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一月之期

“不！我不同意！”

雷組，隊長室。

李么雙手猛地敲向隊長身前的桌子，身體前傾，用自認為無比真誠的目光注視着隊長。感覺那視線實在太過灼熱，隊長只得將身子后靠，窩在了沙發里，抱着的雙手抽出一隻，狠狠地按摩着自己的太陽穴。

看到這樣的情形，知道老友心軟難以開口，最後還是要自己來做壞人，劉先生暗暗搖了搖頭，接口道：“現在已經確定，當時你所發現的，那股強大到可以阻擋失控貨車的念動力，實際擁有者是現在在外面大廳里坐着的那個名叫羅誠的小朋友，而非李莎莎。雖然莎莎她擁有念動力也是事實，可是經過反覆測試，她的異能並非不穩定，而是本身的強度確實就只有那麼低。雖然這麼做有些殘忍，可是不得不說，以莎莎的實力，是沒有資格待在雷組的。畢竟我們的任務有多危險，你最清楚不過了，退出雷組對她而言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劉先生……”李么轉頭面向劉先生，還想要說些什麼。

“不要感情用事，小么！”一直沉默着的隊長終於發話了，語氣強硬，道：“莎莎的實力太弱，而你不可能一輩子跟在她身邊照看她，如果以後在任務里遇到了危險怎麼辦？讓她繼續留在雷組反而是害了她！”頓了兩秒，聲音又軟了下來，嘆了口氣道：“莎莎這個孩子的品性這幾天我們也是有目共睹的，再加上異能本就不強，在她退出雷組以後甚至可以申請不需要對她進行監視。這也意味着她能夠重新回歸正常人的世界，過上普通的生活。普通的生活啊，對我們這群異類而言這有多難能可貴，你應該很清楚吧，這樣的機會明明放在了她的面前，你卻的非要把她拉進我們之中嗎，小么，好好想想吧。”

似乎是隊長的話起了作用，李么沒有反駁，默默直起了身，低垂着頭。

又嘆了口氣，隊長道：“如果你開不了口，就帶莎莎進來，由我這個老頭子親口對她說。”他發現今天自己嘆氣的次數出奇的多。

“隊長，我還是不同意。”李么終於抬起了頭，目光直視隊長，一步不讓。

“小么！”隊長的聲音里已有了怒意。

“隊長，關於莎莎身份背景的調查報告你已經看過了吧，畢竟我們雷組是不可能連成員的身份背景都不調查的。”

不知道話題為什麼會扯到這個方向，但隊長還是點了點頭。

得到隊長的肯定，李么笑了笑，道：“如果你看過莎莎的身份背景調查報告，難道你就沒有覺得有些熟悉？”

隊長一愣。

不等隊長答話，李么繼續說道：“莎莎這丫頭，跟我真的很像呢……”他此刻的笑容裏帶着一絲平時罕見的苦澀。

“遇見莎莎和那個小子的前一天，剛好是我二十三歲的生日。不出意外，又是一個人過。唔……與其說又是一個人過，不如反過來說，我整整二十三年的記憶中，跟老爹老媽一起過的生日，要數的話連一隻手的手指頭都綽綽有餘。甚至啊，那天連個電話都沒有，搞不好我家那老爹老媽早都忘了我這個兒子的生日了吧。”

他想要裝得很不在乎，很洒脫的樣子，但難看的笑容已經徹底出賣了他。

“十八歲高中畢業以後，考得很差。我老爹沒有罵我，只是默默地塞出了一筆錢，把我送進了一所還不錯得大學。其實我多希望他能罵罵我，讓我知道他還是在乎我的，但他並沒有。後來，我在老鄭的帶領下加入了雷組，因為常常要出任務，整個大學四年裏，我幾乎沒怎麼去上過課，校長都不止一次打電話給我老爹，表明要開除我了，結果每次都被他用一筆錢搞定，甚至連畢業證也根本就是花錢買來的。至於我逃學這段時間究竟在幹些什麼，是不是學壞了，畢業到現在一年了，找了什麼樣的工作，他們從來沒有過問過。為什麼呢……因為他們根本就不在乎！”

說到這裏，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硬撐出來的笑容，只有着一絲淡淡的悲傷。

“等他們老了，沒有繼續管理公司的力氣了，無論我在做什麼，我身處何方，都必須趕回去當他們的接班人，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至於我的感受？那根本就不重要。我知道他們為了生意，很忙、很忙、很忙……以至於根本沒有時間來管我，沒有剩餘的精力來考慮我的感受，只要給我住大房子，開跑車，吃好吃的，給我好多好多的錢，以為這樣我就會滿足，就會開心。但比起這些，我其實更想他們陪我過一個生日……不，哪怕發條短訊告訴我，你們沒把我忘了，都好啊……”

他抬了抬頭，似乎是不想讓眼淚流下。

“第一眼見到莎莎這丫頭，我就覺得我跟她有緣。看了她的調查報告以後，就更是這麼覺得了。跟我一樣，她的父母也是因為經商，常年不在家，別看她平時傻裏傻氣，好像隨時都很開心的樣子，實際上內心的寂寞，我們都不得而知。”

他這時已然收拾好了情緒，正視着兩位老人道：“她本來是和父母住在近郊的一幢別墅里的，卻在幾年前跑回了城區，和爺爺住在了又破舊又狹小的小區里，這是為什麼呢？因為別墅里爸媽都不在，而鐘點工在做完了晚飯也走了。隊長，劉先生，你們或許很難理解，深夜裏，偌大的房間裏只有自己一個人時，有多麼的恐怖和孤獨，那種感覺是會讓人發瘋的。而我懂，我完全能夠理解那種感受。”

“隊長！”說著，李么再次雙手拍桌，身體前傾，想以此種方式營造出氣勢。“我雖然不被家人所重視、不被他們所需要，但在組織里與大家並肩作戰，完成了不知多少艱難的任務后，我總算感覺自己是個有用的人，重新找到了存在的理由！現在莎莎已經被她的父母所拋棄了，還要再被我們拋棄，不是太可憐了嗎？”

“哪有拋棄這麼誇張。”劉先生低聲咕噥一句，又皺眉道：“可是莎莎實力的問題不解決的話，這個問題永遠都沒有討論的必要。”

“一個月，只要一個月就好！”李么雙手合十，做拜託狀。“一個月之內，我一定可以讓莎莎的實力變強！”

劉先生冷哼一聲，不耐煩道：“小么，精神力的增長從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異能進化，則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一個月？一個月究竟能幹些什麼？還是不要浪費……”

“就這麼決定了。”隊長抬手打斷了劉先生的話，讓劉先生愕然，李么狂喜。“老夥計，未免別人說我們不近人情，就給他一個月的時間好了。不過一個月後，如果莎莎的實力還是沒能得到我們的認可，到時候我就不想在聽你那麼多理由了。”抬起頭冷冷看了李么一眼，輕哼一聲道：“有問題嗎？沒問題就給我出去！”

“是！”忍住心中的開心，李么立正站好，敬了個歪歪扭扭的禮，之後離開。

猛然想起什麼，隊長連忙對已經消失在門那一頭的人喊道：“對了，既然那個叫羅誠的小朋友已經決定加入雷組，你就順便帶他把手續辦了，聽到了嗎！”

“保證完成任務！”門那頭傳來李么開心的聲音。

看到已經回到平時狀態的李么，兩個老人再也無法保持臭臉，相視一笑。

“又一個新人？”楚然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向羅誠投以審視的目光。

“好像比你這個推薦人還不靠譜的樣子啊。”

這是楚然在總部工作的房間。房間不大，卻顯得很空曠，只有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以及供客人休息的沙發和茶几而已。桌子上，除了電腦，筆筒，水杯以外，就是一堆連名字都看不懂的書。整個房間，除了牆上掛着一把黑底金邊、造型華麗的雙管獵槍以外，沒有其他裝飾物，讓人一看就知道，主人絕對是一個沒有生活情趣的人。

每一個少年心中，都有一個英雄夢。這一點，羅誠也不例外。

當知道真的有這麼一個組織存在，每天都上演着如同科幻電影一般絢麗的戰鬥時，他想都沒想，就決定了加入。只是在聽到了領路人的規則后，讓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我的領路人不會是那個看起來很不靠譜的人吧？

現在聽到這樣不客氣的話，讓羅誠忍不住皺起了眉，而李么則直接暴走，張牙舞爪的向楚然衝去。

“什麼叫比我還不靠譜？！意思是說我很不靠譜嘍？！還有推薦人不是我你亂吐槽個什麼勁啊混蛋！”好歹被身邊的張言拉住了，但李么還是一臉想要打架的表情。

羅誠在一旁面無表情地微微點頭：拜託，你顯然很不靠譜。

“那個……推薦人其實是我啦。”李莎莎舉了舉手，不好意思的說道。

“沒差啦。”楚然不以為意的搖搖頭道：“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看這次差點出的意外就知道，你們師徒仨的德行都差不多。”

“這不還在說我不靠譜嗎！我到底哪裏不靠譜你倒是說啊混蛋！”眼看李么又激動起來，張言連忙撲了上去，將他抱住。

挑了挑眉，楚然露出一絲冷笑道：“五年前，你剛入隊的時候，鄭思遠帶你第一次出任務，原定第二天行動，結果你不聽勸告擅自出擊，若不是鄭思遠相救，你就交代在了裏面。四年前，我們與其他組織共同執行任務，結果你強逞英雄，若非那個組織的人捨身救你一命，你就算不死身上也得少幾個零件。三年前，你跟餘子謙，郭小竹，還有方文出任務，餘子謙作為隊長，在看到形勢不對時下令撤退，結果你拒絕服從命令，死戰不退，導致全員重傷，方文甚至因此差點死掉，也是在這之後，這兩年來你才有所收斂。你的光輝事迹，一條條，一樁樁，我可有半點記錯？說你不靠譜算輕的了，我實在搞不懂，像你這種問題人士怎麼能夠加入組織。”

被踩到痛腳，李么終於徹底陷入了抓狂狀態。

“你這個只會坐在辦公室里吹冷氣的傢伙懂什麼？！你有真正戰鬥過嗎？！我們在拚命的時候你又在哪裏？！從來沒戰鬥過的人到底有什麼資格指責我？！還說什麼搞不懂為什麼會讓我加入組織？！我才搞不懂為什麼會讓你這種廢物加入好吧！死胖子你放開我，讓我宰了他！老子要宰了他！”

眼看張言就要被掙開，旁邊的光頭中年人終於看不下去，走過來往李么身上一點，李么就軟到在了地上，雖然嘴裏仍然罵罵咧咧個沒完。

張言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一陣慶幸，還好王虎回來了，要不然隊長不出手的情況下，整個總部還真沒幾個人製得住這個問題男。

楚然一直冷靜的看着這一切，直到李么被抬出去后，才無奈的搖搖頭，對羅誠和李莎莎道：“這麼多年了，這傢伙的脾氣還是一點沒變。我不是戰鬥人員，或許沒這個資格，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明白，作為戰士，一切行動聽指揮是基本，否則你們不但會害死自己，甚至會讓整個團隊陷入危險之中，知道了嗎？”

看到兩人點頭，楚然再次搖了搖頭道：“身份錄入已經完成了，你們出去吧。”

停頓兩秒，他看着李莎莎，臉上露出一個罕見的微笑，道：“對了，告訴那個笨蛋，如果想要你變強的話，可以去找張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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