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結婚

22.結婚

其實這年頭因為戰亂不休,婚禮已經簡化很多。當初孫權嫁妹,我還記得六禮就被濃縮成了三禮;鵑兒出嫁,馬家似乎也沒做足六禮。不過話又說回來,就憑這年頭簽婚約彷彿簽投資合約一般的架勢,也難顧得上六禮。相比起在二十一世紀結婚那些定教堂請牧師找戒指尋婚紗規劃宴會等無數大規劃,這兒的婚禮簡直就是走過場嘛。這幾個月我又忙了起來,一直在印刷機和炸藥之間奔走,還要應付阿斗這小鬼,於是我一直處於“不提醒我就想不起來要結婚”的狀態。

八月初一晚上荀諶託人送來了聘禮。我看着那幾個大漆盒,少不了幾分目瞪口呆。有的時候想想,荀諶這個人不禁很隨便,神經更是堅韌啊。要知道那天早上我才和他一起去校場試驗了最新的弩車,結果晚上他就給我送聘禮來了,心理負擔比我還小嘛。正好鵑兒來尋我說話,看見幾大盒聘禮,一臉好奇的神情,就是不好意思開口問。我乾脆對她招招手,說,“鵑兒來陪我看看都有些什麼東西,我自己也看不明白。”

第一個漆盒打開,裏面是一件織着團鳳圖案的玄色錦袍,領子是紅狐皮滾邊,漂亮極了。“哈,先生平日裏也不奢侈,就是對漂亮衣服頗有執念,跟你爹一樣,”我笑着對鵑兒說道,“這件袍子真好看。”

“其實依照舊禮,當送玄色纁色衣物各一件,再加上鹿裘,”鵑兒格格笑着,“荀先生好生節儉。..)”

“吃你爹俸祿的,哪能有多少閑錢?不過裘衣這玩意倒也罷了,穿着簡直像鎧甲一樣,能把人給悶死。你爹以前給我的鹿裘我就穿過兩三次。”我一邊說笑,一邊將錦袍放到一邊,就看到盒子裏還鋪着一層…野草。

我無語地看着這一盒草,腦袋上一堆問號。倒是鵑兒似乎很熟悉,指點着那些野草介紹道,“這是蒲,那個樣子差不多的是九子蒲,娘說可以保佑得子,很吉利的。這個短短的枝是卷柏,這個是嘉禾,還有香草…”

再開一個盒子,裏面也是各種各樣奇怪的小玩意:什麼木雕的鳳凰,鴛鴦啊,一對銀制的鈴鐺,金線,五色絲絛,長命縷,大雁羽毛…容我說一句,簡直就像小孩子趕廟會之後的戰利品。鵑兒還在邊上嘰里呱啦地介紹每樣東西什麼意義。我聽着她介紹,不免更覺得自己沒文化,順便也感嘆東漢人民真能折騰。還有一個盒子裏幾個小罐子,分別裝着阿膠,清酒和白酒。荀諶還附了一張紙條,說酒是自家釀的,可能味道不比外面的,但更顯心意。閑來無事,我乾脆和鵑兒一起把兩罐酒喝了個乾淨(鵑兒顯然覺得我沒心沒肺,但是沒有抗議)。荀諶這自家釀的酒口感很好,只可惜酒精濃度估計也就比啤酒高一點,完全沒有後勁。

我一邊喝酒,一邊打開最後一個最小的漆盒。裏面是一支玉簪,一枚鳳釵,還一雙金絲臂環。好吧,我拜金我庸俗,但在我看來,這些東西才是正常的聘禮。看見盒子底部還有一張折起的紅紙,我抽出紅紙看了看,只見上面寫着婚期。八月十二,還有十一天。居然近在眼前!其實糜夫人她們早和我說過婚期,我只是沒在意。如今陡然驚覺,竟覺得特茫然無助。我拿着紅紙發了半天呆,突然跺腳道,“啊,我還沒開始準備搬家啊!”

鵑兒眨巴着眼睛看着我,顯然不知道我在說啥。我苦着臉解釋道,“你知道我有多少東西么?就是收拾衣服也得收半天。”我在將軍府里獨自佔了一整個別院,裏面一進三開間都是我的。衣物被褥倒也罷了,我還有那麼多書籍文件地圖沙盤之類的東西。想當初劉備甩給我的政法資料,光那一批資料就是十二箱啊!

鵑兒在一旁笑道,“姐姐何必擔心,娘早就給姐姐備下嫁妝了。”

我拍了拍小姑娘的手臂,嘆道,“可是你娘也沒法處理我的十二箱文書啊!當真頭疼,我怎麼早沒想到這件事。”

好吧,還有十天就要結婚了,我當真不能在晃晃悠悠不幹正事了。我查了一遍錢舍和鹽行的總賬,然後叮囑了一下幾個負責人,告訴他們短時間之內別再來找我,有事情便暫找費禕處理。董允本來一直跟在我身邊收集經濟數據,學習經濟和統計;我讓他總結一下手頭的事情,然後便去休假。..)便是阿斗這個粘人水平一流的小鬼,我也不得不跟他說最近沒有太多時間陪他,又給了他些書,讓他自己研究去。

我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打包衣服被褥,將暫時用不到的書籍文件地圖一一裝箱。都說不搬家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東西,這條道理便是在三世紀也是一般。收了兩天東西,我不得不壓下尷尬厚着臉皮找到了荀諶,和他商量搬家事宜。我找了車馬,開始將我的那些東西一車車地往荀諶府上運。荀諶的府宅並不大:前院,前廳,中間一個小院,然後就是一溜五間房。荀諶一個人住,雖然沒佔滿五間房,卻也是桌案文書鋪的到處都是。待我一點點把東西都搬進去了,很快就全部塞滿了,以至於我們兩人不得不重新安排傢具——就差沒裝修了。搬家期間,我也順便和荀諶府上的幾人混熟了。荀諶府上除了他自己也就三個人:那個平日裏端茶送水的小姑娘七七我以前也見過,還有一個姓王的做針線活的大娘,和一個叫小秦的年輕人。七七是經常看見我出入府中,大概已經習慣了我的無厘頭,但王大娘對於我這個未過門就天天府里府外跑的姑娘家顯得頗是不以為然。無奈,我只能堆起笑臉盡量討好大娘。沒辦法,誰讓我是個非常不合格的女主人。

搬家的一片忙碌中,我還沒來得及回神,居然這十天就已經過完了。收拾搬家忙得團團轉,婚禮反倒在渾渾噩噩中就這麼過去了。婚禮是在荀諶府中舉行的。劉備任司儀給我們主婚;贊者是許靖這位德高望重,呆板無趣的老爺爺,頓時讓我覺得很拘謹,連手指頭都不敢亂動。最讓我不解的是荀諶的“御”,或者說伴郎,居然是馬超!!好吧,其實這幾個月我也看出來了,馬超顯然很敬重荀諶,也能聽得進荀諶說的話。但是要說他們兩人關係已經好到可以叫馬超在荀諶的婚禮上當伴郎?我怎麼也想不出這個可能性。總之整個婚禮抬頭就看見馬超;他就站在荀諶身邊,臉上的表情總讓我覺得他在冷笑。馬超比許靖更讓我覺得如坐針氈,真恨不得禮儀趕快結束,越快越好。共牢而食、合巹而飲,然後是結髮禮,對拜…儀式雖不複雜,但是真正做起來也夠慢了,再加上不停地念詩經,也整了一個時辰有餘。

待得婚禮結束,賓客散盡,已經差不多天黑了。我看終於沒人了,長長舒了一口氣,嘆道,“人生啊…”

荀諶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許久問道,“人生如何?”

我呆了一呆,搖手道,“我隨口感嘆一句而已罷了。別說些有的沒的,得把這些吃食都收拾了。現在還那麼熱,不收拾定招蚊蟲。”

說著我便習慣性地開始將桌上的吃剩下的菜肴並在一處,收拾碗筷酒盞。荀諶仍是坐在那裏,微笑着看我收拾,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我掙扎了兩下,最後還是決定由得他大男子主義去好了。叫他收拾飯菜碗筷,這也太驚世駭俗了一點。我才將用過的碗筷一起收到托盤上,七七便突然出現了,慌亂地說道,“夫人,夫人莫要忙碌這些;快放着,讓我來。”

她差不多是從我手中搶過托盤,然後忙忙地往炊房趕去了。七七走後荀諶才笑着開口道,“不想書鳳也能為婦工。”

只有你這種大家族的公子哥們才從不動手自己收拾碗筷吧!我少不了腹誹,卻只是朝他笑了笑,沒開口說話。我們兩安靜地坐了片刻,然後荀諶說,“今日忙了許久,書鳳還當早些歇息。”

我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其實我真得很困想去睡覺了,就等他這句話呢。我拉着他的手搖了搖,說,“先生也早點休息吧。啊對了,差點忘了跟先生說:關於騎軍陣型的問題,我這些日子突然想到一個或許有用的辦法。明日我來畫陣型圖給先生看?”

荀諶又是挑了挑眉毛,然後微笑着嘆道,“還不快去睡。”

我握了握他的手,然後逕自回自己房間睡覺去了。這一排五間屋子,我和荀諶各取頂端的房間做卧室;中間三間算是工作室,全是桌案文具還有以箱子記數的文書。儘管我還沒完全熟悉新家,儘管周圍的佈置還很是陌生,但我大概是累着了,載到在榻上沒兩分鐘就睡著了。

徹底睡熟之前我還下意識地提醒了自己一下:明天得把那陣型圖給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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