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傾城之色
雖然能想到一個全市甚至全省收費最高的私立學校肯定很不一樣,但當我看到培英中學時,還是被震撼了。
整個學校佔地面積比我們小鎮的街道還要寬了許多,某文化名人所題寫的‘培英中學’幾個金色大字蒼勁而有力,顯得氣勢十足。普通的學校都是刻板而嚴肅的建築,但培英中學卻是偏歐式風格的群築群,洋氣而高貴。要是不看門口幾個大字,還以為這裏是一片高檔的別墅區。
我站在校門口,感覺像在做夢一樣的不真實,我真的要進這樣一所學校里去念書嗎?
昨天老爸說讓我坐公車到學校門口來等,老闆的女兒會帶我一起入學,相關手續老闆已經吩咐手下人辦好了。
約的時間是八點,我擔心自己遲到,再加上興奮得睡不着,五點半就起來了,從郊區趕了第一班車,七點就到了這裏,在門口已經等了一個小時。
呂清怡還是沒有來,對了,老闆叫呂鐸,老闆的女兒叫呂清怡,這是老爸告訴我的,但呂清怡到底是啥樣,他也不知道。
半小時后,呂清怡沒有來。
一小時后,呂清怡還沒有來。
兩小時后,呂清怡還是沒有來。
我穿着陳舊的初中時穿的校服,在學校門口不知所措地枯等了三個小時,越等越心慌,越等越想逃。
難道那個呂老闆是耍我爸的?他根本就沒有讓我陪她女兒念書的打算?
來往的學生們穿着培英中學淺藍色的西裝校服從我旁邊走過,和他們比起來,我肯定很像一個拾荒的甚至要飯的,他們的眼神像是在說:奇怪,這要飯的面前怎麼不放一個破碗?
正在我瀕臨絕望,準備坐公交車回去的時候,背後穿來一個甜甜的聲音:“你是陸義?”
我如聞天籟,像是已經快要渴死在沙漠中的旅人眼前忽然伸過來一瓶礦泉水一樣,心想姑奶奶,你可終於來了。
我趕緊轉過身,微微佝僂着身子回答,我是陸義。
之所以佝僂着身子,不是因為我缺鈣缺鋅,是因為那種來自潛意識深處的自卑,相由心生,一個人的身體語言往往折射出內心的狀態。
面前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響起,“你怎麼低着頭呀?還弓着身子?你肚子疼嗎?”
我努力地讓自己把頭抬了起來,看了對面的人一眼。
她比我想像中還要漂亮很多,頭髮簡單地攏起來扎在身後,一張好看的鵝蛋臉,瑤鼻櫻口這樣的標配一樣不少,皮膚白皙,笑起來兩個甜甜的酒窩很是迷人,穿的也是培英中學淺藍色的校服,上身是小西裝,下邊是齊膝裙。
憑心而論,培英中學的校服雖然質地高檔,但並不算特別好看,但穿在她的身上,看上去卻讓人賞心悅目。
我想起老爸的叮囑,趕緊上去向她彎腰鞠躬,“謝謝你帶我去上學,謝謝呂老闆為我做的一切。”
雖然這是老爸讓我做的,但說到感謝的時候,卻是發自我內心的,要不是呂家,以我們的經濟能力,我是不可能再念高中了。雖然呂家給的這一切,前提是老爸斷了兩根肋骨,但我依然感激。
“哎喲免禮,折煞哀家了,小義子快快請起。”對面的女孩再次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雖然略有戲謔,但卻並無惡意,這我感覺得出來。
人家自封皇后,把我當小義子公公,我無言以對,只是傻子似跟着那女生走進了校園。
進了大門,眼前一片開闊,各種綠化景觀,各種齊全的運動設施,處處證明這是一所非一般的中學,而我竟然要在這裏念三年的高中,我又有了做夢的感覺,趕緊悄悄伸出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捏了一下,生疼。不是夢,是真實的。
走在前面的女生正在和人通電話,我隱約聽到她在說:“個子不是很高,但也不矮,長得還蠻清秀的,只是臉上有個疤……”
既然說到有疤,那必然是說我了。
我的疤是在那次在胡老二的家裏摔倒在鐵爐上留下的,靠近左眼的一塊,爸爸安慰我說,現在醫療技術很好,等他賺了錢就給我做去疤手術,我嘴上說好,但在我心裏,並不急於去掉這個疤痕。
這是恥辱的向征,提醒着我在小鎮上發生過的一切,除非我哪天有能力一雪前恥,不然我會永遠讓這疤痕留在我的臉上!我並不在意這疤痕讓我的相貌打折,如果一個人活得連尊嚴都沒有,任人踐踏,那麼他就算是貌勝潘安那又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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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上新校服后,我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還好,五官還算端正清秀,雖然髮型老土,皮膚也有些粗糙,但總的來說不至於影響市容。
培英中學分為初中部和高中部,大多數高一的新生,都是從初中部升上來的,所以他們之間大多相互熟識,我走進高一(3)班的時候,一眼就被認出是新來的。
“哎喲,新來的不拜山頭?三圍、血型、性取向統統報上來,再到講台上扭幾下屁股,這是培英的規距。”一個戴着牙套,頭髮炸炸的長得有點像王寶強的男生沖我吼道。
我沒有說話,佝僂着身子低着頭走向最後一排,那裏有一張課桌是空着的。
在小鎮上的中學裏我也經常挨欺負,對於到培英中學會被歧視什麼的,我早有心理準備。胡家兄弟讓我和老爸流離失所,那樣的打擊我都經歷過了,一點欺負對我來說算什麼?
“哎,疤子,說你呢,別他媽裝聾子啊?”牙套男繼續糾纏。
這是平生第一次有人叫我疤子,我瞬間想起了那句罵人的方言,媽的個巴子。
疤子這稱呼讓我尷尬,讓我噁心,讓我心底升起憤怒。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我他媽剛走進教室,招你惹你了,你就要給我起這麼一個直指痛處的綽號?
但我還是忍了。
但是忍讓換來的只會是更進一步的欺凌,只會助長施暴者的氣焰,忍一時未必能風平浪靜,退一步未必能海闊天空。
有些時候,退一步之後,別人會逼你退第二步,然後第三步,第四步,直到逼得你退到死角,退無可退。
“我叫陸義,不叫疤子。”
一句話不過是八個字,我卻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來。我表面裝着鎮靜,但心裏卻砰砰地跳,這是我面對欺辱第一次作出反抗,對於一個長期被欺負的人來說,就算是言語上的反抗,也需要極大的勇氣,因為這有可能會遭到更猛烈的打擊。
事實上也是這樣,我的話剛說完,頭上就挨了幾拳:“還敢頂嘴!說你是疤子就是疤子,疤子疤子疤子!”
然後七八個男生挨着每個人過來向我頭上擂一拳,嘴裏罵著死疤子和狗疤子一類的話。
打完之後,一齊拍着掌喊:“疤子,疤子……”
我打開新領來的書本,不理會他們的聒噪。但其實我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我心裏其實是在意的,全班幾十個人都看着我,自卑和屈辱在我內心烈火般的煎熬。
“她來了,她來了!”有個男生忽然叫了一聲,針對我的羞辱性的聒噪聲忽然停了,教室詭異地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教室門口。
我以為是老師來了,但沒想到走進來的是一個穿着校服的女生。
毫無疑問,這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生。
一張有些像范冰冰一樣的臉,但下巴沒那范爺那麼尖,面部線條顯得更加柔和一些。精緻的五官不需要任何詞語來形容,因為任何詞語形容都會褻瀆那種恰到好處的美。身材高挑,不是特別豐腴,但卻是美妙的黃金比例。皮膚如嬰孩般吹彈欲破,美眸顧盼之間,讓人瞬間想到一個詞:傾國傾城。
最難得的,是那種清純中又帶着高貴的氣質,不給人女王般的壓迫感,但氣場又強大到讓人忍不住自動屏息。天生麗質卻不張揚的絕美,淡雅而又有震懾力的氣質。難怪所有的男生都朝聖般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進教室。
我的心更加劇烈地跳了起來,因為她正向我的座位。
走近了,我看到她的校牌上寫着三個字:呂清怡。
呂清怡就是呂老闆的女兒,她才是呂清怡?
她是呂清怡,那麼在校門口那個受了我三拜九叩的皇後娘娘又是誰?那個皇後娘娘就已經美得不像話,讓我壓力倍增自卑得快要窒息,再來這麼一位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汽車見了爆輪胎的女神,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我是陸義,原來你……你不是她,哦不對,她……她不是你……”我痴痴傻傻地站起來語無倫次地說道。
她美眸流轉,冷淡地瞟了我一眼,輕啟朱唇:“坐過去一些。”
我趕緊向旁邊挪動位置,自己移到課桌的最邊上,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位置給讓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