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解僱

未來的“藝術家們”的晚餐吃什麼？

答：燒茄子，蒜蓉油麥菜，干煸土豆條，蘿蔔燉肉，主食米飯，外加西紅柿雞蛋湯……

看到以上菜單，絕對有人覺得還不如不穿越呢……這晚餐的水平還不如學校食堂呢，完全就是盒飯的水平。

沒辦法，這幾道菜看着家常，材料也很普通，可那是在二十一世紀，現在是什麼時候？是宇宙歷時代。要知道，自從人類被外星人強行帶離了地球，這些原產於地球的動植物就變成珍惜物種了，栽植的數量相對比整個星系的人類總數來說少得太多。

物以稀為貴，這麼少見的材料做出來的菜自然也就不便宜，這幾道菜的價格放在宇宙歷時代比起鮑參翅肚還要貴，妥妥的頂級享受。

如果在古代，吃個哈密瓜和荔枝都是帝王級的享受，在宇宙歷，十塊錢水平的盒飯也是頂級大餐。什麼時代就說什麼話，這盒飯水平再怎麼普通也比顧京川他們這些普通工作人員分到的營養劑要強，不過看到他們的伙食這麼普通，顧京川心理平衡多了……

他迅速付錢埋單，將放着飯菜的保溫箱搬上小貨車，然後風一般地飆回劇組。

顧京川現在正打雜的劇組是個電影劇組，影片的名字叫做“若如初的告白”。如果只聽名字那瑪麗蘇的架勢，還以為這個電影拍的是青春偶像劇呢，不過從開機就進入劇組打雜的顧京川通過這一個月的時間的觀察卻知道，這電影分明拍的是一群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女各種出軌混亂的六角戀愛故事。

腦殘，混亂，神經病，不知所謂，完全沒有邏輯……這就是顧京川對這個電影的全部形容。

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紀，這麼個劇情混亂，歇斯底里，沒有一點意義的破電影，唯一的優點就是出乎全人類的想像，就算由巨星來演也挽救不了註定慘敗的票房。

投資商也不是傻子，光看劇本就絕對不會讓這麼個爛電影投拍的，全世界的各種獎項也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不知所謂的爛電影混進來。就算在完全追求“藝術電影”的宇宙歷，這樣完全稱不上“藝術”的作品也絕對沒有獲獎的可能的。

又不能獲獎，又不能賺錢，上映了也只有被罵的份兒，別說觀眾了，就算是犀利的影評人都絕對欣賞不來，這樣的電影項目理應從一開始就被打入谷底一輩子翻不了身的。可是這麼一部破爛玩意竟然大搖大擺地立項並且開拍了，簡直讓人跌一地的眼鏡。

最開始顧京川也很奇怪這電影項目是怎麼啟動的，後來聽到劇組裏的一些工作人員和助理們八卦才弄明白裏面的一些□□。

這部電影的拍攝單位是國立的一家電影公司，所以影片拍攝完全不用拉投資商，完全由國家財政部門埋單。在這樣的電影公司，電影的立項根本就不考慮是否盈利，只要是公司內部資歷很老的編劇和導演申請立項，十有*都是被通過的。

這部電影的編劇和導演，連帶演員都是電影公司有編製的員工，是上不上工都有工資可拿的鐵飯碗人員，在公司裏面的升遷也和拍出的作品獲不獲獎，大不大賣一點關係都沒有，完全是熬資歷，所以這部電影拍得是不是垃圾根本沒人在意。虧了也是國家埋單，就算拍出來就送到垃圾站，連上映都上映不了，對他們也毫無影響。

導演是混着拍，演員是混着演，一個個都仗着自己歲數大，資歷老，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這就是國立電影公司的風氣。難怪這些年來國立電影公司越來越不成器，能上映的作品也越來越少，原來如此。

電影拍得怎麼樣和顧京川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是私立公司拍攝還是國立公司拍攝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影響。他只不過是個打雜的臨時工，干一天拿一天的錢，電影上不上映和他完全不想干，頂多也就是讓他哀嘆一下這電影的導演和演員都不怎麼樣，讓他學不到什麼東西而已。

導演演員都是二把刀，偏偏還自以為良好，一個個大牌的不像樣，將整個劇組的工作人員都差遣得團團轉。這不滿意，那不滿意，命令前後矛盾，可問他他又說不清楚到底要怎樣，反而對他們這些打雜的工作人員發脾氣，指責他們蠢笨，聽不懂人話。反反覆復一遍又一遍的折騰他們這些打雜的人，使得他們幹個打雜比二十一世紀干力工搬磚搬水泥還要累，要不是這劇組的工資比其他的地方高兩成，工作人員早就罷工了。

如果不是太繁忙，顧京川也不會累得打瞌睡，也不會忘了取晚餐的事情了。他緊趕慢趕，一路飆車回到片場，看了看個人終端上的時間，比休息時間還早了五分鐘，看來他的開車水平沒有下降，顧京川長舒了一口氣。

他才剛下車，就見一個平時還算和他要好的工作人員向他殺雞抹脖子地打手勢，見他沒有反應過來，連忙走了過來，裝作幫他卸車的樣子，輕聲在他耳邊說：“下午的拍攝不順，提前休息了，剛剛導演還在問晚飯的事情呢，聽說還沒到，已經發過一場火了，到現在臉色還青着呢，你小心點兒。”

顧京川對着他表示感謝地點了點頭，小心地從車上卸保溫箱，手腳麻利地將箱子打開，準備分發晚餐。

“抱歉，抱歉，晚餐取晚了，耽誤大家吃飯了。”顧京川陪着笑臉，將盛好飯菜的餐盤遞給板著臉的導演。

那個五十多歲滿臉尖酸刻薄的中年男人卻連接都沒有接，瞥了他一眼直接就把餐盤掀翻了，澆了顧京川一頭一臉的菜湯。“你是幹什麼吃的？還能不能有點時間觀念？不想幹了是吧，不想干就給我滾蛋！會計，會計呢？給他結賬，讓他明天不用來了！”

顧京川擦了一把臉上的菜湯，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剛剛提醒他小心的那名工作人員連忙跑過來打圓場，“木導演，小顧他也不是故意回來晚的，我剛剛聯繫餐館，他們經理也說了，今天的材料來的晚了，所以菜做出來就晚了一點兒，小顧這才回來得晚了點兒，真不是他的錯。”

本來這麼一說，這件事也就算過去了，誰知道這個時候一旁的一個瘦高的青年演員走了過來，語帶輕蔑地說道：“怎麼？導演要開除一個臨時工還要經過你的同意嗎？菜做的晚了……既然他都已經知道菜來的要晚，為什麼不改點其他的菜，非要傻愣愣地在那裏等着，要把片場的人都餓死不成？既然這麼傻，還不趕緊回家養着去，出來做什麼工？”

這語氣可真夠毒的，完全是沒事找事，可是顧京川看了一眼那位陰沉着臉的導演，他竟然點了點頭，顯然是同意青年找碴的話的。不怕對方找毛病，就怕對方不講理。導演明顯就是故意找麻煩，擺明了就是要開除他，有借口就用借口，沒借口也要硬開除，根本就不給他轉圜的餘地。

最後，因為一頓沒有遲到的晚餐，顧京川還是被解僱了。拿着會計發的工資，顧京川冷着一張臉去片場旁邊劇組租的的職工宿舍那裏收拾行李，耳邊還是那位幫他打圓場的工作人員偷着對他說的話。

“小顧，這事兒根本就不怪你，根本就是他們在故意找碴。下午的時候公司那邊來了視頻通訊，說是有人向公司領導反映，木導演任人唯親，任用自己剛剛畢業沒有資歷的侄子出演電影的重要角色，是對影片不負責。公司要求木導演必須將他的侄子撤下來，換上公司推薦的一個有資歷的演員……他為了這件事氣了一下午了，看誰都不順眼，結果休息了你的飯餐還沒送到，他就把火都撒到你頭上了。”

了解了前因後果顧京川就知道剛剛那個瘦高個青年演員為什麼在旁邊煽風點火攛掇導演開除他了，那個演員就是那位木彬寒導演的侄子木疆。

木導演被人告狀所以故意找茬，想要拿撞到槍口上的他撒火，這個木疆被人換了下來，火氣就只有更大。他們這是拿自己當出氣筒，發泄心中的不滿呢，今天就是沒有自己的這件事也得有別的臨時工倒霉。像他們這樣的臨時工，通常都是沒有背景的普通人，被“藝術家”找碴也只能低頭認命，難怪他們這麼肆無忌憚。

顧京川回憶了一下那個木疆演的“重要角色”……貌似就是六角戀當中的一個中年人的表弟，台詞加起來都沒有五句話。就這麼一個龍套角色也值得電影公司內的人撕扯一番，打一回小報告，換上“更有資歷”的演員？這部破電影連能不能上映都不知道吧……

顧京川抽抽嘴角，覺得對國立電影公司徹底絕望了。

如果顧京川是個真正的年輕人，那麼被故意找茬解僱大概會憤恨不平，難以釋懷。可是顧京川是個披着年輕皮的老爺子，如果連夢中的人生經歷也算在內的話他都已經是個萬年老妖怪了，這種事固然令人不快，可也不值得他動多麼大的肝火。

木彬寒也好，木疆也好，之所以敢那他撒火，是因為他地位低，沒有反抗的能力，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臨時工而已。如果他是一個著名的導演或者演員，是一個電影公司的老闆，是個身家億萬的有錢人，他們還敢招惹他嗎？恐怕巴結他還來不及吧。

與其因為別人的錯而憤恨不平，不如強大起來讓他們為了得罪過你的往事惴惴不安。

顧京川慢吞吞地洗了個澡，換上了乾淨的衣服，這才拎着行李離開了片場宿舍。現在他可沒有經歷去想那兩個混蛋的事，有那個時間，他還不如想一想下面他要怎麼辦呢。

顧京川不過是個高中畢業生而已，在宇宙歷時代實在是不好找工作，就是找到了也只能當個按日發工資的臨時工而已。片場的臨時工因為工作沾上了娛樂圈的邊，工資還算不錯，可是到底不是什麼長久之計。

沒有固定的合同在身，人家說開除他就開除他，連商量都不用。就算沒有被開除，一個劇組最多只能持續半年到一年，拍完了片子還是要解散的，到時候他還得去找新工作。勞勞碌碌，卻還是將命運徹底放在別人的手心裏，一點選擇的餘地都沒有，這是他想要的生活嗎？

顯然不是……

顧京川將行李放在路邊，自己坐了上去，用手撐着下巴思考關於未來的打算。他的選擇並不多，就算有一些不靠譜的選擇也會被他自己給排除掉的。

重新讀書需要大量金錢的，宇宙歷的復讀需要高額的金錢，沒考上國立大學的話，私立大學的學費也高得讓他承受不起。他這一年打零工雖然掙了一些錢，可滿打滿算也不過四五萬星幣而已，哪怕在二十一世紀，四五萬塊也不夠一個藝術類大學的學生大學期間的開銷，而在宇宙歷時代，藝術類大學的學費更是高得要命，實在不是他讀的起的。

找工作？這個稍一想想就被他否了。還是那個問題，他沒有大學學歷，根本就找不到什麼好工作，與其一直找臨時工的工作蹉跎一生，還不如想想別的辦法。

其實顧京川也不是沒有其他的選擇，他可以選擇去讀一個學費相對便宜的普通專業，畢業之後去從事一份普通的工作，這要不走娛樂圈的路，他賺的那筆工資再加上以後他繼續兼職賺來的錢絕對夠他完成學業的了。可是顧京川不甘心！

他上一世為什麼毅然決然地跳進了娛樂圈？他為什麼咬牙堅持，不肯放棄，一奮鬥就是一生？

因為娛樂圈是他的理想，是他的夢！是他的骨，是他的血，是他的命！他可以失去一切，可他絕對不能失去這個理想！

所謂理想，不是實現了就可以丟在一邊的東西。是沒有實現，就要奮鬥一生以追逐，實現了，就要拼盡一世而努力的事業。

顧京川問自己：你現在想要做什麼呢？

他回答自己：我想進娛樂圈，我想拍電影！

顧京川告訴自己：好，那麼就去拍電影吧！不要讓自己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