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雖說前些日子,眾人己發覺葉釗祺有改變,脾氣稍有收斂,也不再那樣閑散度日,不過,這些改變絕對沒有近來的大。
簡直像是天降奇迹似的,過完新年之後,葉釗祺每日晨起晚歸,而且還不是隨那些紈褲子弟到處胡鬧,而是待在國子監辦理公務,要不就是將自己關在書房裏讀書習字。
最令眾人感到驚訝的,是過去葉釗祺從不參加那些文官為了切磋詩文的舉會,也不曾與朝屮官員應酬培養人脈,可近來他開始參與這些大大小小的應酬聚會。
起先,那些人還當他是來瞎鬧,根本沒把他當回事,怎知一連幾次下來,葉釗祺在聚會上非但沒有出糗,反而表現優異,令那些素來自視甚高的文人們大吃一驚。
漸漸地,葉釗祺的才氣在文人間傳開來,有的人不信,想親眼證實,於是無數的邀約應酬就這麼紛然而至。
面對葉釗祺這樣翻天覆地的改變,西院那邊自然不可能不知情,羅氏為此緊張得很,私下找來時晴問過幾次話,卻問不出個所以然。
「你說,釗祺近來對你很冷淡?」羅氏質疑地問着時晴。
時晴悻悻然地點着頭。「雖然少爺已經沒讓趙頤萱守夜,前些日子她也回去干起原來的活兒,不過上元節過後,少爺又提拔她為二等丫鬟,讓她在書房伺候。」
反觀她,空有大丫鬟的頭銜,葉釗祺卻沒恢復她守夜的職,對她的態度冷淡如冰,就連書房也不讓她進。
一思及此,時晴的臉色陰沉下來,滿肚子怨火。
「太奇怪了,他最近勤奮得很,跟朝中官員往來密切,也不知是在打什麼算盤。」
「興許是少爺轉性了,想收心好好打拚。」時晴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
羅氏冷冷睨她一眼,「怎麼,難不成你還指望着他能重新振作,飛黃騰達,這樣一來你日後也能跟着沾光?」
時晴沒吭聲,表情卻透露出她的想法與羅氏說的相去不遠。
羅氏冷笑,「別傻了,釗祺若是真的勤奮打拚,從爛泥里爬起來,日後他也不可能讓一個丫鬟進他的后宅,眼下他這個正七品國子監丞倒還有可能把你收房。」
聽見羅氏這般眨低自己,時晴心中有怨,卻也敢怒不敢言。
離開西院后,她怒火中燒,一方面想着羅氏說的那番話,一方面又想起自己苦心經營多時,怎能就這樣白白落空?
葉釗祺也好,葉通賢也罷,兩個之中總要有一個能幫她翻身。
行經游廊時,時晴正好與從書房走出的趙頤萱碰個正着,一見到近來與葉釗祺過從甚密的趙頤萱,氣就不打一處來。
「趙頤萱,你這是在做什麼?少爺不在府里,你私自進書房……」時晴頓了下,瞄見她懷中抱着幾本書,旋即尖聲嚷道:「你拿的是什麼?沒有少爺的允准,你竟然私自取書,你這分明是愉竊!」
趙頤萱被她的嗓門嚇了一跳,連忙出聲解釋,「你誤會了,少爺說過,只要我想看書,隨時能自行取閱。」
「你說謊!這不可能,少爺不可能讓你這樣的丫鬟私自進出他的書房,更遑論是取書,我看包準是你趁少爺不在,手腳不幹凈!」
時晴這麼一嚷,驚動了整個東院的下人,一伙人全都聞聲而至,探頭探腦查看發生了什麼事。
見狀,趙頤萱依然不驚不懼,只是心平氣和的說:「我沒說謊,是少爺特別允准我能夠自行取書。」
時晴抓到了機會,恨不得把趙頤萱整死,不依不饒的嚷着,「天底下沒有一個賊會承認自己是賊,依我看,應該直接以杖刑伺候!」
「本少爺不在,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東院動用私刑?」
低沉威嚴的聲音一出,眾人紛紛垂下了頭,往後退開身。
時晴一驚,撇頭一看,瞧見一身官袍的葉釗祺英氣逼人的走來。
「少爺。」她恨恨地福了個身。
「時晴,想不到你居然有這麼大的權力,能私下對丫鬟動刑。」
聞言,時晴心驚的抬起頭,看見葉釗祺一雙眼冰冷的瞪着自己,好似把她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看穿了。
「少爺,奴婢不敢,奴婢是擔心石頭的手腳不幹凈,偷走少爺寶貝的書……」
「她不叫石頭,她是趙頤萱。」葉釗祺冷冷的糾正。
時晴抿緊嘴唇,眼底閃過一抹妒恨,嘴上卻只能應和着,「奴婢錯了,還請少爺恕罪。」
「既然知道錯了,那還不快點向她賠罪。」葉釗祺絲毫不給時晴面子。
時晴過去在東院耀武揚威,幾時這樣難堪過,當下白着張臉,死咬着嘴唇不吭聲。
趙頤萱趕緊出聲勸阻,「少爺莫要怪罪時晴姑娘,是我不好,不該在少爺不在書房的時候,擅自進書房取書。」
「那有什麼,我早說過,我的東西便是你的,你何錯之有?」
此話一出,東院眾人莫不面露震驚之色。少爺的東西便是趙頤萱的?!這可是將主持東院的大權全下放給趙頤萱啊!
再心細一點的人還察覺到,趙頤萱與葉釗祺說話時,未曾稱自己為奴婢,葉釗祺竟然也沒出聲糾正,這顯然是有心放縱,在在顯示趙頤萱的地位非同凡響。
「少爺,時晴姑娘不知這事,不能怪她。」
趙頤萱很清楚,葉釗祺是想藉此機會,暗中警告時晴,往後休再狐假虎威,不過,時晴的背後可是西院的主子,不能做得太過。
可她並不曉得,其實葉釗祺早己心中有底,對於時晴更是厭惡至極。
「不知者無罪,不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少爺,時晴究竟做錯了什麼?」感覺得出葉釗祺對自己充滿排斥,時晴換上梨花帶淚的可憐模樣,淚汪汪地嗽着他。
只可惜,葉釗祺先前己見過她太多醜陋的真面目,根本無動於衷。「你做過什麼,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怎麼會來問我呢?」
時晴一凜,目光透出慌亂,對上葉釗祺泛着冷光的黑眸,不自覺打了個激靈,心虛的垂下眼,不敢再與之對望。
莫非……葉釗祺知道了什麼?不可能,她這麼謹慎小心,絕不可能有人發現。
葉釗祺鄙夷的輕嗤一聲,故意當著東院眾人的面,上前牽起趙頤萱的手。
饒是素來落落大方的趙頤萱也忍不住臉兒泛起紅潮,低聲抗拒,「少爺,大庭廣眾之下……」
「沒事兒,我就是想帶你一起出門,你書讀得多,又知進退,更不會在背後反咬我一口,今晚宋宰相的壽宴有你陪同,我一定省心不少。」
宋宰相可是位高權重的老由,他的壽宴肯定有許多達官貴人在場,葉釗祺竟然帶着趙頤萱一同赴宴,這是何等的看重啊!
時晴也傻了,強擠出來的淚水還掛在眼角,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葉釗祺牽着趙頤萱,肩並肩的走遠。
就算趙頤萱過去是高門千金,可如今她只是官奴,先前葉釗祺還這麼討厭她,怎麼會一眨眼就把她捧成掌上寶了?
時晴妒恨得紅了眼眶,一個又一個惡毒的計謀在心底竄過。
馬車轔轔,趙頤萱一臉嗔怪的望着葉釗祺,葉釗祺卻是若無其事的沖她笑。
「你這樣對時晴,就不怕她又動什麼壞心眼?」她不得不出聲提點他。
「我等着她使壞。」他冷笑一聲,顯然早有對策。
趙頤萱驚詫,「你有什麼盤算?」
「時晴的事,是我招惹來的,由我自己來承擔,你不必擔心。」葉釗祺不願讓她參與這事,一方面怕連累她,一方面也是擔心她會介懷時晴的事。
「怎麼說時晴也曾經伺候少爺,你得惦念着那點情分。」雖然知道時晴心懷不軌,可趙頤萱到底心慈。
「她若是對我真心,我自然不可能虧待她。」葉釗祺寒聲說道。
聞言,趙頤萱也不好再多勸什麼,畢竟,先前交換身體時,她可是親眼見到時晴與西院那頭有諸多曖昧牽扯,想來時晴也並非真心留在葉釗祺身邊。
「宋宰相可是兩朝老臣,地位非同小可,朝中文武百官都想巴結攀交,他願意下請帖給少爺,可見少爺近來風頭頗健。」
見趙頤萱替他開心的笑着,葉釗祺心情大好,歡喜全寫在臉上。
其實,他要的,無非是她的認同與讚美,至於其它人,他壓根兒沒在意。
「你老是待在葉府,肯定很悶,正好趁這個機會出來走走。」葉釗祺輕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