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番外三·小年糕
從康熙的莊子出來,胤禛打發了弘暉帶着弟弟妹妹先行回京,自己則陪玉齡遊覽江南風光。
弘暉今年已經十八歲,已經開始跟着胤禛接觸政事,朝政交給他,胤禛倒沒什麼不放心的。正好可以順便鍛煉鍛煉他。
送走了弘暉,胤禛問玉齡,“皇后想去哪裏?”
玉齡一直目送船走遠了,才低頭道,“我想去錢塘江看潮水。”
“那現在可太早了些。”胤禛有些為難的道,“每年最好的觀潮時間,是八月十五之後。我們怕是不能在這裏等半年時間。”
雖然他表現得很洒脫,但是真的要徹底放手政事,自然也是不可能的。出京在外半年,更是絕對不會發生。然而他之前已經許諾了玉齡,她從來所求也少,難得開了口,若是做不到,胤禛自己都過意不去。
玉齡笑了,“雖說‘八月十八潮,壯觀天下無’,但其實潮汐每日都有,我……只不過是想看看錢塘江的潮水罷了,並不執着於那一天。”
胤禛鬆了一口氣,“那就好,咱們這就過去。”
江南就是這一點好,水道連通,連船都不必下,直接換個方向行駛就行了。
錢塘最佳觀潮的地方,應該是海寧縣,不過玉齡要求沒有那麼高,就近去了蕭山,在江邊置了一套宅子住下。每天聽着波濤聲入睡,早晚漲潮時,便沿着河邊散步,日子安寧極了。
胤禛有些欣賞不來這樣的閑適。他就是個勞碌命,在京城時,就算是去圓明園住的時候,也是每天摺子不離手,忙到深更半夜。這陡然閑下來,竟是渾身都不自在。住了兩日之後,便有些坐不住了。
但他也不好開口問玉齡什麼時候走,畢竟難得陪她出來,自然是讓她盡興為止。
玉齡開始時並沒有察覺到他的想法。按理說這是很不應該的,二十多年的夫妻,彼此之間已經相當了解了。只不過現在,玉齡的心思都不在這上面。
前世她的家也在杭州蕭山,然而她從小到大,竟一次也沒有看過所謂的錢塘潮,因為她的身體弱到了連一點水汽都受不了的地步。爸媽也從來不在她面前提這些事,但是玉齡還是能夠從其他地方得到小心,尤其是網絡上,什麼都是應有盡有。
玉齡曾經很想出來走走。
就像是現在這樣,找個山水秀麗的地方,每天清清閑閑的過日子。但是對於那時候的她來說,就算是這麼簡單的想法,也不可得。
所以玉齡現在這樣,其實倒更像是在圓自己的一個夢。
不過,就這麼住了四五天,玉齡也覺得有些膩了。
過去她覺得自己心無旁騖,有這樣一個地方落腳,日子想必悠閑似神仙。但真的過上了之後,倒覺得平平淡淡,沒什麼值得留戀了。有句話說得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一旦得到了,也不過就是這麼回事。
玉齡突然發現,自己其實早就已經習慣了清朝的生活,並沒有自己所以為的那樣懷念現代的日子。
人畢竟是感情的動物,自己在現代活了二十多年,來到這裏之後一樣過了二十多年。再多的不適應都已經變成了習慣,她甚至已經將自己當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古代人,除了父母之外,再沒有任何的牽挂。
等從那種莫名的情緒之中走出來,她自然很快就發現了胤禛的不自在,便主動提出回去。
胤禛對此很詫異,“皇后不再住幾天么?”
“不必了。”玉齡說,“不過是從沒有看過,所以貪新鮮罷了。這麼幾天,也該看夠了。再說,皇上這麼神思不屬魂不守舍,想來也是惦記着京城那邊的事。我怎麼好繼續耽擱。”
說這話時,她笑眯眯的看着胤禛,倒是讓胤禛有些不自在起來,“我不是不願意陪附近在這裏住着,只是……”
“不用解釋。”玉齡轉過頭,笑了。
不用解釋,因為她知道胤禛是什麼樣的人,而她愛着的,也正是這樣的他。所以,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他,但她卻不能。
既然玉齡開了口,他們自然沒有繼續滯留,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城。
回京時是四月中,時間上還來得及,胤禛便降旨,命禮部和內務府查訪戶籍,將今年參選的秀女名字報上來。
自從胤禛登基,八年來只進行過一次選秀,而且選出來的秀女,宮中一個都沒有留,全部都指婚給了宗室。大臣們都看得分明,皇上對皇后那是敬重有加,加上他勵精圖治,也不需要秀女入宮鞏固自己的皇權,更何況太子年紀漸長,就是入了宮,生了孩子又如何呢?
慢慢的,八旗之中自然也就歇了將女兒送進宮的心思。大部分人甚至更希望落選,然後自行婚配。到底也能讓女兒嫁作正妻,沒什麼不好。
不過這兩年來,時常有重提選秀的摺子。這可不是因為大臣們又換了心思,而是因為太子殿下已經長成了。說起來他今年十八歲,至今尚未婚配,已經很令人吃驚了。因為皇子們多是十四五歲的時候便指婚的。即便太子妃的人選要慎重,但是當初胤礽身邊,也是有好幾個侍妾格格的。
這是玉齡的要求。對玉齡來說,十四五歲根本還是上初中的小孩子,結婚實在是太早了些。——按她的意思,其實十八歲也還是孩子,但好歹成年了,在古代也不能要求那麼多。否則大臣中難免會有人質疑,是不是太子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能堅持這麼幾年,已經十分難得了。
而且除了要選太子妃,胤禛幾個年幼的弟弟,還有兄弟們的孩子,再加上其他的宗室子弟,等着指婚的人還多着呢。大清朝弄出個選秀來,根本目的就是控制住朝臣以姻親作為聯合方式的道路,將皇權牢牢掌握在手裏。否則讓這些人各自聯姻,將來形成一張密密的網,說不定還要上演唐朝之前世家林立,威壓皇權的局面。
所以選秀的消息,其實年前就已經透露出去了。這時候下了旨,禮部那邊很快就將名單報了上來。之後玉齡便開始忙碌。因為選秀的工作,是由她全權負責,各種瑣事自然忙得人頭疼。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要從這麼多的姑娘裏頭,挑選出合適的皇太子妃。
玉齡沒想過要在這裏推行什麼自由戀愛,但是至少挑出來的姑娘,得讓弘暉滿意吧?然後還得她自己滿意,胤禛滿意,這樣一來,要求自然就高了。
而後在查看秀女名單的時候,玉齡看到了一個她都快忘到後腦勺的人:年氏。
選秀名單上沒有名字,只有某某官之女某氏這樣的大而化之的介紹,如果不是年這個字實在是印象深刻,玉齡沒準就忽略了。
她現在想起來,鈕鈷祿氏似乎的確是康熙五十幾年的時候進四爺府的。至於究竟是哪一年,她就不記得了。反正是因為西北戰事,康熙和胤禛都必須倚賴年家,所以她挺風光的,一進府就是側福晉。
不管是歷史上還是野史之中,對這個女人都有濃墨重彩的描寫,許多人都認為,她才是雍正心愛的女子。家世顯赫,容貌出眾,進府之後接連生下好幾個孩子,雖然都夭折了,但寵愛可見一斑。
面對這麼一個女人,玉齡心中自然會有些不舒服。哪怕她知道現在胤禛可能根本不會跟小年糕有什麼牽扯,更不可能納她為妃,但還是感覺彆扭極了。
晚上含糊的跟胤禛提起時,他竟然難得的開口贊了一聲,雖然說的都是年遐齡和年羹堯之事,但是言語之間,顯然對年氏是很看重的,甚至隱隱有要將年氏指給弘暉的意思。
玉齡吃了一驚,幾乎是立刻就從那種虛無縹緲的吃醋念頭裏清醒過來,直接的拒絕了胤禛的打算,“我想還是給弘暉挑一個大方些的滿洲貴女,更為合適。畢竟將來她身上的擔子可不輕。”
這倒不是玉齡故意使絆子——雖然其中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在她的心裏,年氏可以做寵妃,卻當不了皇后。人的命像是註定好的,任她再是絕色風華,身上沒有皇后所需要的那些東西,自然也不行。
這話說出來之後,玉齡倒是很快有了決定,胤禛還有好幾個沒有娶福晉的弟弟,一個皇子福晉的身份,年氏倒也擔得起,而她也不必再自責於自己搶走胤禛了。或許,年氏嫁給別人,會比歷史上更好命些呢?
這輩子,年氏是不可能跟胤禛有什麼牽扯的了,如此甚好。
至此雍正生命中最後一個濃墨重彩的女人也終於被自己KO掉,玉齡突然有一種“就算是現在閉眼”也值了的感覺。天知道,當她穿越來清朝的時候,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並沒有想跟這些穿越女鬥智斗勇啊!
好在,身邊一直都有胤禛陪她,受折磨的也不只是她一個,也算是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