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禮物
嚴輝感覺屏風后四人從側門出去不久，一隊人從遠處路口走來。轉身望去，只見楊起宏尾隨在後，當前的是一個白衣女子，她身段迷人，行走間如弱柳扶風，端是風姿萬千，只是她面蒙輕紗，看不到真容，但那露出的一對漆黑的眸子卻深邃有神，讓人心生嚮往。嚴輝心中暗驚，來時無法想到自己的對手卻是這般嬌巧迷人、毫不遜色朱嫣顏的俏佳人。女子身後是三位中年，他們風采各有特色，但引起嚴輝注意的則是他們身形沉穩、真氣凝實，是少見的高手。
待幾人走近時，他連忙躬身行禮，卻是必恭必敬，待到幾人坐下，他這才直身望去。女子坐在主位上，楊起宏站在她身側，三老則一人擋在女子身前，另外二人在女子身後。
梁聰巧凝視嚴輝半晌，輕聲道：“聽說你們大頭領讓你給我帶來一件禮物，不知是什麼？”她聲音清美動人，似深山清泉，清澈幽雅，讓聞者心神迷醉。
嚴輝不卑不亢，揚聲道：“禮物便是……”
梁聰巧出聲打斷道：“閣下不要着急。在知道禮物之前，你是否可以向我介紹你們的大頭領。我希望可以了解你們的大頭領，畢竟我身為女子不可隨便收受他人送來的禮物。”
嚴輝聞言心中一動，可以確定眼前這優雅女子便是這兩天來一直和他較量的那個對手，因為她一開口，便掌握了談話的主動權。
梁聰巧問道：“請教貴頭領尊姓大名？”
嚴輝心中思慮，馬上心頭一計，道：“果然不出大頭領所料，小姐真的詢問起大頭領的名號。”他語氣恭敬，有着對崇拜敬仰之意。“對不起小姐，來時大頭領有交待，他說一些事情只有自己慢慢的發掘出來才有意思，他的所有情況都等待小姐你去挖掘。至於禮物，大頭領說如果小姐不願意接受就算了。”
聽聞此言，楊起宏和另外三老眉頭緊皺，心下一陣擔憂，那“大頭領”實在是太料事如神了。
捻着胸前的秀髮，梁聰巧紗巾下的小嘴不屑一笑，“既然你們大頭領想法如此，那麼他必然也沒有了解我的念頭吧？”
“不。”嚴輝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頭領十分想了解小姐。”
“哦？”梁聰巧清晰修長的眉頭斂起。
嚴輝凝視那對深邃的眸子，揚聲道：“通過這件禮物來了解小姐。大頭領說他的這個禮物就是為了讓他和小姐您相互了解。”
這一刻，五人再次墜入迷霧中，世界上竟然還存有相互了解的禮物？梁聰巧黛眉深鎖，專心思考。她剛才詢問姓名被對方算出，已經算是輸下一城，此時如果她猜不出這禮物內容，那麼她將是再輸一城。現在看來“大頭領”和她的戰爭還沒有結束，只是從之前的佈局對弈到了現在的短兵相接。這微妙的智力拚斗其他四人相差太遠，又怎麼能感覺的多來？他們只是對那禮物驚訝好奇。
主動權再次回到嚴輝手中。
房間內，光線昏暗，寂靜無聲，氣氛十分壓抑。楊起宏思索半晌還是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他看着嚴輝那猙獰的面具，心下一陣陣的煩躁，那面具上露出的恐怖的尖牙好似嚴輝在對他進行嘲笑。“你先把那禮物面具揭了。”他不耐道。
聞言，梁聰巧秀目一亮，深邃的眸子流光異彩般十分照人，輕聲道：“貴頭領果然是高人，這等巧妙的主意也可想出。”她言語中流露強烈的自信，“按我看，這禮物不是面具，而是一個關於面具的問題。對嗎？”
嚴輝連忙躬身行禮，道：“小姐果然聰慧過人，明察秋毫，大頭領的禮物確實是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就是關於面具的。”
終於贏回一盤，梁聰巧心下暗喜，連忙又問：“問題具體是什麼？”
嚴輝回答道：“大頭領來時曾讓在下轉達說，如果小姐您認為面具下的我是大頭領的話，就請你揭開面具；但如果小姐認為我不是大頭領的話，就不要揭開面具。”他語速很急，但沒有出現一絲差錯，好似背誦許多遍的樣子。
其他四人迷惑不解，唯有梁聰巧心中暗嘆，她首次感覺自己遇到一個強勁的對手，楊起宏和三老想不通這問題后的含義，但她卻十分清楚這問題的兇險。
就在剛才，她還懷疑眼前的使者是不是那個佈局的高手，因為他的回答中那個“大頭領”聰明的有些過了，無論是誰也不可能一直料事如神，但現在她卻不敢肯定了，能夠給出這等難題的人，絕非一般的聰明人物，他聰明的已經變態了。
揭還是不揭？這是一個選擇，選擇之後的結果卻十分可怕。聰明人對事情考慮的很多，考慮的很全面。但為什麼有些聰明人是料事如神，而有些聰明人卻總是想法出錯呢？這是信心的問題。聰明人分析一個事件，就好似在迷宮中尋找正確的出路，他們要竭盡腦汁在各個分支道路中找出深藏在其中的正確出路。這個過程，需要的不僅僅是體察入微的細心，還需要可以一直堅持自己分析的自信。當聰明人的信心失去后，在分析事件時就如同迷宮中的蒼蠅，雖然看的準確，但再也無法堅持走到底，從而永遠走不出去。
揭與不揭？這是信心的考驗。失敗者的信心將會受到一個重重的打擊。
選擇正確了，可以打擊到對手；選擇錯誤了，受到打擊的是自己。梁聰巧不得不謹慎考慮。
智慧上的鬥爭有時比武力上的鬥爭還要激烈，它可以讓一個聰明人懷疑自己的智商，從而一蹶不振。
思索良久，梁聰巧幽幽一聲長嘆。這使者言辭鋒利，處事鎮定，是一個少見的人才，他是大頭領的可能性很大，但這人的才幹為什麼不可以是大頭領用來打擊她信心而精心設置的陷阱？這使者開口閉口“我們大頭領”，並且在對答時沒有露出一絲他是大頭領的破綻，好似他就只是一個使者。但為什麼不可以算作大頭領裝扮技藝的高超？
是還是不是？到處是破綻，但每個破綻又都可能是陷阱。
“你怎麼可能是你們的大頭領？”楊起宏笑道，“你們的大頭領怎麼可能會來這裏？”他沒有指明大頭領沒有膽量來拜訪他們。
楊起宏說的有道理，但梁聰巧不敢苟同，否定之否定，就是肯定。對方越是不可能前來，同時就越是可能前來。越不像，倒是說明他越像。
太陽西沉，一縷艷麗的陽光射入屋中，昏暗的空間頓時多了幾分明亮。梁聰巧不由得望向那陽光，亮麗的色彩讓她心中猛然一亮。“我不揭。”深邃的目光透出兩分俏皮的笑意，“告訴你們的大頭領，我不揭面具。”她不說面具下的人是誰，只是說不揭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