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賭注
西關城地處南宋最西側，是通往關卡的最後一個城市。由於防衛的重點全部集中在關卡處，所以這裏城矮兵少，防衛鬆懈。城市不大，但卻極為繁榮，已經是正午時分，西城門依舊不斷有人進出。
嚴輝站在城下，仰望城牆，心中百感交集，當年假死出走，首先來到的就是這裏。再次從山上回到這裏，城牆依舊沒變，灰黑的讓人心頭髮酸。念及當年父母健在，自己不服管束遠遁他鄉，而今父母雙亡，他又來此城，不由得黯然傷魂。“只是不知道我這次會不會和以前一樣，給你帶來的是腥風血雨。”他心中暗自說道。
“第一次來嗎？”一個乾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嚴輝早知身後有人，聞聲絲毫不驚，目光遊離在城牆上方，感慨萬千的回答道：“不是第一次了，算來應該是第二次經過這裏。”
“這是第幾次無所謂，關鍵不要是最後一次。”乾澀的聲音中有一絲恨意。
嚴輝微微一笑，轉過身來，入目的是一個乾乾瘦瘦的半老大叔。花白凌亂的頭髮黑糊糊的一片一片，似乎它們從沒有被洗過。鬍子不多，倒是潔凈的很。最惹人注目的是他那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這雙眼睛即大且黑，神采奕奕，此時它們透出一股擇人而噬人的兇狠。這人卻是那被雇傭的高手車夫錢撈。
上下打量自己一眼，嚴輝自我解嘲的搖了搖頭，笑道：“以後和你一樣穿一件普通的灰衣，就可以不被認出來了。”西關城商人較多，一身白衣的人並不多見。
錢撈沒有理會嚴輝的打趣，他直接伸出右手，恨聲道：“拿來。”
嚴輝迷惑不解，問道：“什麼？”
錢撈滿臉憤恨的說道：“萬兩黃金的欠條。”
嚴輝身子向後一縮，小心的望着錢撈，問道：“你要當眾搶劫嗎？”他雖如此說，但聲音不大，只限他們兩人可以聽到。
錢撈聽到搶劫，滿臉悒鬱，思索半晌，咬牙頓足，壓下聲音，道：“放心，我是保鏢，不是土匪，不會搶劫的。”說著他狠狠的瞪了嚴輝一眼，對這一次輕易搶劫萬兩黃金的人，他忌妒的內心發狂。
嚴輝緊張的神情一掃而空，露出嬉鬧的微笑，輕聲道：“剛才開個玩笑，在那種情況下都能保持信譽的人，怎麼可能輕易改行呢？”
錢撈氣急，又反駁不得，不善言辭的他直接步入了正題。嚴肅的注視嚴輝的雙眼，他沉聲說道：“如果你不請我保護你，你將萬劫不復。”不等嚴輝開口，他就開始解釋，“柳月嬋達到關卡后，已經派出人馬前來找你，她鐵了心要抓住你。我可以從你的頭型、身高、服飾和氣質認出你，她派來的人自然也能，你可千萬不要心存僥倖。”
嚴輝一愣，隨即笑了，問道：“你該不會是來抓我的吧？”
錢撈肅容道：“我錢撈只接受保護人的委託，不再做其他生意。”
錢撈說的模糊，嚴輝卻清楚，錢撈這個名字他以前也聽說過，對於這個只會救人的古怪保鏢印象十分深刻，因為江湖上古怪的人本來就不多。
嚴輝計算一下時間，問道：“他們什麼時候能來到？”
錢撈冷聲答道：“五兩銀子我回答你，如果你雇傭我，可以免費。”
嚴輝仔細打量一眼這古怪的保鏢，但見他那對眼睛在漆黑中透出誠懇認真。他退步妥協道：“一百二十兩銀子，我雇傭你到明天這個時候。”
錢撈神情一變，連忙否定道：“不行，別人可以，你卻不行，除非你把昨天萬兩黃金的欠條給我，不然我不接受你的任務。”那可惡的五兩銀子讓他一直心痛，對嚴輝他不得不特別對待。
嚴輝眉頭一皺，錢撈連忙又說道：“還有一件事算是免費贈送，柳月嬋已經放出話了，說你是她的表哥，那欠條上的黃金只有她才能給你兌換。所以現在除了雇傭我，你那欠條沒有絲毫用處。”
聽到這裏，嚴輝不得不承認柳月嬋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欠條在她表哥手裏自然遮掩了被劫的恥辱，只有她能兌換的條件又杜絕了他從別人手中兌換黃金的途徑。這一刻，他的欠條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想像一下，他嚴輝大膽的拿着欠條去柳月嬋處兌換，被柳月嬋突然喊道：“原來是你把欠條從我表哥手中搶走的。”錢，一個沒有；麻煩，將永遠不斷。
女人，是不能小看的！
嚴輝心中對柳月嬋的聰慧讚賞不已，口中卻道：“這樣看來這欠條我要好好保存，不然怎麼對得起月嬋的一片苦心。遇見他人時，掏出欠條，自說是月嬋表哥，不見得沒有好處。”他心知任何世界軟骨頭男人都是存在的，找到一個柳月嬋的崇拜者，他可以騙出錢來。
錢撈麵容一動，再次提醒道：“後面的追兵你打算怎麼應付？”
嚴輝心念一轉，計上心頭，他笑容滿面的看着錢撈，不屑道：“追兵而已，就是我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也不會把我怎麼樣。”
錢撈對視嚴輝的目光，冷冷的，一字一頓的吐聲道：“你是不是瘋子？”
嚴輝哈哈大笑，指着錢撈，譏諷道：“你敢不敢與我打這個賭，賭他們不會帶走我。”
錢撈麵容一整，猛然頓足，身形前撲，手掌順勢揮出。他速度快如閃電，嚴輝根本沒有反應，被那掌鋒架在脖頸上。輕易得手，錢撈神情變了變，疑惑道：“你真的不會武功？”
嚴輝似乎被突來的攻擊嚇到，他俊臉發白，渾身發顫，聽到問話，馬上反應過來這只是試探，氣急敗壞的反問道：“你看呢？”
錢撈收掌後退，不理會嚴輝的怒火，冷聲道：“要賭就賭那萬兩黃金的欠條。”
嚴輝神情不善的盯着錢撈，猛地又恢復笑容，譏諷道：“原來你是這般膽小的人，一個賭博還要試探。”
錢撈不為所動，冷聲道：“賭不賭？”
“賭，當然賭。”嚴輝笑道，“關鍵是你還沒有說出你的賭注，也應該是萬兩黃金吧？”
“不可能。”說到錢，錢撈比誰都敏感，別人無用的欠條怎麼可以和真正的萬兩黃金相等同？即使他自認為穩贏，他也不會答應這樣的賭注。
嚴輝望了一眼城門，笑道：“要不用你一個月的雇傭時段來做賭注，怎麼樣？”
錢撈想了一下，痛快的答應道：“好，如果你不用武功，站在追兵面前，且他們不帶走你，就是我輸了，反之就是我贏。”他用的是“你不用武功”，可見他十分小心謹慎。
嚴輝伸手將欠條掏出，遞給錢撈，笑道：“我相信你的人品，這欠條你拿着，等我贏了，你再還給我。”
錢撈毫不客氣的接過，又道：“你這人還不錯，如果再給我五百兩銀子，我可以答應你被抓時救下你。”
嚴輝飽含深意的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說道：“撈錢兄，我很期待我們未來的一個月。”說著他緩步走向城門一棵大樹。
錢撈望着那挺拔的身影，心中突然升起一絲不安，握着欠條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