法和顧京川一樣，都有些“出格”。但這種打破常規，超出人們的想像的做法正是顧京川最想要的！
哪怕有模特機的幫助，想要設置出一個完美的人物形象依然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動作捕捉儀捕捉到的畢竟是顧京川他本人的動作，展現出來的身材也是顧京川的身材。想要將捕捉來的動作細緻微調，改頭換面，變成一個無論身高體重，脂肪含量，肌肉收縮模式，骨骼器官都與顧京川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絕對不是一件可以簡單完成的事情。
要是讓顧京川自己來完成，估計一兩年他都解決不了。可是這些困難的問題到了沈琢手中卻似乎變得異常簡單，輕而易舉。
哪怕外行如顧京川也能看得出來沈琢的水平有多麼的強大，可是他卻不明白星腦水平如此強悍，超出一般的專業人員許多，甚至還能推翻一堆專家的超級高手沈琢，為什麼會縮在片場星的這麼一個亂七八糟的修理店裏當一個不怎麼賺錢的小老闆？
以他的水平，明明可以輕易在一些大公司獲得重用，或者像高科技世界裏的他一樣參加國家項目，成為國家級的高級人才，受到萬民敬仰。沈琢卻為什麼不去呢？那些地方又不像娛樂圈一樣處處看資歷，他的水平完全可以應對各種情況了啊？難道有什麼特殊原因嗎？
“因為我想要的並不是循規蹈矩的生活。”沈琢說道。
意識到自己一不注意將心裏話說了出來，顧京川有些尷尬，不過聽到沈琢的回答之後他又奇怪起來了，循規蹈矩？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