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處罰虛竹

喬峰聽了玄慈的話本想拒絕，卻突然聽到一個傳音入密的聲音：喬峰，你這個臭小子，學了少林功夫，還傳給別人，害的老衲被戒律院審查，如果不是藏經閣神僧出面，老衲連少林主持都當不成了。現在認你為大宋子民，讓你當這個弘武師，也是神僧的吩咐，你就照做了吧。看到置你與風口浪尖之上，老衲真是爽快，呵呵。

不用猜，喬峰這也知道是玄慈說的，他這是報復自己冤枉他授意自己可以傳授少林武功，喬峰無奈了，他也知道玄慈對自己冤枉他之事有意見，現在他也只好答應了，他可不想以後處處被宋人敵視。何況玄慈當著武林承認自己是大宋人，還連同丐幫、單正、譚公等人人，已經是下了很大功夫，事後自己再問他其中的緣故也就是了。喬峰想罷，對着眾人的說道：“既然方丈抬愛，那喬某就答應了這個差事，不過我有言在先，如果誰想學少林武功，必須是正義之士，且在有生之年，維護少林泰山北斗的地位。”

“好！”聽到喬峰的話，台下很多人都立即同意。

丐幫傳功長老見少林之事告一段落，就對喬峰說道：“喬幫主，雖然你同意讓這位游少俠接任丐幫幫主，他也習會我幫兩門絕學，但是他寸功未立，恐怕難以服眾。”

喬峰也覺得這話有道理，正在想理由的時候，游坦之說道：“各位丐幫長老，我進入丐幫，先做一普通丐幫弟子，努力為丐幫立新功，到時參加丐幫大會再做定論。”

傳功長老見游坦之如此說，生怕他會反悔，立即回道：“好，既然游少俠這麼說，我代表丐幫眾人同意，當年喬幫主也是從一名普通丐幫弟子做起，屢立大功，才當得這幫主，少俠如喬幫主這般氣魄，甘為一名普通弟子，我等自是欣喜不已，希望少俠早立新功，得到我幫上下的認可。”傳功長老如此說，也是因為游坦之雖然得到喬峰的武藝傳授，但是畢竟年輕力薄，如果一二年之內不能為丐幫立功，到時自己這個威望最高之人，就有可能當上幫主了。

其他幾位丐幫長老聽傳功如此說，也點頭同意。

玄慈見英雄會的一些事務都已完畢，說道：“眾位英雄，感謝大家光臨少林，希望大家到少林寺吃完齋飯再走！”

一聽到“齋飯”二字，很多人都準備走了，他們大魚大肉吃慣了，哪裏想去吃這少林的齋飯。不一會兒，很多人都回去了，游坦之和喬峰道別了一下，也跟着丐幫等人散了。現在場上只剩下少林等人，喬峰、段譽、阿朱等一行人，以及那蒙面的黑衣女子。

玄慈正準備給喬峰說些話，這時少林弟子中走出四人站到那群黑衣女子之前，只見這四人品貌端莊，齊齊向少林一行人跪拜，其中一人說道“主人，咱姐妹私自下山，前來服侍你，你可別責怪。”跟着那一眾黑衣女子也齊齊跪拜。

眾人深感困惑，這時少林弟子中走出一人，正是虛竹，他對那些人說道：“梅劍姐姐，原來是你們呀。”

這四個相貌端莊的少林弟子揭開裝束，原來是四個相貌一致的女子，那個叫梅劍的女子說道：“那緣根和尚對主人無禮，咱姐妹狠狠的打了他幾頓，他才知道好歹。”

虛竹“哦”了一聲，這才恍然，緣根所以前倨後恭，原來是受她四姐妹的脅迫，如此說來，她四人喬裝為僧，潛身寺中，已有多日，不由得跺腳道：“胡鬧，胡鬧！”隨即在玄慈面前跪倒，說道：“弟子前生罪業深重，今生又未能恪守清規戒律，以致為本寺惹下無窮禍患，恭請方丈重重責罰。”

四人中又一女子道：“主人，你也別做什麼勞什子的和尚啦，大伙兒不如回縹緲峰去罷，在這兒青菜豆腐，沒半點油水，又得受人管束，有什麼好！”

四人中最右邊女子指着玄慈道：“老和尚，你言語中對我們主人若有得罪，我四姐妹對你可也不客氣啦，你還是多加小心為妙。”

虛竹連連喝止，說道：“你們不得無禮，怎麼到這裏胡鬧？唉，快快住嘴。”

四姐妹卻你一言我一語，咭咭呱呱的，竟將玄慈等高僧視若無物。少林群僧相顧駭然，眼見四姐妹相貌一模一樣，明媚秀美，嬌憨活潑，一派無法無天，實不知是什麼來頭。原來四女是大雪山下的貧家女兒，其母已生下七個兒女，再加上一胎四女，實在無力養育，生下后便棄在雪地之中。適逢童姥在雪山採藥，聽到啼哭，見是相貌相同的四個女嬰，覺得有趣，便攜回靈鷲宮撫養長大，授以武功。四女從未下過縹緲峰一步，又怎懂得人情世故、大小輩份？她們生平只聽童姥一人吩咐。待虛竹接為靈鷲宮主人，她們也就死心塌地的侍奉。只是虛竹溫和謙遜，遠不如童姥御下有威，她們對之就不怎麼懼怕，只知對主人忠心耿耿，渾不知這些胡鬧妄為有什麼不該。

慧輪見狀在玄慈前跪倒，說道：“弟子教誨無方，座下出了這等孽徒，請方丈重罰。”

那四女子中竹劍噗哧一笑，說道：“憑你這點兒微末功夫，也配做我主人的師父？前天晚上松樹林中，連絆你八交的那個蒙面人，便是我二姐了，我說呢，你的功夫實在稀鬆平常。”

虛竹暗暗叫苦：“糟糕，糟糕！她們連我師父也戲弄了。”

又聽蘭劍笑道：“我聽緣根說，你是咱們主人的師父，便來考較考較你。三妹今日倘若不說，只怕你永遠不知道前晚怎麼會連摔八個筋斗，哈哈，嘻嘻，有趣，有趣！”

玄慈道：“玄慚、玄愧、玄念、玄凈四位師弟，請四位女施主不可妄言妄動。”

四名老僧躬身道：“是！”轉身向四女道：“方丈法旨，請四位不可妄言妄動。”

梅劍笑道：“我們偏偏要妄言妄動，你管得着么？”

四僧齊聲道：“如此得罪了！”僧袍一揚，雙手隔着衣袖分拿四女的手腕。玄慚使的是“龍爪功”，玄愧使的是“虎爪手”，玄念使的是“魔爪功”，玄凈使的則是“少林擒拿十八打”，招數不同，卻均是少林派的精妙武功。

四女現在靈鷲宮眾人之前，倒也不急，少林四僧攻來，那一眾黑衣女子便圍了上去，雖然四僧武功高強，畢竟雙拳難敵四手，被這幾百來人圍攻的心中叫苦不已，又不好找少林晚輩弟子出手相助。

虛竹見少林玄慚等四僧被圍，連忙叫道：“拋劍，拋劍！不可動手！”

四女和靈鷲宮一眾人聽得主人呼喝，都是一怔，手中兵刃便沒敢全力施為。四女的武功本來遠不及四位玄字輩高僧，一失先機，立時便分給四僧拿住。那一眾靈鷲宮人不知如何是好，想上去解救這四女，卻又不敢違背主人的意思。

梅劍用力一掙，沒能掙脫，嗔道：“咱們聽主人的話，才對你們客氣，哎喲，痛死了，你捏得這麼重幹什麼？”

蘭劍叫道：“小賊禿，快放開我。”抓住她手腕的玄愧大師鬚眉皆白，已七十來歲年紀，她卻呼之為“小賊禿”。

竹劍道：“你再不放手，我可要罵你老婆了。”

菊劍道：“我吐他口水。”一口唾液，向玄凈噴去。玄凈側頭讓過，手指加勁，菊劍只痛得“哎唷，哎唷”大叫。

少室山本來是莊嚴佛地，霎時間成了小兒女的鶯啼燕叱之場。

玄慈道：“四位女施主安靜毋躁，若再出聲，四位師弟便點了她們的啞穴。”

四女一聽要點啞穴，都覺不是玩的，嘟起了嘴不敢作聲。

玄慚等四位大師便也放開了她們手腕，站在一旁監視，並小心着那些黑衣女子。

玄慈道：“虛竹，你將經過情由，從頭說來，休得稍有隱瞞。”

虛竹道：“是。弟子誠心稟告。”當下將如何奉方丈之命下山投帖，如何遇到玄難、慧方等眾僧，如何誤打誤撞的解開珍瓏棋局而成為逍遙派掌門人，直說到如何遇到天山童姥，如何深入西夏皇宮的冰窖，而致成為靈鷲宮的主人。這段經歷過程繁複，他口齒笨拙，結結巴巴的說來，着實花了老大時光，雖然拖泥帶水，不大清楚明白，但事事交代，毫無避漏，在冷窖內與夢中女郎犯了淫戒一事，也吞吞吐吐的說了。

眾高僧越聽越感驚訝，這個小弟子遇合之奇之巧，武林中實是前所未聞。甚至一些佛根尚未清凈之人，還羨慕和嫉妒虛竹的機遇。

虛竹說罷，向著玄慈等高僧五體投地，稽首禮拜，說道：“弟子無明障重，塵垢不除，一遇外魔，便即把持不定，連犯葷戒、酒戒、殺戒、淫戒，背棄本門，學練旁門外道的武功，又招致四位姑娘入寺，敗壞本寺清譽，罪大惡極，罰不勝罰，只求太師伯們慈悲，方丈慈悲。”他越想越難過，不由得痛哭失聲。

梅劍和菊劍同時哼的一聲，要想說話，勸他不必再做什麼和尚了。

玄慚、玄凈二僧立即伸手，隔衣袖扣住了二女脈門。二女無可奈何，話到口邊復又縮回，向兩個老僧狠狠白了一眼，心中暗罵：“死和尚，臭賊禿！”

玄慈正想如何處置虛竹，卻聽到一個傳音入密的聲音：老和尚，這是你和葉二娘的兒子。玄慈尋聲辯位，看向正向自己微笑的喬峰，心裏驚駭不已，他連忙看向虛竹，仔細端詳了一陣后，發現其相貌卻是有三四分和自己相似。

玄慚見玄慈久未答覆，問道：“方丈師兄，虛竹的事，你看如何處理？”

玄慈沉吟良久，說道：“眾位師兄、師弟，虛竹此番遭遇，委實大異尋常，事關本寺千年的清譽，本座一人也不便擅自作主，要請眾位共同斟酌。”玄慈本想免了虛竹的處罰，但是又怕別人認為他處事不公，就如此說道。

玄生大聲道：“啟稟方丈，依小僧之見，命他懺悔前非，以消罪業，然後在達摩院中精研武技，此後不得出寺，不得過問外務，也就是了。”

進達摩院研技，是少林僧一項尊崇之極的職司，若不是武功到了極高境界，決計無此資格。玄字輩三十餘高僧中，得進達摩院的也只八人而已，玄生自己便尚未得進。他倡議虛竹進達摩院，非但不是懲罰，反而是大大的獎賞了。

玄凈說道：“虛竹已得到逍遙派的武功，依他武功造詣，這達摩院原也去得。但他所學者乃旁門武功，少林達摩院中，可否容得這旁們高手？玄生師弟，可曾細思過此節沒有？”

玄凈此言一出，群僧便均覺玄生之議頗為不妥。

玄生道：“以師兄之見，那便如何？”

玄凈道：“唔，這個嘛，我實在也打不定主意。虛竹的事情，也非他本人自願，但是已鑄成大錯，我們也不可輕易饒他。這四個姑娘來到本寺，喬裝為僧，並非出於虛竹授意，但虛竹背棄本門，另學旁門武功，少林寺中，只怕再也容不了他。”

玄凈他這麼說，竟是要驅逐虛竹出寺。“破門出教”是佛教最重要的懲罰。群僧

一聽，都是相顧駭然。

玄凈又道：“虛竹仗着武功，連犯諸般戒律，本當廢去他的武功，這才逐出山門。但他原練的武功早已為人化去。他目下身上所負功夫並非學自本門，咱們自也無權廢去。”

虛竹垂淚求道：“方丈，眾位太師伯、太師叔，請瞧在我佛面上，慈悲開恩，讓弟子有一條改過自新之路。不論何種責罰，弟子都甘心領受，就是別把弟子趕出寺去。”

眾老僧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拿不定主意，耳聽虛竹如此說法，確是悔悟之意甚誠。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所謂“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佛門廣大，普渡眾生，於窮凶極惡、執迷不悟之人，尚且要千方百計的點化於他，何況於這個迷途知返、自幼出家的本寺弟子，豈可絕了他向善之路？少林寺屬於禪宗，向來講究“頓悟”，呵佛罵祖尚自不忌，本不如律宗等宗斤斤於嚴守戒律。今日若無外人在場，眾僧眼見他真心懺悔，決不致將他破門逐出。但眼前之事，喬峰等大理之人在此，若對虛竹責罰不嚴，別人勢必都道少林派護短，但重門戶，不論是非，只講武功，不管戒律。這

等說法流傳出外，卻也是將少林寺的清譽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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