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
身體負荷到了極點時還感覺不出來,但是回來之後一休息身上沒有一處地方是不酸疼的。左邊整個手臂和背上都是一片淤青,黑紫黑紫的看去嚇人的很,甚至晚上還要白朮白薇兩人幫她抹了藥油按摩才行。期間她疼的直抽氣,自己倒是忍住了,兩個丫頭卻心疼的直掉眼淚。
而秦雨鸞的腳是一個外國女醫生幫她看的,是二哥帶過來的人,含糊的說是朋友介紹的,是醫術很高明的一位外科醫生。
秦雨鸞聽他這麼說的時候狐疑的看着他,什麼朋友說的這麼遮遮掩掩。
“你的腳和其他人的不一樣,因此造成的後果會更嚴重一些。”一開始女醫生還結結巴巴的跟她說中文,但是知道了秦雨鸞英語法語都不錯之後,就跟她用英文交流了。
“這個樣子,本來就不適合走太多的路,你用力太過了,腳上的指甲基本上都脫落了,一個月內,不要用腳走路。”女醫生義正言辭的說道。
白朮白薇站在一邊聽她們對話,好在兩人都聽不懂英文,否則為了不讓她家小姐受刺激肯定會請這位女醫生出去的,不管她醫術有多高明,哪有當著病人的面談病情的啊。
女醫生見秦雨鸞很配合,心中總算是欣慰了一些,但是眉目間還是有一些擔憂,她又用不流利的中文對兩個丫頭說:“不要讓她走路,要是有發熱了,一定要及時來跟我說。”
秦雨鸞頓了一下,問道:“您是怕感染?”
女醫生有些驚訝的看了她一眼,說道:“沒錯。”
秦雨鸞說道:“您放心,要是有什麼不對,我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那樣最好了。”女醫生拿出本子寫了什麼,然後說道:“我明天再來。”
秦雨鸞點點頭,讓白朮送她出去。
醫生出去之後秦雨鸞才對着白薇問道:“我讓你去拿的報紙呢?”
白薇的手顫抖了一下,低下頭沒有說話,那樣子明晃晃的就是我有事瞞着你。
“去拿吧?”現在秦雨鸞態度也溫和了很多,至少表面上是,沒弄清楚事情之前,她也不會發什麼脾氣。但是決定了的事,一向也是很少容許別人反駁“將我不在的這三天的報紙,全部都拿過來。”
白薇跟在秦雨鸞身邊這麼久,自然也是明白她的秉性的,低聲說了一句是就下去了。
不一會兒,跟着白薇一同回來的還有好久不見了的白雨鵑,秦雨鸞也弄不清楚,她和這個庶妹為什麼天生不對盤,兩人一見面好像酒精遇到了火星一樣,一點就着,當然這是白雨鵑單方面的衝突。
但是不知為何白薇對她的言語比以前客氣了很多,看來這幾天發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白薇將報紙交給了靠在榻上的秦雨鸞,扶了一扶之後又去給白雨鵑搬了一張椅子。
白雨鵑還對着白薇客氣道了一句:“勞煩你了。”
秦雨鸞翻開報紙的手頓了一下,白薇幾乎是僵硬的看着她的動作,可是直到所有的報紙都翻完了,秦雨鸞還是沒有說一句話,不止是白薇,連白雨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秦雨鸞看完報紙后,還將它們細細的疊好,才開始問白薇:“這幾日鬧的這般大,安縣那邊知道嗎?”
白薇幾乎是抖着回答的:“不知道,二少爺也有命令,不管是流言還是報紙,都不準傳到老夫人和夫人的耳朵里。”
秦雨鸞恩了一聲,又道:“瞞住這幾天就不容易了,以後保不準從別人口裏聽到隻言片語,派個人回去說一聲,把事情往小了說。”她眉眼間讓人摸不清楚是什麼情緒:“父親那裏也讓人說一聲。”
白薇點頭道:“是,奴婢馬上去辦。”
秦雨鸞將報紙仔細的放在一邊,見白薇還在這裏站在,皺着眉頭問道:“那還不快去。”
白薇有心想問二少爺,但是看着大小姐這樣只能連連說道:“是,奴婢這就去。”說著便往外走去,話音剛落,關門的聲音也響起了。
白雨鵑看着這一幕,難得的佩服起這個她曾經不願意從心裏認同的大姐了,換做是自己,自己肯定是做不到和她一樣不動聲色的。
良久,還是白雨鵑先開口了:“二哥這麼做也不是沒有原因的。”白雨鵑其實和白薇想的一樣,秦雨鸞剛剛不願意提起秦浩熙,是不是對他有了怨懟。
“你當時被劫走的時候,二哥他都嚇着了,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最後要不是藉著少帥的名義,華南軍那麼大的動靜,肯定是師出無名的。”
白雨鵑看着她靠在床頭,身姿纖細,身上還帶着病態,不知道為什麼,鼻腔突然一酸,往日的怨恨、嫉妒好像是那樣的可笑。每個人的活法都不一樣,她心心念念的跟她比較,認為自己受了錯待。卻從來沒有一天想過,要是她是秦雨鸞的話,會怎麼樣?
“也許二哥當初是有私心的,但是歸根究底,他也是為了找你。就憑江城一個區巡捕房的人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知道你在哪?”
“這麼說來,知道少帥是失蹤了的人不少?”
“前幾日自然是瞞着的,我知道你為此名節受到了損害,心裏可能不痛快,但是人還活着,這就比什麼都好了。名節哪裏會有命重要呢?”名節哪裏會有命重要呢?當年她知道自己幼年的好友因為被退婚失去了名節,而被家中人縊死的時候,就在想,名節,真的那麼重要嗎?比命還重要。
秦雨鸞看着她的樣子,哪裏不知道兩人之間,真正因為這個有心結的是她。她輕聲說道:“說來我也不知道你住在哪裏,好歹有一場姐妹緣分,又是同在江城,以後也可以多走動走動。”
白雨鵑沒想到秦雨鸞突然會說出這個,一下子呆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往下接,想着她是不願意提起這個話題故意逃避的,心中又是左右為難,一是怕說了讓她心裏更不痛快,二是不說清楚難免以後會有心結,影響她和秦浩熙的兄妹緣分。
白雨鵑這幾個月在江城也認識了不少志趣相投的朋友,儘管她們家境有好有壞,但是難得的升起了知己之感。大家都是女權進步主義者,對思想還是舊時候的女子充滿同情,鼓勵她們掙脫束縛,也讓白雨鵑用更包容的心態去看待身邊的人。可是有些事,她用盡了力氣,也沒有找到它的答案。
儘管秦雨鸞並不喜歡她這個心態,但相比以前更能接受,也能心平氣和的和她坐着說幾句話。
“我明白你的意思,”秦雨鸞看着她的樣子說道:“你也不用這麼勸我。”
聽了她的話,白雨鵑的心一瞬間緊了起來。
“我不是想不開的人,我要是想不開,三年前就邁不過去了。當時我被日本人抓走的時候,就很奇怪,就算為了機械圖,他們也沒必要對我這樣客氣。”相較於後世日本人給人的印象,這的確是算得上客氣了。
“我雖然是受了無妄之災,但是的確是沾了少帥的光才讓他們投鼠忌器。”說到這裏秦雨鸞不禁有些后怕,其實外面這種流言更有可能造成的後果就是日本人派人將她死死的看住,然後給她洗腦或者跟華南軍接觸。能夠這麼輕易的逃出來,不得不說真是萬分之一的幸運。
白雨鵑聽了她的話怔住了,她又想起了,這位嫡姐雖然接受的是老式思想,但是做派卻十分的不同。並不是那種坐井觀天之人,她手下有機械廠,甚至還辦了學校,這些東西,也許並不需要自己來勸。
“是我想岔了,我只是不想你心裏裝着事。”白雨鵑吶吶的說。
秦雨鸞不可置否:“你在報紙上為我寫的文章,還有你今天來勸我的事,我承你的情。”
“我剛剛說的話也不只是說說,大家同住在江城,也有一份姐妹之情,平常也可以多走動走動,要是有事的話,你也可以說,能幫的,我也會幫你一把。”
白雨鵑聽了心情緊了緊,不由對秦雨鸞多了一份感激,握着摺扇的手鬆了緊,緊了松。這時候天氣漸涼,摺扇拿着大多也是裝飾用的。
秦雨鸞將她的動作看的真切,這還真有事啊?
白雨鵑臉有些發紅,心裏也唾棄自己,明明是來勸人家的,怎麼成了她求人家辦事了。但是這事壓在她心中太久了,久的成了心裏的一個流血的、不會癒合的疙瘩,一碰就疼。
“我……我能不能見一見我娘。”白雨鵑說了最後一個詞的時候眼眶就發紅了。
要是其他的,拒絕了也就拒絕了,可是人家只是要見一見親娘,秦雨鸞前生孤苦無依,今世也知道了有母親的滋味,對於這樣的要求,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白雨鵑見她久久不回答,眼淚還是落了下來,但是卻是笑着說:“這是我難為你了,我知道她這兩年一直在佛堂里靜修,也不好打擾她。”
“你既然這麼想她,怎麼不跟二哥說一聲,二哥想來,也是會答應的。”秦雨鸞看着她說道。
二哥,秦浩熙,白雨鵑想到了那個英姿勃發,風度翩翩的人,這樣的人,偏偏是跟她有血緣關係的。她突然沉默了下去,良久才說道:“二哥太忙了,也為我操心了很多,我不想讓他還要為這些事情憂心。”
其實不是的,她只是不想讓他知道,她和她娘曾經對他妹妹說過這樣的話。
想起這兩年來受到的照顧,他應該是不知道的吧!
秦雨鸞久久看着她發紅的臉,這個樣子,哪裏是像提起一個哥哥,簡直像是提起了心上人。頭不禁又有些發疼。她說道:“這有什麼為難的,我剛剛讓白薇準備準備,派個人回安縣,順便也帶些東西回去,你跟着一起回去就是了。”
白雨鵑抬起頭看着她,就聽她繼續道:“你放心,我娘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不會攔着你們母女相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