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傅元姝年輕時期並不信佛,她從小時候就跟隨家人因為戰亂舉族搬遷過。知人間疾苦,知亂世人命不如草芥,早早的見過了世間百態。

她記得小時候還是西太后當政,而西太后禍國殃民,不整內紀,不抵外敵,盡舉國之力享一人之樂,讓整個華國雪上加霜,百姓生活苦不堪言。直到憲宗變法改憲幾年之後,他們一家才安穩下來,遷回祖籍。

正是因為她早年吃過了太多苦,才會想着自己有女兒之後,必定要讓她一生無憂,喜樂安平的長大。

她此時跪在圓蒲上,看着寶相莊嚴的佛祖金身,重重磕頭,口中默默念道:“信女秦傅氏,情願折壽10年,期盼我佛慈悲,助小女雨鸞度過此關。”

誰知道第三個頭還沒叩下去,就見跟在她身邊的青竹一臉驚慌失措的闖了進來,向她說道:“夫人,羅府傳來消息,小姐被羅府的大少奶奶氣暈了過去,還咳了血,報信的說,小姐……恐怕不好了。”

從以前的親家改成現在的羅府,就算是身邊的人,也足以見得秦傅氏對羅府的怨恨多深了。

聽了這話后傅元姝心頭像是有有一柄利劍狠狠的劈了上去,她身體晃了晃,差點朝着地上栽下去,伸手撐在了底下的木墩上才沒摔下去。而不知道為何,剛剛請寺廟主持開過光的佛珠手鏈突然斷裂,18顆佛珠頓時掉落在地,四下散落。

相比傅元姝,青竹是真真正正的佛祖信徒,她看到這樣子的景象,不由嚇得後退幾步。她無兒無女,看着秦雨鸞長大,早就把她當做半個女兒。雖然不願意相信。可是一來報信佛珠就斷了,這預示,也太不詳了。

她心頭慌亂,但還是強制鎮定,上前幾步對着盯着散落一地佛珠的傅元姝勸到:“夫人,小姐吉人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傅元姝順着她的手站起來,沒有去看散落的佛珠,而是大步朝殿外走去。走到門口,她轉身最後一次看向佛祖,佛祖金身依舊高高在上,帶着悲天憫人的笑容,彰顯着我佛慈悲。

她最終還是閉了閉眼,睜開之後又是與秦家家主並立而站的秦家主母,之前的祈求,請願,彷彿不復存在一般。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青竹見了,連忙跟上前去。

到了羅府,傅元姝不顧羅老太太和羅夏氏尷尬的臉色,事實上,她現在什麼也看不見,就想知道她的女兒怎麼樣了。她的腳步並沒有停下,只是朝着一個方向走去。

進了秦雨鸞所住的梅園后,秦傅氏匆匆的腳步在卧室那邊越走越慢,然後停了下來。

青竹不明所以,剛想發問就聽到裏面傳出來的聲音。

“小姐,你已經走了好一會了,歇一歇吧。”白朮站在一邊,視線不敢從秦雨鸞身上挪開一點,就怕不小心再次摔倒了。她不知道好端端的為什麼小姐連路都不會走了一樣,還好這只是最開始的時候,現在又好了很多。

小姐剛剛的樣子,就好像是被遺忘的事慢慢回想起來一樣。

秦雨鸞沒有理會她的勸告,又來回緩慢的走了一遭后問道:“白薇呢?去報個信怎麼現在還沒回來。”

白朮聽了反而眨了眨眼,接着才想起什麼一樣恍然大悟的說道:“哎呀,我記得前幾天夫人來的時候就開了一輛車過來,白薇去報信恐怕遇不上夫人。”

秦雨鸞突然有些無語的看着她,無奈道:“不會派個人過去嗎?”

白朮卻顯得有些黯然,聲音低如蚊蠅一般:“要是讓羅府的人去,誰知道他們會傳成什麼樣子。”

秦雨鸞聽了沒有說話,良久之後才嘆道:“不會的。”

“小姐就是把他們想的太好了。”白朮忿忿不平道:“小姐不知道前幾天……。”說到這裏就停住了,她捂着嘴看向秦雨鸞,知道自己不小心把該瞞着的東西差點說了出來。

白朮要說的秦雨鸞也能猜出來,無非就是府里的流言或者在秦夫人面前遮掩她的情況。這些也是人之常情,大家總會在下意識的情況下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一面。況且,局面已經這樣壞了,再下去又能如何呢?

“要是我不好了,羅府可能會攔着人去報信。”秦雨鸞嘴角露出一絲嘲諷,但很快又消失不見:“但是我醒了,羅夏氏巴不得親自去把娘抬回來,好讓她的好侄女放出來。”

“噗嗤。”

這麼笑的並不是白朮,聲音反而是從門外傳來的,兩人一齊朝門口看去,就看見秦傅氏慢慢的走了進來。身後站着的是眼裏帶着笑意的青竹,顯然剛剛那一聲就是她發出來的。

傅元姝貪婪的看着女兒,而不知道為何,秦雨鸞彷彿知道了她的所想一樣,慢慢的站直了身體。臉上露出了一個笑意,嘴角帶着淺淺的梨渦。

“娘。”

看着秦雨鸞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傅元姝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心底泛起巨大的喜悅和酸楚。上前幾步扶住女兒的胳膊,不住的點頭道:“好,你沒事就好。”

秦雨鸞心中有些感動,她腦海中真真切切有着記憶,秦傅氏見了她之後比原身瘦的還快。無論怎麼勸說都沒用,嘴邊的燎泡一個接着一個的起,老是秦雨鸞真的不好了,不管羅安怎麼被憲宗稱讚過,她都能掀了羅府。

而她原先親情緣分淡薄,早早的就一個人在社會上打拚,酸甜苦辣,無一不是自己扛過來的。很少體會這樣濃烈的感情,她沒有忽視心底驟然而起的溫暖,原來這就是母親嗎?

她伸手擦去秦傅氏眼角泛起的淚花,看着她激動的眼神反而勸道:“女兒如今好起來了,娘應該高興才對。”

傅元姝連連道是,用帕子掩了掩眼角:“娘心裏高興。”

此時羅夏氏扶着也羅老太太走了進來,羅老太太看見秦雨鸞已經醒了,還能夠下床走動,臉上也是鬆了一口氣的。

她細細的打量了一下秦雨鸞,發現她比早上見到的樣子好了很多,應該是好了太多了。心下安慰之餘不由責怪道:“以後萬不可如此了,就算不顧念我這把老骨頭,也不能讓你娘為你擔心?”

秦雨鸞看了一眼秦傅氏,柔聲道:“讓娘為我憂心,是雨鸞不對,以後雨鸞定會自珍自愛,自惜自強,那種莫名的罪名強壓到女兒身上,一開始就不該去認。”

“女兒一開始左了性子,因為外人的話而自傷其身,還要讓娘原諒我才對。”

傅元姝聽了她的話,心軟的一塌糊塗,可是說出的話確是擲地有聲的:“那你要跟娘保證,以後千萬不要做那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了。”

秦雨鸞柔順的點點頭。

羅老太太和羅夏氏聽了之後心中都有些不對勁,覺得秦雨鸞說的話有些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為什麼。

羅夏氏心中想着的是羅家和秦家是從老太爺那一輩傳下來的交情,在商業上有半個世紀的往來,其中的利益糾葛早已經密不可分。應該不會為了雨鸞影響兩家的交情,到時候讓羅安回來給秦家負荊請罪,這事情就過去了。

可是到時候真讓羅安到時候去負荊請罪羅夏氏恐怕又捨不得了,而且現在還是要先把自己的侄女放出來。羅府的宗婦,因為得罪了二兒媳婦去跪祠堂算是怎麼回事?即使剛剛暈了,現在不是醒了嗎?

於是羅夏氏笑笑道:“金大夫剛剛前來診脈,說是雨鸞那一口血將心中鬱氣都吐了出去,不然氣血鬱結,恐怕就不好了。”

傅元姝還冷冷一哼,還沒說什麼就聽女兒的聲音響起:“羅夫人說的極是,雨鸞在這裏謝過羅大少奶奶不殺之恩。”

羅夏氏頓時氣的麵皮發抖,指着秦雨鸞想要說些什麼卻礙於秦傅氏不敢多言。

羅老太太覺着這段時間操的心比之前10年加起來還要多一些,她不像羅夏氏目光短淺,想的要更遠一些。秦家到底是怎麼疼這個女兒的,秦羅兩府沒有一個人不清楚。從她的陪嫁和秦府一年到頭還不間斷的給已經是羅家婦的二孫媳置辦東西就能看出來。

秦雨鸞是已經嫁出去的女兒沒錯,可卻並不是潑出去的水。

要不然羅家的宗婦羅大少奶奶也不會處處針對她,即使人家一進門就是守活寡。這就是一個有力娘家惹來的紅眼病。

而現在羅夏氏不想着如何補救,反而處處火上澆油,想到這裏又是一嘆,姑侄兩人都扶不起來。

只要秦家還要秦雨鸞這個女兒,羅秦兩府之間就永遠不可能真正的重修舊好。

“羅老夫人,我傅元姝在這裏還敬稱你這麼一聲,”秦傅氏看着羅老太太冷聲說道:“四年前,你前後三次親自上門為羅安求娶雨鸞,還向我保證永不納妾;羅安更是在秦府門前跪了一天,在外子面前多日苦求,更在我跟雨鸞面前親自發誓,一輩子珍重她。”

“我以為你羅府真心求娶,便將剛剛及笄的女兒嫁到了你羅府。誰知道羅安成親不到3天就跑到了德國留學,連回門都沒陪着,一走就是四年,了無音訊。”傅元姝越說越氣憤,她的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可是卻還是緊緊抓着秦雨鸞的雙手,繼續喝問道。

“你當初又是如何跟我保證的,好了,走了四年的羅二公子回來了。卻在報紙上洋洋洒洒,用我家雨鸞為他自己揚名,好一個威風八面的羅二公子。難道我秦家放在手心裏如珠如寶的女兒就是讓你們羅府這樣糟踐的!”

傅元姝一番話說的羅府兩個夫人頭也抬不起來,特別是門外站了不少下人,更是燥的恨不得地上有一條裂縫好鑽進去。

可是他們羅府理虧之前,秦氏來接雨鸞他們用外界不堪其擾將人留了下來,還將梅園所有羅府的下人都撤走了,大部分都是秦府的人。

在羅家的地盤上,可是兩位夫人卻是一點都抖不起來。

秦雨鸞閉上了眼睛,她不知道真正的秦雨鸞要是沒被氣死,而是站在這裏的話會怎麼想,也許什麼也聽不進去,繼續消沉下去。

可是她想試一試,她既然已經代替了她的生命,就會好好珍惜,將她的人生好好走完,至少羅安跟另外一位羅夏氏該付出他們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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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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