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梗在喉口幾年的刺不會那麼容易吞下
說實話,在現在這個時候,席深並不太想聽到這個聲音。
尖利刺耳,煩躁人心。
所以他深深擰了眉,並沒有打算理她,抬了步就要繼續往前走去,哪知這人死死握着他的衣角不放,看他神情冷漠,甚至更是用力幾分,那眼珠瞪着他像是要跳出來一般。
“你就這樣原諒他了?”岳宜重複問了一遍,貝齒咬着的下唇紅潤鮮艷,方才在包廂外的偷聽,她幾乎都不敢相信,她一直引以為把柄的這個陳年舊事,居然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去了。
她這麼一來,席深再笨也知道她偷聽了,當下也不客氣地拍開她的手,冷笑三分:“你偷聽?”
岳宜:“是又怎麼樣?我偷聽不對,你這麼做就對了嗎?”
簡直快要被她那無腦的理論給笑死,席深也懶得理她,拋下一句“我的事不用你管”,再次要走。
岳宜見狀,乾脆攔在他的身前,雙臂張開就是不肯退讓,這憤怒的表情惹來過路人的駐足圍觀。
她兇狠望過去:“看什麼看?都沒事做嗎?”
路人被她嚇了一跳,趕忙躲遠了些。
“走開!”被攔着實在沒有太好的心情,席深沉臉。
岳宜分毫不動。
“你為什麼就這樣原諒他了?我們不是說好的嗎?你不想和曲莘煙在一起了?”
連珠帶炮的問題終於讓席深徹底變了臉色,他不耐:“我們什麼時候說好,嗯?我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我想不想和她在一起與你有關?岳宜,我告訴你我現在心情很不好,所以你最好離我遠一點!”
那時候還沒有和應息遲鬧分開的時候,席深就不太喜歡岳宜這個女人,一副跟前跟後的模樣,看着着實令人討厭。更何況這女人心眼又重,他有時候都會想應息遲是不是傻,才會留她在隊裏那麼多年。
岳宜心窩被狠狠捅了一刀,她自以為的聯盟原來根本就不是和她一條戰線,自始至終就只有她一個人,這孤獨感讓她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你以為就你心情不好?”她冷眼,“告訴你,我也心情不好,因為看着他們倆在一起,我感覺到非常刺眼!”
因為不是自己站在他身邊,所以連帶着看搶走他的女人都是永無止境的噁心。
“我很明白地承認,我看曲莘煙不順眼,這至少證明,我敢去爭取,不像你,就會在背後默默看着,羨慕卻什麼都做不了!”
席深睜大眼。
岳宜哼了聲,伸累了的手臂垂下來,放入口袋。
“我就是喜歡應息遲,有什麼不敢承認的?很早我就喜歡他了,我都在他身邊那麼多年,不想再繼續默默下去。既然當初我能為他一次次放棄去市裡大醫院裏做醫生的機會,留在他這裏,我就不會放棄。”
話音剛落,岳宜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的心意一直都沒變,你呢?”
空氣似乎都沉默了,席深並沒有看着岳宜,視線只是堪堪放在她背後的一棵樹上,胸腔里心臟的跳動那樣明顯,一下一下清楚明白地告訴着他,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於是眸光落在她身上,於是抿唇,於是說道:“從前至今,你的事都和我無關,別說的一副我們很熟的樣子,我和你不熟,岳宜,你想做什麼,或者想怎麼做,都和我沒關係,也別找我,看你很煩。”
說完他繞過她就離開。
這些話不管是對誰,大概都是十分傷人,即便是岳宜也不例外,她滿腦子都回想着那句看你很煩,雪白的牙齒漸漸咬緊。
在此停頓半晌她才前往俱樂部,怎知到了后卻得知兩人已經離開,她走出隊友們的視線,狠狠地跺了跺腳。
事實上這兩天都沒什麼事,於是曲莘煙在俱樂部陪他結束課程,就回了家。今天兩人是自己開了車來的,她坐在副駕玩着身前的安全帶,當紅燈停下時,她的目光從放在檔桿上的他的手,漸漸移到了他的臉上。
“你在想什麼?”
入目就有心事重重的感覺,她湊過去,頭枕在他肩上。
應息遲撇頭看了她一眼,身形動了動讓她睡得更舒服一些,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打着。
“我在想那件事,”他嘆氣,“還是沒什麼頭緒,但是唯一可以知道的是,這件事在當時的兩家人之間影響很大。”
據他這些天的調查結果來看,這件事是直接導致曲莘煙父母離婚的,在當時來看,的確影響不小,但因為沒什麼可以追蹤的,一直都沒找到太有力的線索。
聽言,她閉了閉眼。
“我想應該是很大的事吧,不然爸不會一看見,就掉頭走的。”至少……也會坐下來不是?
應息遲也是這麼想的,在紅燈變為綠燈的前幾秒,他拍了拍她的肩。
“總會知道的。”
這空當,正好變成綠色,曲莘煙抬起頭來,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點頭。
這些都不會是阻攔,事情究竟如何,他們總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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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沒有比賽,應息遲就接下了一場商演,離家還有幾分鐘就到,他大概說了一下,然而問她來不來看。
曲莘煙想了想那個時間,好像要上課,於是搖了頭:“來不了。”
他嗯聲。
“以後還會有機會的,”雖然也覺得可惜,“而且最近我有一場表演,要認真準備一下。”
那是s市舉辦的一場芭蕾舞表演,基本每年都會邀請她們,以往是安排小孩子去,今年實在推脫不了,就只能空出時間練習,自己上陣了。
應息遲聞言,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好。”
兩人也算是幸運,剛從停車場出來,就感覺到天空開始往下滴水,意識到馬上就要下雨,腳下的步伐都不自覺加快了許多。
到了家,做了晚飯,吃完本來是想去附近公園散散步消化一下,不料這會兒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整個s市籠罩在霧雨蒙蒙之下,倒是別有一番景緻。
站在客廳打開窗,那下雨時濕潤泥土的香氣立刻順着飄了進來,她深深呼吸一口,剛想探出身,腰上就纏上了一雙有力又修長的手臂,在腹部交叉。
“不冷?”察覺到有雨透過窗子下進來,應息遲瞟了眼她並不算太厚的家居服,探手想去將窗戶關小一些。
“別關!”她連忙按住他制止,閉着眼深呼吸,“好久沒有這麼放鬆了,這點雨不會淋到我的。”
他蹙了蹙眉,卻沒有拂了她的意思,只悄無聲息地擁着她後退了一步。
因為樓層還算高,從這裏望下去,能看見諸多風景,眼下就看見一個女人抱着一個小孩子從遠處衝過來,手裏的外套不忘給小孩子遮着點,一邊快一邊快樂地笑着。
他看着看着,忽然就有些眼紅,放在她腹部中禁不住扣得更緊了些。
“莘煙……”他忽然開口。
“嗯?”
低了頭去靠近她,下巴枕在她發頂微微摩挲。
“我們也要個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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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房間裏只有自己,曲媽媽環抱着雙膝坐在床上,一雙眸子望着遠處放空。
自從那日回來之後,她常常會做出這樣的姿勢,一個人靜靜地想事情。
這麼多日,她消瘦了些,也想明白了很多。
她不會因為對方恰好是他們,而去強迫曲莘煙做什麼,相反,她需要的是坦然面對。
逃避了這麼多年了,也該夠了。
既然碰見了,那就……面對吧!
想到此,她拿過手機給曲爸爸打了電話,約好見面地點之後,立刻就穿衣離開。
曲媽媽到達茶樓時,曲爸爸已經到了,也不知在那裏等了多久,總之看見自己時,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曲媽媽過去坐下,也不含蓄,直奔主題。
就當年的事,兩人都有責任,無論怎麼樣,都不應該再繼續逃避。
“當年本來就是我們的錯,是時候負起責任了。”
曲爸爸:“我知道,這件事當初是我們一同犯下的,如今也該一起承擔。”他頓了頓,看看她的神色,輕聲試探:“對我之前說過的,你有什麼想法嗎?”
曲媽媽一愣。他說的,大概是復婚吧!
“我現在還沒有這個心思,”到底是沒有直接拒絕,“等這件事過去再說吧!”
一句話還是給他留了念想,曲爸爸喜上眉梢,連說了幾個好字。
在茶樓坐了不久,兩人就打算離開,湊巧的是,一出來,就碰見應天南牽着應欣婷在逛街,那副天真無邪的模樣着實刺了兩人的眼。
曲媽媽怔了會兒,主動上前想搭話,不料被應天南發現,成應欣婷還沒看見時,拉着她就走開。
曲媽媽失落,曲爸爸立刻走過來安慰,一雙眼睛望着兩人背影嘆息。
應天南是被應欣婷吵着要出來玩的,在家裏悶了太多天,實在是忍不住了,這會兒她又吵着要吃街對面那家店的棉花糖,應天南看車多,也就沒讓她跟着,仔細叮囑了后朝對面而去。
怎知剛轉頭要回來,就見一輛電瓶車朝着她橫衝直撞而去,他瞬間瞪大了雙眼,等不及他邁步衝過去,已經有一道身影從一邊躥出,抱着應欣婷往邊上躲開。
應天南嚇壞,心跳快的根本慢不下來,等過了馬路,才發現救人的竟是自己方才不想理睬的曲媽媽,因為救了應欣婷摔了一跤,腳上滑了長長一道,褲腿上全都是血。
應欣婷害怕,硬是拉着應天南要陪去看,在曲媽媽包紮好之後,她才放下心來,又沒心沒肺地玩起他的衣扣。
在帶走她之前,應天南默着,喉口乾澀到發癢,雖然很不想說,但還是從唇間擠出了這兩個字。
“謝謝!”
兩人離開。
曲媽媽慢慢往外走,手臂被曲爸爸扶着,她現在還沒太回過神來。
出事的那一剎那,撲過去救應欣婷,是她下意識的想法。
“下次別這樣!”曲爸爸只是慶幸只是電瓶車而不是汽車卡車,否則他現在說不定見到的就是她的……他不敢再往下想,握住她手臂的手指惶恐攥緊,“別嚇我。”
這一聲之後便不再有回應。
只是若仔細看,能看見低垂着頭的曲媽媽嘴角,是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