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算(二)
世上就有這樣的人，他們說對時，你感覺到事情是對的，他們說錯時，你又會認為事情是錯的，似乎對與錯全被他挑在舌尖上。此時梁聰巧五人就有這種感覺，這被忽悠的感覺。
嚴輝繼續滔滔不絕，不理會五人詫異的目光，說道：“如果下棋不是為了贏，又哪裏會有勝負之分呢？”這點五人又贊同，又矛盾，又說不清楚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只能被動的聽着嚴輝的忽悠。
“不矛盾。”嚴輝正容道，“這見解和剛才我說的動中取靜不矛盾，只是兩者享受的感覺不同。贏棋享受的是贏之後的成就感，動中取靜享受的是過程中的愜意感。”他深深的望着梁聰巧那對深邃漆黑的眸子，輕聲問道：“你現在理解了嗎？”
梁聰巧被嚴輝深望過來的眼神看的心中沒名的發慌，她連忙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一口氣，不常運行的冰寒真氣從丹田升起，緩緩向上移動，路經心臟處一股情感融入其中，然後繼續上升直達後腦，發熱的腦袋如被一股清流注入，慢慢的冷靜下來，混亂不堪的思緒終於一點點的清晰起來。她前思後想，心下長嘆一聲，暗道：太厲害了！他僅僅憑藉言語在片刻時間內就可以攪亂我的所有思緒，如果他再加以行動，有誰能夠抵擋得了他？
梁聰巧心下暗暗提高警惕，睜開美目后，重新清醒的她在眸子深處流露出一絲自信。“公子果然與眾不同，普通人喜歡的是贏的感覺，所以才竭精殫智的在棋盤上贏棋，而公子喜歡的是過程中的享受，所以才會不在意棋盤上的輸贏。”
嚴輝微一錯愕，他沒有想到這梁聰巧會這麼快的反應回來，不過無所謂，他預期中的效果已經得到，即使對方再清醒，也無法影響後邊的打擊計劃。他撥動手中的念珠，點頭道：“不錯，我選擇的是過程。小姐，你知道我為什麼選擇享受過程嗎？”
“請公子指教。”梁聰巧馬上接道，這次她機靈的沒有勉強自己去思考弄懂異類的問題，她避過了一道陷阱。
嚴輝解釋道：“享受毫無利益的贏，只是人的虛榮心作祟，不值得我這樣的人去享受。”他暗諷梁聰巧和錢撈都是虛榮的人。
梁聰巧的神智已經恢復清明，錢撈關心的是錢，兩人對這諷刺都毫不在意。
嚴輝深深的注視着梁聰巧，深情的說道：“現在看着美麗動人的聰巧小姐，我突然想在棋盤上贏上一回。不知道聰巧小姐能不能遂了在下的心愿？”
聞言，三老面顯鄙夷，雖然剛才嚴輝言語不俗，但要和梁聰巧的未婚夫比起來，在他們看來相差不亞於天與地。錢撈冷冷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詫異，微微有些了解嚴輝的他敢肯定嚴輝此時正在進行着一個陰謀，且實施陰謀的對象就是眼前這丰姿卓約的白衣少女。他轉頭同情的看了少女一眼。
清醒後梁聰巧充滿了智慧和自信，美目毫不示弱的對視嚴輝熱情如火的目光，柔聲道：“這位公子你真會說笑。”她沒有指責嚴輝直乎其名，在她心中她已經把嚴輝當作同等人對待。能夠把她忽悠的迷頭轉向的人物，豈不就是非同小可？
嚴輝不置可否，他收回目光里的深情，隨手將棋子擺上，悠然道：“下棋有點賭注，贏起來才又意思。聰巧小姐，賭上一局怎麼樣啊？”
梁聰巧不示弱的問道：“賭什麼？”如果能贏，她將消除剛才被嚴輝攪亂思緒的事以後對心神的影響。
嚴輝隨意的說道：“賭錢幣銀兩，太過俗氣。你我二人既然要賭，就要賭的不同凡響，這才能不辱沒了你我的身份。”
梁聰巧驚奇的問道：“公子智慧過人，不知我們要賭些什麼？”
“賭命運！”嚴輝語不驚人死不休，“我贏了，聰巧小姐你嫁給我；我輸了，我的一切全憑小姐發落。”
聞言，眾人無不變色，那楊全猛地高聲喝道：“大膽！”就要上前動手理論。
梁聰巧即時抬起右手，阻止了身後三老上前的身形，她美目深深的望向嚴輝，但見他滿面懶散的微笑，眼神中還是那不變的溫和，他手中的念珠還是不緩不急的撥動着。在他身上，她看不出任何東西，無論是自信期待，還是心虛焦急，他永遠都這般溫文爾雅，不動聲色。她再一次感覺她遇到了讓自己心慌害怕的對手。
梁聰巧玉手碾着棋子，動作緩慢而優雅的將它們一個個的擺在棋盤上，蒙面的那塊絲巾隨着輕微的喘息輕輕的掀起一個微小的角度，這樣倍添神秘的美姿。“對不起公子。”她歉然道，然後又學着嚴輝隨意的口吻說道，“公子的賭注太重，聰巧接不下來。”她不敢拿自己的一生和這個異類去進行豪賭。終局一子不失的棋藝，見解獨特的理論，可以輕易掌控他人情緒的技巧，再加上你永遠看不穿他的想法，和這樣的人進行賭棋，梁聰巧沒有一點可以贏的把握。很好笑，本是她看不起的臭棋手，卻在真正對決時讓她感覺害怕而不得不選擇退縮。
“呵呵。”嚴輝歡喜的笑了，他總是這般出人意料。他歡快的說道：“聰巧，你看到沒有，這就是棋內、棋外的享受。”幾人都被他說的不明所以。“棋局內，我不是你的對手，但在棋局外我卻贏了你。實話告訴你，聰巧，我的象棋真的下的很不好，我每次都想贏，卻總是贏不了。也就是因為棋局內贏不了，所以我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象棋外。你看到我每次都是一子不失，其實是我故意展示給你看的，是嚇唬你的一個手段。之前的長篇大論，只是我胡亂說的，目的是讓你認為我高深莫測。”
幾人都睜大眼睛，不能置信，梁聰巧露出的肌膚更是白的沒有血色。
“再加上一番沉重的賭注壓力，終於讓你避而不戰，聰巧你在棋盤外輸給我了，呵呵。”他無害的笑着，歡快的笑聲讓三老頭皮發麻，心中發寒。梁聰巧放在桌子上的右手一直不斷的抖動着，像被晃動的篩子一般，當即她捏着的那枚棋子跌落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響動。
嚴輝不好意思的笑道：“其實我對輸贏看的不重，只是第一次見面就輸給你這麼漂亮美麗的小姐，讓我心中的男兒豪氣憋屈。對不起，我耍了一點小心計，才贏了你一把。聰巧，你不會怪罪我吧？”
這番言語，梁聰巧一句都沒有聽進去，深邃的眼睛無力的緩緩閉合，閉合間兩滴晶瑩的清淚從眼角處跌落下來，這一刻她感覺很累很累。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又輸了，繼幾天前那局土匪爭鬥輸給五嶺山神秘的大頭領，今天她又輸給了眼前這麼一個看似誠實可靠，溫和善良的瘋子。上次輸，還有情可緣，有跡可尋，輸的還算是痛快，而這次輸，則輸的莫名其妙，不知所以，只在最後才知道自己被人給騙了。從小到大，一直被稱為天才的她，何曾想到今日會被人這般玩弄在股掌之中，沉重的挫敗感，讓她的高傲一時無法承受。
嚴輝這番算計對梁聰巧心智的打擊很沉重，幾乎一次性將她的心神擊垮。有什麼比隨意操控一個聰明人的思緒，更能打擊這個聰明人的智商？梁聰巧此時是高傲有多高，她摔的就有多慘。
望着心神皆疲的梁聰巧，三老心如刀絞，當即楊全氣的大罵嚴輝道：“你這個瘋子！”罵完，他雙臂抬起，直接撲了過來。
錢撈神情肅然，右臂甩起，右掌急速的揮出。他的出手毫無徵兆，偏有快速無比，猛烈絕倫。楊全不及反應回撤，兩人的手掌硬生生的對了一記。
“轟！”雙掌印實，肆溢的勁氣當即將桌上的棋子吹落，更吹的白衣男女的衣衫咧咧作響。
錢撈原地站立不動，楊全止不住身形，被錢撈的掌力衝擊連退三大步。望着錢撈冷冷的老臉，三老大驚失色，連忙都提及真氣，有了一起出手的打算。森寒的氣息頓時瀰漫整個茶館，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