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丞相離開
冷幽篁自然懂顧吟歌的意思。
只許皇宮有她一個人,那就是獨寵後宮,不容他人在側。
她要的,是盛世獨寵。
冷幽篁沉默了。
臉色蒼白如紙。
她很清楚:以顧吟歌的為人,說出去的話,是不會收回的。
且,顧吟歌真的不是跟旁人共侍一夫的人。
隱隱,正是因為知道,所以冷幽篁才遲遲不敢直面自己和她的感情。
冷幽篁可以和張瞳捅破那層紙,卻不能跟顧吟歌捅破。
因為她知道:張瞳,只要後宮的一席之地。而顧吟歌要的,是全部。
不是冷幽篁存心花心,而是……張瞳的感受,她不能完全不顧。
坦白說,冷幽篁對張瞳的感覺,並不如對顧吟歌之深。甚至,客觀來說,她對張瞳是沒有如對顧吟歌這般強烈的愛的。可是,對於張瞳,她始終有一份愧疚,和一份憐惜。
她,不能拋棄張瞳。
除非她不是人。
“對不起,我……做不到。”
這一次,冷幽篁依然沒有自稱“朕”。她是願意將自己跟顧吟歌放在同一高度的,甚至,她是願意與她一起履行一夫一妻的……可是——
“我不能對不起她。”
顧吟歌眼裏的神采漸漸黯淡,最後熄滅。
她自然知道冷幽篁口中的“她”是誰。
“謝主,隆恩。”
顧吟歌深深一禮。
然後,轉身離去,再不回頭。
君無戲言,皇上對她感情的判決,她欣然領受。同時,也做出自己的決定。
從此,桑田滄海,再無交集。
冷幽篁那一刻心痛得無法呼吸,伸出胳膊,想出聲挽留,卻喊不出半個字。
她也知道:就算自己喊了,對方也不會留下來。
墨門門主,絕不會入三千後宮。
等到顧吟歌已經遠去,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冷幽篁這才頹然靠在牆上,整個人都沒了力氣。
其實,我願意的。
如果沒有那勞什子選秀立妃,如果沒有一路對張瞳的虧欠,自己是願意的。願意給她一份獨寵,願意與她平等攜手,共享萬里江山。
然而,再深的感情,也敵不過緣分……她遇到了張瞳,這是誰都無法抹去的事實。
要拋棄張瞳,她做不到、做不到……
可是,要她接受顧吟歌的離去,更是撕心裂肺,仿如死去。
冷幽篁知道,自己徹底失去了顧吟歌。
而在這一刻,她更加前所未有地感知:自己對顧吟歌,是摯愛!
可惜,一切都太遲……
靠着牆的身子慢慢滑了下來,最終,抱膝,嗚咽哭了起來……
如果離國的臣子看到這一幕,一定不會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在大殿之上龍行虎步、談笑江山的意氣帝王,會蹲在這裏哭得像個孩子。
而另一邊,從轉身的那一刻,顧吟歌就哭了。
為了不讓冷幽篁看見,她轉身很快,且走得毫不回頭。只是,淚,卻瞬間湧上,模糊了視線……
是啊,一切都太遲了。
如果,早知道會有今天,一定會阻止那場選秀立妃。或者,一定會在選秀立妃之前,搞定這份感情。可是,人啊,在一起的時候總以為日子很長,以為這種時光會永遠持續……卻不知,歲月已在偷偷轉換。
顧吟歌啊顧吟歌,你真是天下最蠢的人。
一段感情,就此劃上休止符。
從此,朝野民間,再無顧相。
而冷幽篁,則回了朝堂,再度君臨天下。
冷策功成身退,很是哈皮,準備將孩子丟下后便帶着秦墨離繼續私奔。
只是這一次,秦墨離卻猶豫了:“我……不想離開孩子。”
冷策啞然:“那……”
他撓頭,也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他又何嘗捨得自己的孩子?只是,皇宮深似海,很多東西說不清楚。尤其他這個未死的先皇,身份極為敏感。雖然冷幽篁不忌諱自己,難保別人不會打自己的主意,用自己的名義做什麼事情之類的……哎呀總之好複雜,根本就不能待下去。
而他作為冷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確實欠冷家江山一個繼承人。那是他的責任,是冷幽篁都無法幫他完成的,必須自己完成。
那麼,最好的方法,就是將生下的兒子放在皇宮,托在冷幽篁和張瞳名下,然後帶着秦墨離遠走高飛,遠離這些是是非非去過自己想過的逍遙日子。
原本,這一切都是說好的。
但沒想到,秦墨離臨時變卦了。
“墨離,那你想怎樣?”
冷策從來都是充分尊重妻子的。更何況,作為一個父親,他實在也沒有立場說一定要拋下兒子。
“我……不知道。”
曾經智計百出的女丞相,這一刻卻沒了主意,支吾難言。
冷策語塞。
抓頭半晌,終於道:“墨離,我們放棄孩子吧。你放心,我母后和皇妹絕對會照顧好孩子的。孩子跟着她們,比跟着我們風餐露宿漂泊天涯要好。而我們,不是早就約定,要遠離廟堂,周遊天下么?”
道理我都懂,可是——
“他是我的孩子。”秦墨離望着冷策,一字一句,“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
不管奶奶和姑姑再疼愛孩子,也不管孩子在皇宮過的是怎樣的錦衣玉食,但,作為母親,不在身邊,誰放得下心啊?
不管外界的理由再多、再正,但,那是她的孩子,是她秦墨離身上掉下來的肉。分明,她才是孩子的母親啊,為什麼要把孩子給別人利用?
“我要帶孩子一起。”終於,秦墨離打定主意,“我的孩子,生下來是為了幸福的,不是為了替你們冷家完成任務的。”
冷策啞然。
他沒有想到妻子會冒出這樣的念頭。
他本就思路簡單,這種突髮狀況本就不是在他預料之中的。
“放肆!你以為這個孩子,是你一個人的?”
隨着一聲厲喝,太後走了進來。
“母后!”
冷策趕緊行禮。
剛才跟秦墨離談孩子的事太過緊張,竟連未通報的太後走進來都沒感覺到。
“母后。”
秦墨離生硬喊了一聲,卻並沒有行禮,只是抱着孩子,示威般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