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什麼都不懂
冰涼的木地板上堆了十幾個酒瓶,橫七豎八地躺着,每一個都已見底。而被酒瓶圍在中間的人,此刻還在仰頭灌酒,被劉海遮住的眼睛底下是層層暗光。
心中鬱結太久,有時連做夢都是那樣的場景,他又仰了頭灌了一口下去,那冰冷的液體順着喉口進去,一路涼到了心底。
席深一直都想不明白,也從未想過去理解,為何當初他會作出那樣的事來。
如今卻又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唯有他自己,牢牢記在了心底,一刻都不曾忘記。
又是一口,最後一瓶酒也被喝完,他搖了搖酒瓶扔在地上,意識不但沒有迷醉,反而更為清晰。
這些年積壓着的不明不白,在這一刻非常想要知道,他忽的扶着沙發站起身,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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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明媚的周末,不用去俱樂部,總算可以好好休息。在一室的照影中醒來,曲莘煙先聽見的,是他壓低了聲音在接電話,連着的幾個嗯,最後結尾的一句等會兒就來,讓她心裏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他放下手機后抱了她一會兒,就起身穿衣,等她又是一瞬醒來,他已經全部收拾好坐在床沿。
“要出去?”
帶着初醒時的沙啞,她微微睜開眼,意識還有些亂。
應息遲正準備走,聞言靠過來吻了吻她的臉頰:“要去俱樂部,你好好休息。”
方才接到的電話便是隊友打來的,因着今天很多人都不在,新來的一批學員沒有人教,只能忍痛叫了他。
“什麼時候回來?”抬手揉了揉眼睛,她就着他湊過來的姿勢,雙臂纏繞住他的脖頸,靠在他肩口悶悶地小聲道:“我能不能一起去?”
他偏過臉親親她,手給她掖好被子怕她着涼:“還早,再睡一會兒?我會早點回來,在家等我,嗯?”
她卻不太想,抱着他無聲地撒了撒嬌,想要藉著他起來,卻又發現自己腰酸背痛,的確是……爬都爬不起來。
因為昨晚的某些激烈運動,導致現在不能跟去,她沮喪地張嘴,泄憤地咬了口他的鎖骨。
因為初醒,並沒有太大的力氣,他無奈之餘,只當自己被哪只小貓給咬了一口,又陪了她會兒,才安置好她離開。
早晨萬物俱靜,連電梯下去的聲音都能清楚聽見,曲莘煙望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咬着被子翻了個身。
說好這兩天都在家裏陪她的……
失落地絞了絞手指,她望着前方發了會兒呆,想繼續睡覺,又已經沒有了困意,索性拿過一旁的手機想看看視頻或者新聞,但剛撐起身,就看見他落在床頭柜上的手機。
沒拿去?她眨眨眼,拿了過來。
雖然身體還是有些累,但靜躺着已經好了很多,這時一個想法冒出腦海,讓她忍不住開始起身穿衣。
不是手機沒帶?那剛好給他送過去,正好去陪他,她才不想落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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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天氣好,暖融融的陽光提前一些灑在了整座城市,大街小巷都是金黃色,明亮的感覺十分美好。曲莘煙下了車,再走些路就能到俱樂部。
偏偏在見到他之前,先讓她碰到了席深,尚未近身,她已經聞到了他身上濃郁的酒氣,但抬眸一看,他卻像是清醒的一般,一雙漆黑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
“找他嗎?”
沉默幾秒,席深輕聲問。
曲莘煙點頭。
席深剛進去過,並沒有看見應息遲在,於是在按壓了會兒酸疼眉心后,說:“他不在,我已經看過了。”
曲莘煙奇怪:“你找他有什麼事嗎?”因為之前發生的太多事都不太愉快,導致她現在聽到席深說有事找,就下意識反應沒好事,語氣上自然也有了明顯的防備。
席深抿了抿唇,酒精過度的後果讓他頭疼不已,偏偏面前還有個讓他更加頭疼的。
於是在頓了半晌后,他清了清嗓子,開口:“你不用這樣防備我,我沒有打算要做什麼。”
她微愣。
席深:“正好他不在,如果你不介意,我們之間可以聊一聊嗎?”
沒有去別的地方,就在原地,就在暖陽的包圍下,兩人隔着一些距離面對面而站,席深還是頭疼,太陽穴不好受地一直在突突跳。
“你知道,我和他之間的過節嗎?”
曲莘煙自然是知道的,應息遲早就已經毫無隱瞞地告訴了她,當下也不點頭,就靜靜地看着席深。
他已經顧自往下說:“我承認我心高氣傲,雖然那時候我還沒有足夠的本事,但我的目標立在那裏,總會努力去實現,我最不喜歡的,便是他一身不吭地做,只留了一個結果給我。”
那時候,他知道自己比賽中出了些失誤,沒有最好水平地發揮出來,是他很大的遺憾,所以在得知自己拿到第一的時候,才會那麼震驚。
本就是公平競爭,兩人之間也是很好的朋友,他一向傲氣,怎會容許這種事情存在?於是吵架,於是撕裂,於是離開。
再不相見。
“曲莘煙,你覺得呢?”他冷眼,“你覺得兩個相同愛好,且都為之在努力的人,憑什麼因為私事就相讓,他在宣傳謙讓是美德嗎?不,在那時候,我只感覺到了侮辱,是前所未有的打擊。”
賽場上究竟如何,以實力說話,當年的席深最無法理解的,便是他這個好朋友,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給予他會心一擊。
“所以,我憑什麼要那麼容易原諒他?”說著連自己都笑了起來,席深微眯了眼,語氣不自覺地低沉下來。
曲莘煙沒有接話。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其實在她看來,兩人最不應該的,就是冷着這件事,一直不說清楚。
如果能坦誠布公地說清楚,也許事情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
“你就沒有想過去了解他的想法,就不想知道他為什麼要讓你嗎?”
席深一怔。
“你以你自己的想法去猜測別人的,又怎麼知道究竟是不是這樣呢?”
席深沉默了會兒,忽然嘴角就彎了起來,那苦澀的笑意反倒讓說話的她愣住。
“你永遠是這樣,會下意識去維護他。”
席深笑:“你會維護他,潛意識裏就幫着他說話,你說為什麼同樣是人,他得到的總是比我要好呢?”
“……”
“你看,第一也是他的,好名聲也是他的,”席深微笑,眼睛裏漾起苦澀和受傷,“你也是他的,你說他第一都可以讓給我,為什麼就不可以把你給我?”
在曲莘煙說話之前,他繼續:“你以為我之前說的喜歡都是開玩笑的嗎?”
一開始,他的確是存着玩玩的心思,他就是想,憑什麼應息遲有的他沒有,所以的確想過,把她搶過來。
但在後來的接觸中,他雖然沒有消停這種想法,但卻一改玩玩的態度,認真了起來。
他的確是喜歡她。
喉口乾澀的不行,連着頭疼也愈發難以忍受起來,席深緊緊盯着她眼睛,還沒等到她回答,先是聽見了個他非常不喜歡的聲音。
“你們在這裏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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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整理好了心情,岳宜想着來找應息遲道歉,但沒想到會先看見這兩人,明明知道兩人不可能有任何關係,她還是故意張大嘴,一副驚詫過度的模樣,指點着兩人。
“你們是什麼關係啊?曲莘煙你不是已經有息遲了嗎?為什麼還和席深走那麼近?你該不是想腳踏兩條船吧……”
“你閉嘴!”好好的心情被這人破壞的一塌糊塗,連帶着對岳宜的厭惡感都升級了不少,曲莘煙擰緊眉,不耐,“在不清楚事情真相前,不要亂說話,沒人教過你嗎?”
被人當眾駁了面子,岳宜一陣青一陣白,也毫不示弱地說回去:“怎麼?還不讓人說了,你其實就是想一邊和息遲在一起,一邊和席深曖昧不清吧?”
不待席深回話,曲莘煙已經沉下臉:“岳宜……”
“怎麼來了?”應息遲是聽隊友說看見她來了,尚未走近,就聽見岳宜那番難聽的話,當下把她攬在懷中,淡淡的視線看向岳宜。
“息遲,你來的正好……”
岳宜還想先告狀,可惜根本沒有她說話的機會,就已經被打入地獄。
“看來我昨天說的話你沒有放在心上。”
岳宜懵住。
“的確需要考慮。”
留下一句只有岳宜能聽懂的話,應息遲便攬了曲莘煙離開,岳宜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目視兩人背影消失在俱樂部,緩過神來才發現席深也已經離開。
她趕忙追上去。
席深尚未走遠,岳宜很快就追上:“席深,你就這麼甘心嗎?我幫你追曲莘煙,你幫我拆散他們,怎麼樣?”
腳步完全不減,席深頭也不回。
“席深,你聽我說啊,你答應我剛才的提議,我們都拿到自己想要的,這樣不好嗎?”
人腿長走的又快,岳宜跟了幾步就氣喘吁吁,可惜說了半天,也沒有任何回應,她停住,蹲下身。
沒有人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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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問了方才的事,見曲莘煙不太想說,應息遲也沒有深入到底。
他繼續教授,她便在辦公室里等他。
岳宜的那些話似乎還歷歷在目,她往後一躺,閉上雙眼。
她自己的感情,她自己會捍衛,他們之間不需要任何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