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2.第472章 尾章(下) 時來天地皆同力
烽煙未散,塵埃已定。穿雲裂石,響遏行雲,懸殊身影當空兩分。抗招失利,分崩離析的魔佛軀體,登在剩餘三分佛心離體后,重顯金身石化之象。
“罷了,算你們走運。”
清楚大勢已去,鬼麒主目睹此景雖是敗興,卻也唯有打開黑洞,於眾目睽睽之下,囂張冷笑而去。強敵逃遁,宣示再無周折。幽谷懸命意忠波旬,依舊選擇死戰不退。一代魔頭忘卻九輪故土,反為仇敵飲恨不動城刀劍之下,不免令人心生荒唐之感。暴雨心奴雖欲撤離,無奈難勝諸多高手,終也難脫正道伏魔。
而於決勝之場,一頁書拚命一搏,配合玄真君天君滿弦,亦與此刻力耗一盡。然而三靈、佛心不死不滅,哪怕已被聖氣壓制,掙扎之烈依然難以完控。恰在此時,五蓮法陣轟然散開,五道異色光華,飛快回沖梵天傷體,更使旁人目光頓現緊張之色。
“去!”
斑駁血塊,遍染一身。梵天失力坐地,勉強提起顫抖之掌,忽朝眾人目光示意,緊接着半截散亂拂塵橫空勁掃,反撥一蓮之力打向佛劍分說。
聖行者閉目不動之際,蘊果諦魂、沐靈山湊近一起鬆開手掌,任由另外兩瓣靈佛心脫離。但於弦知音金缽照耀下,倏忽一蓮撞入勢如燃燒,竟將三顆佛心一併包裹,陡地昊光大盛,耀眼光華須臾黯淡之後,唯見再無波動的石封心臟,平緩掉落地表。
無可奈何的雙靈,悄無聲息附上波旬魔劍,怒等封眠之刻。黑白玉佛靈光一動,竟如流水消逝融入劍身,自殞鎮壓波旬雙靈。聞人然凝神加註封印,略一躊躇反手化出泰若山劍,轉接女琊靈識依附,隨後滿眼沉光,將當年殘存寄存梵天元神之木,重新取出放下。
“時也,命也。當年封靈一戰,念慈祖師捨生封印靈佛心,今日,卻不該勞諸位再做犧牲。再往後,交你們處置了。”
天命所至,折損一蓮,亦然未值可惜。然而不等剩餘四蓮歸體,一頁書心知此身已難承受重壓,破敗殞命只在頃刻,當機立斷元靈出體,攜帶完整石封靈佛心與四蓮之力同時撞入玉質巨樹之中。
霎時間,萬點金葉如雨飄揚,迸發濃烈至極之生氣。聞人然莫名心思一動,兀然放下兩口神兵,雙臂朝前一伸,即將昏迷的二丫頭橫抱懷中。但在槐生念曦脫困之後,巨木聖光急速淡化,雖比先前生源更盛,卻全不似融合四蓮所該表現之兆。
蘊果諦魂道:“若無當初八口山內釋迦樹,以及令愛同源佛力。梵天要活過此劫,絕非輕易。但縱如此,菩提界早有警告,五蓮傳功不可剝離。強行佈陣到這種程度,梵天此身難堪為用,必須長時休養元神,重鑄肉身。”
“這件事,凈琉璃菩薩早有交代。但要剷除魔佛波旬,我們也顧不了許多。”
明白波旬事關重大,佛劍分說目向聞人然輕一頷首,隨之鄭重再問:“怎樣處置?”
“唔。”
聞人然思量道:“久遠前菩提界一役,五蓮法座雖稱令波旬重入十轉輪迴,實則靈佛心是念慈祖師犧牲自我封印。而魔佛靈識一直被鎮壓於魔劍波旬之中。後來波旬劍被誅天、妖后所奪,方致更大禍事蔓延。而佛鄉玉菩提與波旬之間爭鬥記載不詳,我不認為十轉輪迴,會是一種穩妥的方式。”
“封印總有破解之日。十轉輪迴雖不保險,至少能有千年安穩。”
“那會讓波旬的存在,處於失控的狀態。我們完全無法猜測,祂究竟會從何處何時,又是以何種方式回歸。況且……”
無法掌控的威脅,着實令人心生忌憚。而既決意不送波旬入輪迴,聞人然沉吟停頓片刻,隨後續道:“幾位不要忘卻,宿香的生成,並非一朝一夕。下一次宿香成形,與十轉輪迴的時間相差不會超過一甲子。”
“嗯。”
“直接把波旬送入十轉輪迴,我們將徹底失去監視的可能。但如今梵天失去一蓮之力,斷不該如此冒險。更何況,真要找出徹底解決後患的方式,亦該留下其靈識,以備往後不時之須。”
清澈雙目溫和不變,沐靈山不置可否,淡淡開口即道:“是為了女琊?”
“不盡然。事實上,我們的確沒有解決問題的辦法。”
“可千年監視,同樣不是一份簡單的工作。”弦知音認真補充道。
“所以,務必儘力避免波旬與其教眾接觸。”
“喔。”
怎樣消弭波旬之禍,原該眾人齊心討論。挖空心思設想處境,聞人然眼看旁人未曾直接反對,不由慶幸同道好友通情達理,思考許久才又說道:“我準備,將魔劍波旬送離苦境,具體何處保密為上;泰若山劍留下,方便隨時察知三靈動向。”
“聞人然,你得明白一旦波旬脫困,首個必殺目標一定會是你。而就算祂處於封印,欲界部眾也會對你騷擾不斷。”
“當然,多謝地藏聖者提醒。”
不急不躁,卻是胸有定案,無以懼之。聞人然偏身一轉,面向弦知音,道:“再等幾天,麻煩佛公子幫我一個忙。”
“搬家?”弦知音彷彿早有所料。
“這裏靠山靠海,荒廢了可惜。”
“哈,學什麼不好,偏偏學太學主,倦世退隱。”
“沒辦法,當初說定,不論地上神國的計劃成與不成,我都不會再涉江湖。何況你看我這一身傷,再拼恐怕也拼不動了。學海無涯不也因為元氣大損,方才隱遁世外?”
“嗯……聽你的意思,是要保下欲界這一片基業?”
“當初魔化之時,我記得也曾說過。重要的不是波旬,而是苦境人士自身的選擇。現在波旬不在,該取得果實的時候,絕對不能慢上半拍。”
懶散的對談,暗含未知的交易。四目相對,私下傳音,聞人然輕笑怡然,轉眼又覺其餘同伴,即將臨近幾人站立之地。半刻之後,聞人然一望翩翩降下的大閨女,意有所指地略帶傷感,又似寵溺欣慰地複雜一嘆。
“未來嘛,總歸是年輕人的世界。有千年的時間過度,區區波旬而已,擔心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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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天動地一戰過後,魔佛波旬卻隕落地悄無聲息,半點後續傳聞都未掀動,便歸詭寂平靜。而自不動城與佛門諸位高僧“消失”,欲界治下雖有儒門安撫,連日以來依舊不免欲界虔誠信眾鬧事,使得應無騫頭痛不已。
“殺,墨傾池么……”
不過,比起處理紛繁雜務,他處捎來的訊息,卻是更令儒門正御心思蠢動。而在約定之日,應無騫孤身一人,站在修飾一新的明亮大殿之內閉目凝神,靜等聖司與有心人先後赴約。
“哼。”
一黑一白兩枚棋子,穩穩放置桌上。蔑視的淡笑,象徵另有盤算的思量。唯有不失手中大權,方是此刻應無騫真正所求。不久之後,矯健步伐踏地,隨聞清越之聲,語開質疑之詞:“何時,你將單鋒劍的消息,無條件地奉送於我?”
“當然非是無前提。奇貨可居便罷。但,我總不能等到籌碼變得毫無價值。”
“條件呢?”
“條件是,你替我取回聖劍。”
黑洞洞開,走出崇玉旨、鬼麒主,出口即是驚心之言。清眸一瞥應無騫,墨傾池並不意外,會在此落入他人算計,鎮定自若道:“劍咫尺的單鋒劍,從何處習得?”
“幫助應無騫獲得昊正五道的支持。”
“嗯……”
答非所問,彼此卻是心頭瞭然。墨傾池權衡少頃,並未直接給出答覆,首先看着應無騫道:“這也是你的目的?”
“為我儒門大計,你該知如何取捨。”
“吾十分明白。但是,你如何保證,能勝得過離經?”
“憑我這段時間的功勞,無法抹殺。再加上你的支持,一切即可解決。”
“功勞。比如你吾聯手,為我儒門大計……”
深深看了應無騫一眼,墨傾池竟在三強環伺之下,先聲奪人拔出明意徵聖,朗朗開口:“請他們敗亡?!”
“呵,墨傾池,你是瘋了……”
“正天地所不正,判黑白所不判,犯人鬼所不犯,破日月所不破。”
“你們?原來,是他!”
清風掠耳,正氣逼身。聞聲一刻,腦映剎那不可思議,鬼麒主餘光掃及應無騫沉定,以及桌上黑白雙子,霍然明悟中計。然而,應無騫回憶當時神機留言,竟僅遲疑一瞬,旋即同時採取行動,玄單鋒泠然上手,毫不遲疑決斬崇玉旨。
“儒法、無情。法儒、無私。”
須臾電閃,雄掌逼身。鬼麒主心驚更敢無邊震怒,回手一揚扇,萬鬼之氣倏漫乾坤,首度全力施為威動乾坤,硬撼塵世巔峰強者。旗鼓相當震天一掌,雖未傷筋動骨。鬼麒主卻是恍然,一切奔波終做徒勞。而在魔佛殿外,忽來皇儒金令懸空耀威,鬼斧神工削魔返聖,突出德風古道正面立場。
就在此時,出乎意料,天上風雲雨三象齊轉,遙遙彼方,竟是太學主親展無定三絕,將整個六庭館方圓數百里人煙,全部挪移金甌廢土,死國煉菁所鑄曠代神兵,轟然插落正北方向,與梵天隱修聖樹隔空相對,藉由司徒偃機關排布,囊括無盡欲界疆域,形成至聖守界,令得旁門宵小秋毫難犯。
不想勞動儒門他脈,也未曾想高人不發一言便飄然收勢而去。法儒無私朝着遠空微執儒禮,旋即雙目沉凝,定視畢生“宿敵”,只等道漲魔消之刻。
“君、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