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佛跳牆
蘇長青推門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蘇若彤筆挺的坐在屬於他的椅子上，一絲不苟看秋季菜單的那幕。
陽光從後面的大落地窗打進來，帶着絲絲縷縷金黃，襯得蘇若彤微側的臉上被染上一層莊重的金黃，一時間，蘇長青忽然意識到一件事：他的女兒是什麼時候長的這麼大了呢，她那認真的樣子，看起來竟然比他還適合坐在那張董事長桌子後頭。
一時間，蘇長青的心裏生出一種難言的滋味。
“爸爸來了。”蘇若彤抬眼看看他，握着手裏的菜單，頷首道：“這上面有些菜很奇怪，似乎不是秋天該吃的。”
蘇長青回過神，和藹的笑了笑：“這只是下面人做的策劃案，新菜只是從裏面選取五道到十道，現在還沒定下來。”
蘇若彤嘩嘩翻了一下手上的菜單，這裏面大概有一百多道菜了。
蘇長青大約是看蘇若彤坐在老闆椅上的樣子特別順眼，索性對她多說幾句：“以往我們秋天是不換新菜的，最多加上幾道時令，但是從前年開始，餐館業務下滑的很厲害，魏家那邊幫咱們來看過，說咱們做的都是傳下來多年的老菜了，不符合現在人口味，這才試着一點點調整。”
聽到魏家，蘇若彤心裏一跳。
經過短暫的接觸，蘇若彤發現那個魏崢不是個好人，讓她對魏家也有了一些戒備。防人之心不可無，父親如此聽信魏家的話，真的好么？
她哦了一聲，微微垂頭，指着上面的菊花豆腐羹：“這道菜看起來很不錯呀！”
菊花豆腐羹，是將一塊南豆腐飛水以後，切成極細的絲兒，用香菜將豆腐絲兒一叢一叢攔腰系起來，放入煲好的清湯中，豆腐絲兒在湯水裏散成一蓬，看起來就好像盛開的菊花一般。
蘇長青見蘇若彤指着這個，面上露出個苦笑。
“這道菜不能大量供應。”蘇長青倒是不瞞自己的女兒。悉心指導她生意經：“店裏只有大師傅刀工能到這種地步，而且它的主材料用的是豆腐，也不好標高價格，如此一來，只能賠本經營。”
蘇若彤忍不住詫異。她看那圖片中的菊花豆腐，豆腐絲大概有三毫米到五毫米粗細，既不均等，也沒細到能穿針，以前她身邊伺候燒火的最低等僮僕閉着眼都能切得這比這個好。蘇家普通的廚師，竟然連這個都做不到么。還是說，地球上的廚師刀工整體水平都很差？
因為原身對地球廚藝水平這塊兒實在是沒什麼了解，蘇若彤一時間也沒妄言，略一思索，道：“那我們就改一改材料，讓這菊花豆腐能配得上它的身價。”
“你想怎麼改？”蘇長青來了興緻，問道。
以前女兒對生意上的事情從來不上心，他也想着蘇若彤高中學業辛苦，沒有叫她攙和。而今蘇若彤已經高中畢業，馬上要去讀大學了，也是時候接觸一下這方面的事情了。
蘇若彤搜刮著原身腦子裏的記憶，轉瞬有了決斷，道：“有一道菜，叫做佛跳牆，我們可以做類似的豆腐，就叫做佛跳菊花腐好了。”
蘇長青不由得詫異：“怎麼做？”
“佛跳牆是用各種名貴海鮮和肉類燉出來的，我們完全可以將那些海鮮和肉類當配料，用紗布裹起來，留出大部分空間給菊花豆腐，讓它們在一起低溫燜煮。俗話說，千燉豆腐萬燉魚，豆腐可以吸滿佛跳牆的湯汁和香味，而且這樣燉出來的豆腐塊，也會比較硬，更加好切。最後一步，用佛跳牆的湯汁調和以後做菊花豆腐的底，而不是用清湯，這就是佛跳菊花腐了。”蘇若彤說道。
蘇長青頓時被蘇若彤的奇思妙想鎮住了，但他一時間習慣使然，忍不住的潑了蘇若彤一盆冷水：“你這個佛跳菊花腐，聽起來倒是有點意思，可是你要考慮到新海市的消費水準，這樣的菜，有幾個人會買呢？”
“既然好吃，為什麼沒人買！”蘇若彤淡淡的說道。
她奪舍前，哪怕洞府里扔出去一盆剩菜，也有無數仙人拿重寶相求，這還是相對而言不那麼注重口腹之慾的仙人，凡人面對吃的，定力更要差得多！她根本不相信有好吃的擺在面前，會有人不動心！如果有人不動心，只能證明那不夠好吃。
就這麼打個比方，一個整天吃糠咽菜的農夫，他看到白米飯，一定會覺得那是世間美味。
而一個每天能吃米飯吃飽，可是飯里沒什麼油水的人，看到金黃黃、油亮亮的烤全羊，一定會忍不住。
但一個天天能吃滿漢全席的人，就要用更高級的東西吸引他了。
蘇若彤對如何捧出那些更高級的東西自信滿滿。
正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秘書在外面說道：“蘇董，陶先生來了。”
“剛好，你可以請教一下陶先生。你們年輕人總是有共同語言的，我說的，你不一定肯聽。”蘇長青說道。
他覺得女兒的脾氣和已經過世的父親太像了，當年父親也是這樣的，因為廚藝好，就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到底獨木難支，蹉跎一生，只將蘇家菜館經營成一個名頭響亮的小蒼蠅館子而已，連個像樣的學徒都帶不出來。
蘇氏能做到這麼大，還是靠了老爺子晚些年撒手不管，將館子交給他這個不怎麼會做飯的兒子手裏以後，才發展到這麼大的。在蘇長青的經驗里看來，廚藝跟餐館能不能做大，並不掛鈎。
陶羨進來后，蘇長青立刻笑着將方才蘇若彤想出的那道菜告訴了他。
聽了蘇長青一再的提起那道菜的菜名——佛跳菊花腐，陶羨的臉色變得奇妙極了。
菊花……腐……還佛跳……聽起來怎麼那麼故意呢！這父女兩個不是來真的吧！
蘇長青是個中年人，不接觸網上的文化，不曉得這名字有多詭異，倒是還能理解。但是蘇若彤可是個年輕人，正該最了解網上那些段子了，怎麼也這樣。可是看她那鎮靜又理直氣壯的表情，又像是真的不知道，他忍不住有些納悶。
“咳咳！”陶羨先不忙着評論菜，摸出手機，裝模作樣調出一個頁面，給蘇若彤看，上面是最近流行的某個男星的賣腐新聞，遞給蘇若彤：“蘇小姐，你看這條新聞了么，最近特別火！”
蘇若彤納悶，接過來一看，原身的某些回憶漲潮一樣湧上來，一下子淹沒了她的腦海。
她的臉騰地一下紅起來！
這個世界真的是太邪惡了！以後她還怎麼面對腐竹，豆腐，啊，對了，還有菊花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