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被取代身份的公主(六)
打發去公主府的下人很快就回來稟報,“駙馬爺說公主玉體不適,他要留在府內照顧,待公主妥當了,他就回來。”下人摸了摸袖內的銀票,安慰自己,公主吩咐的這麼說的,他豈敢不應。
蔣侯夫人聞言摔了手裏的琉璃盞,狠狠的說了一句,“有了媳婦就忘了娘。”蔣侯爺搖頭,“罷了,畢竟君臣有別,霖兒也是身不由己。還是先將流言一事處理了,好教公主知道我們蔣家也是出了力的。”
蔣侯夫人暫時咽下那口氣,悄悄派人出去處理流言。雖然蔣家有心示好公主,但這畢竟也關係到蔣家的名聲,一不小心就會讓蔣家淪為京城的笑柄,為了蔣家多年的名望,不得不慎重。
公主府內,蔣其霖看着女官服侍公主喝下藥,微微出神,對於母親派人來讓他回去,公主命人怎麼回話的,他都知道。只是如同公主不願意讓他回侯府一樣,他也不想回去,母親要問什麼話,他心裏都清楚,可是連他自己都滿心疑惑,猶豫不定,又怎麼回答母親的問話?所以不回去反而是最好的。
假公主喝完葯就靠在床上,宮女幫她整理了一下錦緞靠枕。假公主轉眸便看見駙馬心不在焉的模樣,這幾天壓抑的怒氣再次浮了出來,但是她對駙馬還是有幾分感情的,又心存幾分希翼,她忍不住問道:“駙馬,你對於外面傳的我是假公主的事怎麼看?”
蔣其霖緩緩抬起眼,定定的看了假公主一眼,看得她忍不住避開了眼睛,才笑道:“我當然是相信公主的,公主你難道不是真的嗎?”
“我當然是真的。”假公主立馬就道,話剛出口,就立馬覺得自己似乎太過急切,解釋道:“我們夫妻這麼多年,你還不信我嗎?”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的坐立不安,再被駙馬這樣一問,假公主心裏一痛,幾乎要滴下淚來。
蔣其霖微微頷首,“我當然是信公主的。”這句話說完,夫妻倆便相顧無言,默默坐了一會,蔣其霖便去了書房。
假公主怔怔的望着錦被發了一會呆,終於下定決心,“召李先進府來。”假公主自成為公主以來,一直沒有安全感,暗地裏手下蓄養着許多人,專門幫她做各種事情,像李先便是專門替她偷摸拐騙的。
“你想辦法進去宗人府,找到皇室族譜,看看上面我出生時究竟有什麼特徵,回來告訴我。”假公主剛說完,馬上又改變主意,“不,不要告訴我了,直接將那行字抹掉。”說完又叫來小蘭,吩咐她,“去給李先生取五十金來,事成之後,再有五十金。”
李先本來還有些猶豫,宗人府可不是那麼好進的,一個不小心被抓住了,可連命都得搭進去。但是現在有了一百兩黃金作誘惑,正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只要他小心一些,還是有希望可以成事的。李先一狠心,便答應下來了。
假公主吩咐了這件事,心下稍安。她本待再入宮求一下皇帝,但是這些日子蔣其霖跟她在一起,總是用一種猶疑的眼神看着她。讓她心冷之餘,也不由自主的心驚膽戰起來。不但因為她對蔣其霖還有幾分感情,更因為她需要蔣家。蔣家在朝堂上的實力不容小覷,只要她一日還是蔣家的媳婦,蔣家不想丟臉,就得維護她,將那些她不是真公主的流言壓下去。更甚至,就算跳出一個真公主,蔣家為了真正的利益,也不得不替她將真公主除掉,除非他們捨得放棄蔣其霖。
所以蔣其霖是她的一個大籌碼,她還是得繼續籠絡,溫柔服侍了蔣其霖幾天,見他眼裏漸漸沒了那種冷意,假公主才稍微放鬆了一下心情。
假公主又想起蔣家先頭來人請駙馬回去,她讓人拒絕了。回想起來,恐蔣侯夫人惱了她,便令人送了一些禮物過去,將身有不豫說了一遍,好歹打消了蔣侯夫人的些許不悅。雖然蔣家這邊暫時安撫住了,但這幾天的憋屈不言而喻。假公主暗暗發誓,只要度過了這段難關,她定然要讓蔣家好看。
假公主需要處理的事真的不少,蔣家雖然安撫了,流言也稍微歇了,但是侍衛首領查探流言源頭卻還毫無頭緒,李先這裏也好幾天沒有消息了,這讓假公主有些惶恐不安起來。她又派出了人去打探李先的消息,還是毫無音訊,連他的手下也消失不見了。假公主一時有些疑神疑鬼起來,一時覺得是李先被抓了,一時又覺得是李先出賣了她,又覺得李先是不是拿着錢跑了。
這廂假公主擔驚受怕,顧錦這裏也忙得不可開交,這一年,代國治下的南州爆發瘟疫,來勢洶洶,當時村落,十不存一,且迅速蔓延開來。皇帝連派數十名太醫下南州,不但沒有效果,還搭進去數人,其他人被困在南州不得而返。一時間代國人心惶惶,皇帝連下數道聖旨,徵集名醫治瘟疫,並立下皇榜,只要誰能治好瘟疫,但求無有不應的。
顧錦立時便覺得時機到了,便去揭了皇榜。被守着的侍衛帶着去皇宮見了皇帝,皇帝見殿下女子白衣蒙面,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意外的有種熟悉感。但此時他正滿心焦慮瘟疫之事,哪裏有心思想這些,只當自己錯覺。
雖然不少大臣對顧錦之能表示懷疑,但是對於皇帝來說,只要有人敢上,他就敢用,如今是什麼都顧不得了。皇帝對顧錦溫言有加,好生鼓勵了一番,並親口答應只要顧錦能治好瘟疫,皇榜所言皆可兌現。
接下來,顧錦點齊幾車藥材,帶上數名淚奔的御醫,直奔南州,她要先查明病因,才能依據病原研製出防治的方子。
顧錦到病災區,經過多番查看,終於明白了病原起因,卻是南州主幹河流裏面被扔了幾頭死去的牛羊,污染了河水所致,人們飲用了這些污水而導致的腸道性傳染病。
知曉了起因,顧錦讓人將牛羊撈出來,在河水裏灑上藥粉,凈化水源。
給已經染上疫病的人服下藥汁治療病症,沒有染上的也喝一碗防治,這樣過了幾個月,瘟疫終於得到了遏制,染了病的也漸漸痊癒。
接下來的收尾工作交給那些太醫,顧錦就打道回府了。回到京城的顧錦在大殿上見到了皇帝,當皇帝問她有何要求時,顧錦摘下了面巾,在眾人抽氣中,道,“我的要求就是能拿回自己的身份,我才是真正的柔福公主,皇兄,我要與現在的柔福公主驗明正身。”
大殿上的大臣們嘩然,這神醫居然跟柔福公主長着一張一模一樣臉,所以說這幾個月來京城流傳的流言並不是空穴來風了?
皇帝深深的看了顧錦一眼,道:“准,着宗人府,準備儀式。三日後,進行滴血認親。”
大家這才想起,當初現在的柔福公主回來的時候,大家只憑藉她可以說出一些往事,再加上與皇帝有幾分相似,所以並沒有進行滴血認親,就承認了她的身份。如今想來卻是太過隨意了,現在又冒出來一個柔福公主,這滴血認親就是必須的了。
本來大家看顧神醫這麼胸有成竹的模樣,心裏都想莫不是現在的柔福公主真的不是真公主?但是又看皇帝並沒有安排顧錦暫時入宮居住,也沒有派人手去保護顧錦。大家又猶豫了,皇上這麼不重視,莫不是顧神醫才是假的?朝臣們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不敢輕舉妄動,但是跟顧錦說話還是免不了客氣幾分。
聖旨下達到公主府的時候,假公主還在吩咐手下人繼續查探李先失蹤之事。
接到聖旨的那一刻,假公主的面色十分難看。更別提駙馬蔣其霖看都沒看她就回房了,將自己關在房間裏怎麼叫都叫不開。
假公主自顧無暇,見駙馬這樣,也惱了,撒手不管他。只命人去查看那位顧神醫,得到的消息是顧神醫果然跟她長得一模一樣,心裏不由驚疑,明明她已經下令毀掉柔福的臉,並且蠻國那邊傳來消息也說柔福已經死了。現在這個柔福到底是真是假?還是說蠻國的人騙了她?
想不明白,假公主只在心裏狠狠道,“不管是不是真的,這個公主的位置都是我的,誰也不能奪走。敢奪走我公主位置的人都去死。在蠻國我掌控不到,到了這裏,還不是我說讓她死,她就要死的。”於是便吩咐人先不忙李先之事,當務之急便是殺掉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真公主”。
不同於李先專門替她偷摸拐騙的,還有一群人負責幫她殺人的,如今假公主命令的便是這群人。
繼真假公主的傳聞后,顧錦在朝堂上說出自己才是真正的柔福公主,要取回自己的身份一事,在京城裏掀起軒然大波。且這位自稱是真公主的人身份很是不一般,她便是這次瘟疫的解救者以及這幾個月一直在京城展開義診的顧神醫。顧錦刷下的好名聲沒有白費,就算大家因為皇室的原因不敢跳出來對她表示支持,但是暗地裏卻有越來越多的人關注着她,對她的人生安全有了很大的保障。
這夜,圓月高掛,銀白色的月光灑下來,給大地鋪上了一層銀緞子。微風徐徐吹過,給夜晚帶來絲絲涼意。
顧錦住的小院子早就熄了燈,院內安靜得只能聽見夜蟲的鳴叫聲。
一群黑衣人出現在小院子的牆頭,很快就翻進了院內。輕手輕腳的摸進了屋子內,過了一會兒,屋子內便傳來打鬥聲。繼而有人手奔出來,同留在院子內的黑衣人交起手來。這些黑衣人雖然來勢洶洶,但畢竟比不過顧錦院內特意安排的人手,很快就都被擒獲了。
張樂軒讓手下將黑衣人都捆紮實,才對走出來的顧錦道:“瑾兒妹妹,沒事了,你回去繼續睡吧!你別害怕,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顧錦微微一笑,“多謝小樂哥哥。”原來自那日與張樂軒見面后,顧錦便跟張樂軒借了人手保護自己。在她站到皇帝面前要求驗明正身時,更是防範嚴密。
以顧錦對假公主的推測,她既然敢下手害死原主,那麼就一定不會放過她,果然今晚就派人來了。她前面做了這麼多的準備,又怎麼會允許自己在最緊要的關頭,因為被假公主幹掉而導致任務失敗,所以她不但讓張樂軒安排了人這三日晝夜不息的嚴密保護自己,還在自己的身邊做了不少機關。
第二天,一個消息在京城流傳開來,顧神醫昨晚遭到刺殺,好在顧神醫早有防備,才幸免於難。眾人嘩然,這是不是說明現在的柔福公主是假的?不然怎麼會有人心虛到去刺殺顧神醫?但又有人道,說不定這是顧神醫是自導自演的?這樣的話並沒有得到大家的認同,畢竟顧錦這些日子積攢的好名氣不是白費的。
在消息流傳得沸沸揚揚之時,一頂普通的青布轎子停在了顧錦所在的院子的門前。丫鬟敲開了門,一位包裹嚴實的婦人走進了院子。
顧錦給坐在對面的蔣侯夫人倒了一杯茶,自己也端起一杯茶喝了起來。蔣侯夫人掃了一眼茶杯,眼裏閃過一絲輕蔑,慢條斯理的從袖子裏拿出一疊銀票,推到顧錦身前。
顧錦詫異的看着蔣侯夫人,蔣侯夫人才道:“我看顧姑娘這裏簡陋,喝的茶葉也不精心。顧姑娘拿着這些銀票,好好給自己添置點東西,讓自己的日子過得好點,別整天妄想不是自己的東西。”
顧錦明白了,輕輕一笑,“是我的它錯不了,不是我的誰也強求不了,不是嗎?”
“看來顧姑娘是冥頑不靈了?”蔣侯夫人冷冷的看了顧錦一眼,話語裏儘是諷刺,“公主的身份也是你這樣的賤民敢肖想的?別以為自己長了一張跟柔福公主一樣的臉,便覺得自己便是公主了。柔福是我看着長大的,又怎麼會是你這樣粗鄙的婦人能比的?”
顧錦摸了摸自己的臉,微微一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蔣侯夫人看着長大的,我記得我小時候跟蔣侯夫人見面的次數不多啊!唔,有二三次吧?”
蔣侯夫人從假公主回來以後就一直自稱看着柔福公主長大的,假公主病沒有反駁。她說多了,就真以為自己是看着柔福公主長大的,這會被顧錦揭破,頓時面色漲成了豬肝色。但她畢竟多吃了這麼多年的米,哪裏就輕易被顧錦說退,不過轉眼功夫,她的面色就恢復如常,“哼,顧姑娘還真當自己是公主了。可惜啊,我的兒媳柔福公主才是真正的公主,我兒與公主從小一起長大,又成親六年,恩愛異常,又怎會認不出真正的公主是誰。”
“是啊,我也很好奇蔣其霖怎麼會認錯人呢!”張樂軒從外面匆匆進來,他聽到手下傳來的消息,說蔣侯夫人過來了,怕顧錦受到委屈,便趕了過來,一過來便聽到這樣一席話,也忍不住接了話頭,“公主與我和蔣其霖一起長大,蔣其霖與那假公主同床共枕六年,都沒認出枕邊人的真假,我都替他感到悲哀。”
“你放肆,誰叫你這麼說公主的?”蔣侯夫人驚疑不定的看着張樂軒,“樂軒,你與其霖也是一起長大的,你怎麼可以幫着外人?”
“誰是外人,我心裏清楚,蔣侯夫人還是回去好好想想,等假公主的身份被揭穿后,你們蔣家該怎麼辦才是。”張樂軒冷笑。
“你……簡直不可理喻。”蔣侯夫人猛的站了起來,看向顧錦,“我過來也是好心想勸勸你,別自討苦吃,既然顧姑娘不領情,那我也妄做個好人了,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