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啞女
墓園深處,有處無人問津的地底洞穴,山洞內時常發出鬼哭狼嚎的怪音,自此葯谷弟子對此地敬而遠之,久而久之這片區域被人遺忘了。十年過去了,洞口長滿茂盛的茅草,銹跡斑斑的鐵欄也掛滿蛛網,人跡罕至,這是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
“紫嫣,紫嫣,我不會忘記,不會……”
沐沐跳下閣樓慌不擇路,腦袋似要炸開般疼,恨不得找塊石碑一頭撞上去算了,深一腳淺一腳渾渾噩噩沖入墳場,頭重腳輕,一腳不穩一頭栽在了墓碑上,當場暈死了過去。
遠處無臂老嫗帶着邀月公主急急出了山谷,臨行前望了眼墳場,墓地里墳頭林立,加之又有白幔做了掩護,少年人無巧不巧的摔在了凹陷里,恰巧躲過了一場劫數。
“月兒走,等回來了再好好找這小子算賬”無臂老嫗怒喝道。
……
天色漸暗,日落西山下,天邊只留下一抹餘光,大地一片肅靜。
摔倒在墳地里的沐沐,指頭尖稍稍的動了動,眉心的雙月魂紋閃過一抹流光,若隱若現,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抹血色,眼眸微微睜開一絲縫隙,掙扎着爬起身子。
“紫嫣,你在哪,在哪……”沐沐喃喃自語,突然腦袋裏傳來一陣刺痛,像是有誰在用針扎一般,痛的緊咬牙關,太陽穴根根血管暴起,不管不顧額角上的傷勢,抓着頭狠狠的往地面上磕去,似乎只有疼才能稍減刻骨的痛。
“啊!”一聲驚天的慘叫,沐沐忍無可忍的狂叫,額頭上的血水伴着冷汗、泥土、草根滾落,舉手瘋狂敲擊腦殼,狀若瘋魔。
“呀呀,呀呀!”
墳地里忽然出現了一道身影,躲在土堆后探出腦袋觀察着少年,嘴裏叫嚷着誰也聽不懂的話。
沐沐哪還顧得上這些,瘋瘋癲癲,拚命擊打着頭顱,痛到深處,眼見一塊墓碑一頭撞上去,雙睛白眼一翻倒在地上,就此昏死了過去。
“呀呀,呀呀!”耳邊傳來一陣急促的“呀呀”聲,不知言下何意。
……
“滴答,滴答”
一滴滴的水聲似敲擊的節奏,陰暗潮濕的山洞內唯有一盞油燈,風一吹燈火微弱的跳動着,燈芯內不時傳來的‘噼啪’聲,聲音不大卻讓人不禁開始懷疑,燈何時會滅。
昏暗的燈光,一道衣着襤褸的身影搖晃着出現,她蓬頭垢面身上的布衣幾乎成了條狀,走起路來不停的飄蕩,發枯打叉的頭髮比起雞窩還不如,臉面深藏在茅草般的亂髮裏頭,只留下一隻眼睛,一隻無比清澈透亮的瞳孔。
瞳孔黑白分明,像是一道清流在心中流過。有人曾經說過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隻眼卻生在了一個比叫花子還不如的人身上,不得不讓人懷疑其可信度有多少。
她的手沾滿了污漬,至少有段時日未曾洗過,黑乎乎的兩隻手卻端着碗熱氣騰騰的白瓷湯碗,湯碗內濃濃的葯汁,發散着淡淡的葯香。
山洞極其狹小,除了一盞油燈便是一張石塌,再也沒有多餘的東西了。
石塌上躺着一位少年,額頭纏着一圈厚實的布條,蓋着的被褥早已千瘡百孔,棉被裏發黑髮焦的棉花也能清晰可見,無處不透風,早已失去了棉被的作用。
山洞本是個冬暖夏涼的好去處,可這裏的風不一樣,風一刮遍體生寒,沐沐圈着個身子活像個蝦米,凍得發紫的嘴唇不停的直打顫。
她走到沐沐石塌邊,小心的扶他坐直了身子,沐沐凍得直發抖,她坐在石塌邊沿,用身子擋住風口,端起湯匙一口一口喂起了葯,探手從懷裏取了一方白巾,輕輕插去溢出嘴角的葯漬。
別看她衣衫襤褸,這手中白絹卻十分講究,凈白面的方巾上綉着一對鴛鴦,兩隻鴛鴦愜意的在水中嬉戲,活靈活現。
餵了葯,她又一搖一晃的走出去,沒過一會功夫抱着兩團黑糊糊的東西回來,東西似乎很燙她只能用破衣裹着,衝到石塌前將兩團東西順手丟了,雙手捻着亂髮下的耳垂,燙得直跳腳。
她顧不上燙,掰開了黑糊糊的東西,原來是兩個大番薯,番薯黃黃的芯子冒着熱氣,撕了厚厚的黑皮,取了白瓷湯碗吹涼了半天,又一湯匙一湯匙的餵給了少年。
沐沐在迷迷糊糊間吞咽了點東西,她又找來一個青色的瓦罐,罐子裏盛滿了清水,喂水的時候,一雙眼眸突然睜開,發現有陌生人在旁,驚慌失措下猛地一推。
“哐當”一聲響,水罐摔在了地上,好端端的瓦罐四分五裂,裏面的清水撒滿一地。
她急了又像是在害怕什麼,蹲下身子拾起瓦片,狠狠的回瞪了一眼少年,隨後默不作聲的收拾起碎片。
“不,不好意思,對不起,我並非有意”沐沐知道對方一片好心,趕緊道歉。
她卻充耳不聞,只顧埋着頭拾取瓦片,細心而且認真的拾起每一片。
“要不,我來幫你吧!”沐沐跳下了床,眼前一黑,一陣天旋地轉倒向了她。
她倒也是機警扭身抱住了少年,張開嘴“呀呀,呀呀”的一陣亂叫。
“你是啞人,對不起,你是不是不會說話?”
她點了點頭,攙扶着沐沐站起了身子,手指指向了石塌“呀呀,呀呀”的叫出了聲,沐沐靈機一動,道:“你是讓我躺回去?”
啞女點了點頭,沐沐再次躺回了石塌,看了一眼她,道:“你會不會寫字?”
啞女又點了點頭,做着手勢比劃了半天,沐沐瞪着大眼看了半天也不知她是什麼意思,攤開手心指了指掌心,道:“要不你把字寫在我手上,這樣我就能聽明白了。”
啞女恍然大悟,趕緊抓起沐沐的手掌,歪歪斜斜的用手指寫起了字,似乎她對寫字生疏的很,幾乎難以辨認。
“你,病,沒,好,不,要,下,床,明白了,你讓我在床上休息,但你知道我這是什麼病嗎?”
啞女想了想,接着寫道:“不,要,想她,頭,不,痛。”
沐沐隨口喝道,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是思念才使頭痛欲裂,想到此處腦海里出現一抹倩影,隨之而來的是陣陣刺痛。
啞女看得急了,趕緊在他手中寫道:“不,要,想”,寫完后緊緊抓着沐沐的手,緊緊的抓住。
“好,好,不想,我不想”沐沐痛的大叫,可越不想越會想,少女模糊的身影不時在腦海中閃現,痛苦無時無刻不在,面露扭曲痛徹心扉。
啞女也是急了,顧不上一個個寫字,“呀呀,呀哎呀”的一陣亂叫,沐沐痛的冷汗淋漓,痛苦的狂抓頭髮,恨不得一根根都拔下來才好。
“啪”一記響亮的耳刮子,啞女出手狠狠扇了一記,打得沐沐像是醒了,臉頰上留下深深的五指印,不曾褪去。
啞女抓着沐沐的手,緊緊的抓着,指尖寫着:“痛不痛。”
清醒過來的沐沐唯有報以苦笑,搖了搖頭。
啞女又寫道:“你是誰,來這裏幹嘛?”
“我叫沈沐沐,你可以叫我沐沐,對了這裏是什麼地方?”沐沐問道。
啞女深望了一眼皺起了眉頭,但還是在他手掌中寫道:“葯谷。”
“葯谷,我怎麼會來葯谷,誰帶我來的啊!”
沐沐聞言完全懵了,這裏竟是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葯谷是什麼地方?誰帶我來得來做什麼?剛才害我的人又是誰?我又該怎麼出去?腦海里閃現一個又一個問號,一連串的問號。
“我該怎麼辦,怎麼辦,誰來救救我啊!”心底發出無奈的悲鳴。
啞女看着像是瘋了的沐沐,皺了皺眉頭放開了他的手,向著地洞更深處一搖一晃的走去。
“丫頭,在外面磨嘰什麼,我的飯好了沒,你要餓死我啊!”
洞內發出一聲蒼老的呼聲,聲音有氣無力像是真的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