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第六十章苦菊(六)
耿夫人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景色,那邊正有一大片菊花開的燦爛,白色的菊花裏帶着一點殷
紅,很是漂亮。記得下面人討好她說,這叫貴妃醉酒,說是什麼楊貴妃的美態。
呵,楊貴妃!
這些年人們說起楊貴妃總是羨慕的,說她和唐明皇的愛情。真有什麼愛情嗎?就算是有,也不過只有那麼一點吧,否則在那個時候唐明皇又怎麼會把楊貴妃給拋下?早先得到再多的疼愛又能怎麼樣,在關鍵時刻,卻是會連命都沒有的啊!
想到這裏突然就覺得那菊花開的可惡,當下就皺了眉:“把那外面的幾盆花移走吧。”
“夫人?”
“不想再看見了。”
她淡淡的說著,下面人立刻就去走了,宋陽道:“夫人不要想太多了,現在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要緊的。不想吃也多少吃點,想看什麼呢,就給我說,我去尋來。”
耿夫人垂了下眼,嘆了口氣:“阿宋,你說……我以後會怎麼樣呢?”
“夫人就是想的太多了,會怎麼樣呢?自然是越來越好了。陛下那麼疼夫人,夫人現在又有了身孕,這可是整個宮裏頭一份的,無論這生下的是男是女,都是別人沒有的,哪怕以後陛下又有了別的孩子,這也是第一個呢!”
耿夫人笑了一聲,宋陽聽出她笑的有些異樣,連忙揮揮手,讓其他人都下去,然後湊近了耿夫人:“夫人,您別想太多了,我知道您難,可只要過了這個關,就是海闊天空,再沒有能難住您的了!”
“哪有那麼好的事啊。”耿夫人長長的嘆了口氣,“你還沒看出來嗎?我若沒這個孩子也許還能多活幾日,現在……要不是這個孩子沒了,要不,就是我們娘倆一起沒了!”
“夫人!”
耿夫人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那些人也不見得就是在意我和這個孩子,只是,他們不想看陛下更有依仗,也不想陛下再為我爭取什麼。陛下當然是疼我的,也會保我,只是,他又能保我到什麼時候呢?”
說到最後,已經只剩下寂寥了。劉承佑對她是不錯的,她也不該要求更多,只是……她也想活下來啊,不僅想自己活,更想讓自己的孩子活下來。但是這點要求,在現在看來卻是奢望了。這次她幾乎流產表面上看是那個什麼柴美人心懷嫉意,可是那個柴美人進宮還沒多久,又哪裏能得來這些渠道?更何況她得寵已不是一天兩天,這個院子裏用的也都是老人,有孕后更是千般仔細,若是一個柴美人就能對她下藥,她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何況,柴美人自己也死了!
就在查出來的第二談她就死了,說是自殺……呵呵,這宮裏自然有千般殺人的方法,可若不想讓一個人死,也有的是辦法呢!
宋陽也說不出話了,他當然知道在整個宮裏耿夫人不是沒有敵人沒有對手,但那些人只靠自己都撼動不了耿夫人,只有有外面勢力,也唯有這個。那麼這外面人又是誰呢?外戚?陛下幾乎沒有封妃,唯有一個,也是個老實性子,每日吃齋念佛,幾乎連院門都不出,外面的親戚更都一個個恨不得家裏沒這個姑娘。其他人無論是從品級還是受寵程度上都無法和耿夫人相比,這宮中但凡還有眼的,又有哪個不知道來抱腿?而這一次那個柴美人還能成事,這外面的支持就不是一般的大了,而能給這樣支持的,也不外那麼幾人了,而那幾個,卻是早就看他們家夫人不順眼了!
想到這裏他心中也生起了一些悲涼,若是這宮裏的人,無論多麼厲害多麼有手段他都不怕,可若是外面那幾人,他又怎麼斗的過?別說鬥了,他連站在一起的資格都沒有!
“樹無根,則亡!”
不知怎麼的,他突然想起了這五個字,頓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耿夫人現在的情景,不就像沒有根嗎?
“扶我起來吧,這總是躺在床上,頭有些暈呢。”耿夫人並不是傷春悲秋的性格,發表了一番感慨也就罷了,雖對自己的未來不看好,可這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宋陽看了她一眼沒有動。
“阿宋?”
“夫人,我剛才出去,其實是有人給了我一樣東西。”他咬了下牙,把那紙條拿了出來,耿夫人接過去,神色也是一變,“這……這是誰給你的?”
宋陽把路又一的事說了,耿夫人皺了下眉:“這麼說,你也不知道寫這字的到底是誰了?”
宋陽搖搖頭,又道:“我看那路又一也是真不知道的。”
耿夫人想了想:“不對,這人把這條子送來了,就一定是要讓咱們知道他的身份的,不會巴巴的只送這麼一個過來。你再想想,還有別的東西沒有。”
“還有一個盒子,盒子裏還有一個樹枝。”宋陽說著把那盒子拿了出來,他做事仔細,雖然盒子非常普通,樹枝更是常見,他也都收了過來。耿夫人拿起那個樹枝,那只是一截食指長的樹枝,她不是太能認的出來,可看起來也沒什麼稀奇的,再看那盒子,更是普通,連花紋都沒有。耿夫人翻來覆去,也沒看出什麼稀奇的地方,更找不出暗記之類的東西。
“還有別的東西嗎?”
“沒有了,就這些。”
耿夫人抿起了嘴,宋陽看了一下她的臉:“不如,我把那路又一再找來問問?”
耿夫人想了想搖搖頭:“這人是一定給了提示了,把路又一找來也沒什麼用。一來他不見得知道,二來……消息若傳出去,咱們就要被人笑話了,三來……咱們總要知道他是誰,才好說到底要不要再聯繫。”
“夫人是想……”宋陽有些意外,一直一禮都有人想抱耿夫人的大腿,但耿夫人對那些人卻是淡淡的,而這個卻是明顯的上了心,不過再一想他也覺得能理解,這字、這話,的確讓人印象深刻,特備是在現在這個情況下。
“我覺得應該和這個人見見的,但一定要先知道他是誰!”
“夫人既然說了,我就在外面搜集一下字樣,總能對出來的!”
耿夫人想了想,搖搖頭:“不是太妥當,你做的再謹慎,也難免露出風聲……這樹枝你拿去問問,看有誰知道到底是什麼樹上的,也許就有端倪了。”
“是,還是夫人想的妥當。”
耿夫人笑笑,宋陽不見得想不到,不過是讓她先說出來罷了,下面人的這點討好,她也沒必要特意指出來。宋陽應了,耿夫人在他的攙扶下坐到了窗邊,外面清風拂面,鮮花燦爛,她則陷入了沉思,送這字條來的,到底是誰?
作為一個出身不好的寵妃,她其實非常清楚自己是需要有力外援的,但她也不敢輕易找外援,因為她的皇帝和別的皇帝不一樣。什麼左右朝廷,安插人手這種事她是從沒想過的,可哪怕她只是有點自己的勢力呢?恐怕也會得到無情的碾壓。
她知道,她清楚,她明白,當年在樓子裏就是這樣,你若是個燒火丫頭,別人會嘲笑你欺負你,可一般也不會怎麼在意你,可若你漂亮些紅些或者有人多看了一眼,那各種麻煩就來了,若是礙了哪個當紅姑娘的眼,更有可能丟了小命。這皇宮代表了無上權勢,卻和樓子裏其實是一樣的。
可是到了現在,她不能不找外援了,只是,她必須要找一個有力的外援。她不知道寫紙條的那個人是不是她所需要的,但她知道這個人很不一般,只是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就在耿夫人左思右想的時候,劉燦則在做着各種準備,她不知道這會不會是劉承佑發瘋的□□,但她要做好準備,畢竟從時間上來看,真是隨時都有可能。一條條命令發佈了出去,一件件事安排了下去,好在她來之前就開始做準備,否則還真是倉促,不過就是這樣,在人手方面,還是體現了單薄。
“大郎,不若再從密州調些人過來?”王森開口。
劉燦想了想:“讓高年級的提前進入實習,那些還在實習的,挑一些安排一下吧。”
這麼說著,她長長的嘆了口氣,雖然儘力調整了,一些演武場學員還是要提前畢業,雖然是沒辦法的,可在以後卻會帶來更多的傷亡。
王森記了下來,想了想道:“大郎,我不明白,為何不明確告訴耿夫人咱們的身份?這個啞謎,她不知要猜到什麼時候呢,要是萬一猜不到……”
“她會猜到的。”
王森沒有說話,但面色古怪了起來。在他來看那啞謎是不難猜,但那是在知道謎底的情況下,若是不知道……那真是會被帶歪呀帶歪呀!
劉燦笑了笑:“若她猜不到,也不會成為耿夫人了。”
過去宮斗劇里有一句話很流行:以色侍人,能待即時?任何一個能在君王身邊長期留下來的都不是普通角色,是,劉承佑也許不怎麼英明,也許不怎麼偉略,但他是一個帝王,是一個能輕易得到很多美色的帝王,能讓這樣一位人物長情,必然是有自己的獨到之處的,耿夫人能讓劉承佑為她爭取封后,更不是一般得寵嬪妃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