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曲琅凈冷冷看他一眼,“你來就是為了問我這個?”他的臉色更陰霾。
“當然不是。”曲琅凈的臉色讓耶律魁膽戰心驚。“我來是要告訴你金陵皇帝的事。”
曲琅凈皺眉,他不動聲色地看向溫泉池,知道這個距離南昕樂定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他抿唇,黑眸閃過一絲煩躁,他多想叫耶律魁離開,不管是炎狼國還是金陵皇朝,他都不想聽,也不想過問,可他只能忍住,勉強自己冷靜。
“金陵皇帝怎麼了?”
“聽說那小皇帝好像病倒了,傳聞小皇帝的身體本來就不好,這次好像病得挺嚴重的,搞不好這次小命就丟了,金陵要改朝換……”
“閉嘴!”曲琅凈低喝,不讓他再說下去。
金陵皇帝病重?她那麼重視親人……
耶律魁被曲琅凈的厲色嚇到,“怎麼了?”他有說錯什麼嗎?
曲琅凈閉了閉眼,“沒什麼,你繼續。”
耶律魁覷着他神色,也不敢多問,繼續開口道:“皇兄說這是個好機會,小皇帝命在旦夕,皇城的情勢一定不穩,軍心多少也會有波動,這是咱們進攻的好時機。”
“嚴冬還沒過。”這時候進兵對炎狼國沒好處。
“沒錯,所以皇兄提議……”耶律魁頓住不語,舉手無聲地做個往下劈砍的手勢。
曲琅凈眸光微閃,知道炎狼王的意思——既然此時無法進兵,而金陵皇帝又卧病在床,那不如派人刺殺,皇帝一死,為了爭奪皇位,金陵皇朝一定不平靜,等過了嚴冬,就趁他們內患時大舉進攻,侵佔金陵國。
“啪!”
“誰?”聽到溫泉的方向傳來聲音,耶律魁瞪眼,立即飛身前往溫泉池。
“站住!”曲琅凈叫住他。
“二哥?”耶律魁疑惑地轉頭。
“緊張什麼?那裏沒人,是我養的一隻貓。”曲琅凈神色平淡,“再說你覺得我這裏會有其他人嗎?”
“當然不是。”耶律魁也知道曲琅凈向來孤僻,從不與人來往,這裏除了他們倆當然不會有其他人。“不過……二哥,你什麼時候養貓的?”
他啥時對貓狗有興趣了?
“最近。”曲琅凈斂眸,掩住微閃的眸光。“暗殺什麼時候開始?”
“這幾天就會準備進行,而且皇宮裏也有我們的人。”像是想到什麼,耶律魁皺眉。“對了,最近監視金陵軍的探子回報,修羅那傢伙不在軍營里,我在炎狼境內找不到他,以為他逃回軍營了,可似乎沒有,他人似乎消失了。”
“是嗎……”曲琅凈低語,俊龐一臉平淡。“反正現在嚴冬,兩軍不會有交集,再說他人不見對炎狼國也是好事。”
“這麼說也是。”耶律魁點頭。“反正皇宮一亂,任修羅鬼再怎麼饒勇善戰也沒用,哼,他最好永遠躲着別出現,否則老子遲早砍了他腦袋!只要他不在,金陵皇朝有何可懼?”
“別忘了還有個攝政王和紫瞳聖女。”曲琅凈淡淡提醒。
“聖女?”耶律魁不屑地冷哼。“皇族裏誰不知道金陵皇朝的聖女就是陪睡的妓女,有什麼好怕的?至於那個攝政王,聽說他以前是個百戰百勝的將軍,不過傳言總是誇大,再說那是多久的事了,哪做得了准?”
曲琅凈沒回應他的話,僅是沉默不語。
沒人理他,耶律魁訕訕地閉上嘴。“對了,皇兄叫你有空回宮一下,而且嚴冬快過了,你也差不多該回軍營了。”
“嗯!”曲琅凈輕應一聲,這才抬眸看向耶律魁。“話說完了?你可以走了。”
“哦!”耶律魁抓着腦袋,“那我先走了。”
真是,連杯茶也不給他喝……耶律魁咕噥着,轉身離開。
耶律魁一走,曲琅凈立即轉身,而南昕樂也走出溫泉池。
兩人默默相對,彼此間的氣氛已不再寧靜,他們都心知肚明,一直維持的假象不在了。
“你都聽見了。”曲琅凈淡淡開口。
南昕樂神情複雜,“你不怕我把你們的計劃泄漏出去嗎?”明知她在,他卻讓耶律魁將計畫全都說出。
曲琅凈微微一笑。“我不會瞞你任何事。”更不會防她,他不在乎兩國的戰事,他只在乎她。
“你……”南昕樂咬唇,看着他溫柔的神情,她忍不住別開眼。“你會後悔的。”
語畢,她不敢再看他,匆匆走進竹屋。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好一會兒,曲琅凈才低語。“我不會……”
“嘔——”
南昕樂捂着嘴,對着臉盆乾嘔,可卻嘔不出什麼東西,只嘔出了酸水,她閉上眼,極力忍住不舒服的感覺。
最近她常常乾嘔,一開始她沒想太多,可連續幾天後,再加上葵水遲了,她也隱約猜到原因了。
伸手摸着平坦的肚皮,手指緩緩收緊,她咬着唇瓣,臉上有着沉重,她沒想到自己會……
這該怎麼辦呢?不管怎樣,這個孩子不能留……
她堅定地睜開眼,抹去嘴巴的水漬,卻從銅鏡里看到另一道身影,她迅速轉身。
曲琅凈站在門口,她這幾天的不舒服他都看在眼裏,不過他什麼都沒說。
發現他的身影,她的眼神掠過一絲緊張。
他輕輕一嘆。“你要瞞我多久?”她忘了他可是醫者,毋需問脈,觀神色就可知她的情形。
她懷孕了,沒意外的話,該有一個多月了。
從耶律魁離開后,他們還是一起平和生活,只是那種輕鬆的感覺卻已不再。
兩人的纏綿變得激烈,就像兩把烈火,像要將對方燃燒殆盡似的,不讓彼此有喘息的空間,一再地索取,直到疲累不堪。
而她的話又變少了,神情間總是有着猶豫,面對他的注視總是閃躲,就連懷孕了,她也不跟他說。
她不說,他也裝作不知,可半個月過去了,兩人之間的氣氛愈來愈緊繃,他再也不能逃避了。
呵,他曲琅凈何時竟也有逃避的時候了?他在心裏苦笑。
“昕兒,我們把話談清楚吧!”停頓了會,他才又緩緩開口。“你不要這孩子嗎?”
她方才的神情他全看進眼裏,包括她最後的眼神,因此他不能再默不吭聲。
南昕樂抿唇,低頭不語。
即使早知她的決定,可曲琅凈眸色還是一暗,他閉了閉眼,沉默許久,才又開口。
“昕兒……”他壓抑地問出最不可能實現的一句話。“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南昕樂心口一震,抬頭看他,臉上有着愕然。
他說什麼?跟他走?!
曲琅凈對她笑,他的笑容極柔,可黑眸卻幽深如潭,彷彿在說一場美麗的夢。
“我們離開這裏,到別的地方,不問世事,也不問彼此身分,就這樣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南昕樂怔怔看着他,心頭因他的話而動蕩起伏。不問任何事,沒有戰爭,她不用再握着銀槍,不用再殺敵,不用再聽見任何凄慘的哀號……
“不行……”那夢很美,可是不屬於她。
雖然早知她會拒絕,可真的聽到時,曲琅凈的心還是抽痛了。“你放不下金陵國嗎?”
“你知道的。”她咬唇,眼神閃過一抹傷痛。“我跟你不一樣,我不可能拋下一切離開。”
是呀,她跟他不一樣。
曲琅凈笑得苦澀,“那麼,你就要丟下我嗎?”
“我……”南昕樂回答不出來,咬了咬唇,她開口,“你可以跟我回金陵國,既然炎狼王容不下你,那你可以……”
“不可能的。”曲琅凈淡淡打斷她的話。“昕兒,我不會傷害炎狼國的子民。”就算他身上有一半金陵血緣,可是他從不當自己是金陵國的人,養他育他的是炎狼國,他不可能幫金陵國打仗。
是呀!她怎會提出這種蠢提議?南昕樂淡淡一笑,笑容有着澀然,“我們終究只能是敵人……”
曲琅凈輕撫她的臉,眼神沉痛。“真的不能跟我走嗎?不要理國家,不要理戰事,我們就遠走高飛,不好嗎?”
她低頭不語。
“我們可以找個寧靜的地方,跟這裏一樣,有溫泉,有小溪,我們種塊田,養幾隻小雞,你生個胖娃娃,男娃你就教他練武,要是女娃兒,我就教她彈琴,我不會讓她像你,差點把房子燒了。”
他最後的話讓她勾起淺笑。
他的眼神溫柔得醉人,低下頭,以唇噙住她的笑。
南昕樂閉上眼,讓他的氣息覆蓋,眼睫輕顫,身體貼近他,任他緊緊抱住自己。
曲琅凈吻着小嘴,手臂緊抱着她,就怕她離開,而他再也無法像現在這樣抱住她……
突地,胸口傳來一股椎心的刺痛。
他悶哼一聲,推開她,嘴角溢出血絲,他緩緩低頭,一把匕首直直地刺進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