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75章 九鈴碎魂
騎兵裏面擺着一頂扎眼的大花轎,步兵裏面停着一輛惹眼的四輪馬車,看着挺招搖,這到底是擺譜還是故弄玄虛?外面的士兵是一群活死人,坐在裏面的主人是人是鬼、是魔是妖?
我不敢妄下斷語,除非我能親眼目睹。
李佳珠一聽就不幹了,她說她反對我冒險,弄不好裏面的人沒看到,我小命先沒了。
我說田才的命還要不要救?下面等着我們的是一群豺狼虎豹,任何一個人落到他們手裏,我保證會屍骨無存,據說活死人睜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吃人的五臟六腑,你願意這樣死?轎子和馬車是活死人主人的象徵,都說擒賊先擒王,我為什麼不能賭一把呢?急眼了老子就綁一票,我就不信這幫死奴才敢見死不救。
李佳珠嗆了我一口說,真要見死不救,你就死了。
我裂開嘴一笑說,他們敢見死不救,我就撕票,誰怕誰?
仨人見我一陣子窮得瑟,滿臉都是哭笑不得,大家想笑卻不敢笑,誰知道這是不是一場最後的玩笑?
李佳珠忽然淚奔說,為了我們,你要好好地活着,想盡辦法活着。
我沉默了一會,抬起頭說,你們放心吧,多少大災大難都挺過來了,一個小小的綁票就栽跟頭了?不是跟你們吹,相面的說我九條命,到現在還一條沒用完呢。
田教授和田才默然無語,是關生死,既不能反對我以死冒險,又不能反對我救大家的性命。但二人心知肚明,如果不讓我賭一把,大家的命早晚還是要丟的,站在自私的角度,他們的眼神是求生的,這點我能看出來。
我心裏很不是滋味,因為自己的主意,現在四個人都被拴在繩子上,雖然大家拚死咬牙堅持,但最後的結果還是逃不開一個死字,不能豪言壯語地說我有多神聖,就算是為了贖罪吧,我必須鋌而走險,如果轎子和馬車都有人藏在裏面,我能綁架一個也好,最後敵我雙方來個君子協定什麼的,豈不是更好?
時機稍縱即逝,萬一我們四個中有人掉下去,那個時候雙方都有人質,我們這邊就被動了。我空中蹬踢雙腿,儘可能調整自己的平衡,繩索一點一點地打起鞦韆,而且越盪越高。
嵌在木頭裏的箭頭漸漸地滑出一段來,如果不能在繩索脫落以前“落”在轎子或者馬車上,我的綁票計劃就會落空,弄不好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大家的心懸在嗓子眼上,誰也不敢保證我能如願以償。三個人眼神熱切而又感激,因為我賴天寧付出的不僅僅是過人的膽識,還有一股子捨生取義的無畏和坦蕩。
箭頭“咔嚓”一聲斷裂,而我的身子也飛了出去,空中翻着滾,還好下面就是大花轎。
步兵活死人被我吸引住了眼球,幾乎忘記了上面還留着三個人,幾十雙眼睛隨着我的身子呆板地轉悠,他們不知道我是在玩雜耍,還是在“暗度陳倉”。
田教授、田才和李佳珠紛紛傳來驚呼,因為我頭下腳上地落下去,手裏舉着大刀,從轎頂一頭扎進裏面。
外面的人“啊呀”聲一片,而大花轎裏面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我的同伴不知道我是死是活,只能掛在空中喊着我的名字。步兵活死人固守原地,顯得無動於衷,我跑到轎子裏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騎手士兵已經死絕,花轎中的主人已是光桿司令,明朝步兵只會聽命於馬車之人,對於這個“主子”壓根就沒當回事。
其實這是我的一個如意算盤,算定外面的活死人不會包圍過來。兩路人馬寧肯看着對方死絕,也不肯出手相救,就憑這一點就可判斷他們是“同床異夢”,除非馬車裏面的人發出命令,否則活死人只會袖手旁觀,任憑我鑽到轎子裏面瞎折騰。
擒賊先擒王,這是我的計策,但為什麼不跑到馬車上呢?當然我有苦衷,馬車距離比較遠,我的繩索只能抵達轎子上方,要想落到馬車上也不是沒有可能,那需要我藉助田才的那根繩索,那是不太現實的,首先我不敢保證這根繩索能掛住兩個人的體重,萬一兩個人都掉下去就弄巧成拙了。
所以我只能先跑到大花轎裏面,後面的事再審時度勢吧,反正活死人暫時不會動我半根毫毛。
我穿破轎頂時,看到裏面確實坐着一個人,穿着一身花不溜秋的衣服,她肯定是個女人!快一千年了,她肯定不是個活人,憑着這一點我才敢使用大刀,愛誰誰,我閉着眼睛一陣子砍剁,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女人是個“紙人”,身上穿的衣服已經被我砍成了碎片,飄落了一地。
但紙人腰以下部位還算比較完整,只是上半身被我砍沒了。我傻愣在轎子裏面,滿頭都是霧水,心想這是唱得哪一齣戲?我心頭無比地懊惱,本想擒賊先擒王,沒想到抓到手的卻是個紙人,難道就是這麼一個“紙人”控制着兇猛強悍的活死人?
我有點不甘心,想蹲下身子再看看,因為紙人下半身還穿着一條花邊裙子,萬一秘密就在裙子裏面呢?顧不上什麼廉恥不廉恥,我貓着腰蹲着,用刀尖挑起裙子一角,萬一裏面有什麼埋伏,我還能有個心裏準備。
撩了一下裙子卻沒掀起來,它意外地自行脫落了,像是自己的脫掉的一樣。我本能的反應使勁盯了一眼,沒想到裏面別有洞天。
兩條大腿上密密麻麻畫著硃砂“符號”,不細看的話還以為腿上套着紅色的絲襪。符號太熟悉了,就是道家“鎖魂咒”,其實最厲害的不是這些咒語,而是一圈一圈束縛腿腳的紅繩子,幾乎從腳指到大腿根繞了個遍。
這個“女人”是面對我的,我很好奇地想看看她的後面,於是把頭繞到她的身後,這裏也有隱藏的秘密。
紙人的屁股還在,兩半屁股還各蓋着硃砂封印,一個是畫著“滅絕”,一個畫著“焚身”。我心頭猛然劇顫,這兩個封印可是歹毒無比,死者不但失去鬼魂的自由,而且魂魄離開軀體之前還受過人為的“煉獄”,受過煉獄的魂魄大多是十惡不赦之人,陰曹地府都會通通地將之沉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瞞天過海的法術,施法之人事先買通陰曹地府的官吏,閻羅王在驗明正身的時候,他們背後已經偷梁換柱了。
我終於明白這些活死人為什麼如此仇恨我們四個,他們以為是我們害死了他們的主人,他們死亡之前只記得報仇雪恨,這一點正好被高人利用,製作了親者痛仇者快的活死人。
按照田教授的歷史分析,這個被詛咒的女人有可能是李氏,那些騎兵具有少數民族的特色,可以推斷為高麗國士兵。步兵隸屬大明朝,可以大膽猜測是歸順朱元璋的李桂柱的親兵。
對號入座也是一種假想和猜測,只要合乎邏輯就有可能是真的,何況普天之下哪有這麼多巧合碰在一起?
四輪馬車上的人難道是李桂柱?朱元璋和馬秀英將二人先後處死,將二人葬於同一墓穴不是沒有可能。李桂柱跟大花轎的紙人李氏相比,難道也是個被封印的紙人?那些暫且不管,我先為李氏解了封印再說,她借用鬼臉出現,就是想請我幫她,既然碰上了就不能不管。
封印的解封印和解除定時炸彈的過程差不多少,首先必須熟悉封印的性質,這叫對症下藥,還要擁有一定的法力,至少不能低於原先施法人的功力。如果解除封印的功力不夠,當事人會遭到法術的反噬,要不重傷慘死,要不痴痴傻傻,成為一個廢人。
為了以防萬一,我必須藉助青烏傳人的精血來增加功力,用指尖之血在手心裏畫好“符籙”,像一枚大印般蓋在屁股上,不同的封印,我使用的“大印”也不一樣,剛剛蓋好了兩個大紅章,紙人忽然轟然倒塌,竟然化為一灘紙屑。
我嚇了一跳,難道解除封印失敗了?等了半天也沒遭到法術的反噬,看來我是虛驚一場。單手掀開轎簾,我鑽出了轎子,掛在屋頂的三個人這才如釋重負,至少知道我還活着。
我朝着四輪馬車走過去,活死人卻一步一步地把我圍起來,我舉着大刀如臨大敵,沒想到最後還是落入了活死人的圈套。我差不多猜出馬車裏面的人是誰,多想張口告訴他們,我是來救你們家主子的,但沒辦法跟這些活死人溝通,所以我只能站在原地干著急。
活死人圍困了我,就暫時給李佳珠他們解了圍。我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對着屋頂三個人喊道,你們趕緊下來,儘可能吸引它們的注意力——我只需要一分鐘就能靠近馬車!
團對合作就是親密無間,甚至是同生共死。三個人攀繩而落,田教授舞着偃月刀衝到了活死人背後,二話不說,揮刀就砍,一個活死人猝不及防,竟然被砍斷了半個腦袋,屍體砰然倒地,無形中激怒了其他的活死人。
田才更是助長火勢,端着長矛給一個活死人來了個“透心涼”,李佳珠一看二人表現強悍,舉起寶劍想殺一個,但被我厲聲制止,因為這群活死人已經開始圍了過去,這個時候不趕緊跑回繩索上,只有死路一條。
趁着他們疏忽我的存在之時,我一個箭步衝上馬車,掀開帘布的同時,裏面飛出一隻雪白的鬼鼠,張嘴撲上我的臉,幸好我留了一手,在打開車簾的時候將大刀擋在前面。
我一看飛出一個白影,立刻旋轉刀把子,刀鋒沖向前面的白色鬼鼠。只能怪鬼鼠太兇猛,一頭撞在我的刀鋒上,身子被劈成兩半,巴達一聲掉落地上。
我這才看清這隻鬼鼠的與眾不同。她體格瘦小,肚皮下面長滿了細小的****,一身白毛油光發亮,她的尾巴又長又粗,圍在屁股後面打了好幾圈。腿腳也很細,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主。
其他的鬼鼠都死了,唯獨她活着,我判斷這是鬼鼠王后,洞窟所有的鬼鼠都受她的支配和調遣,我沒想到她會躲在馬車裏偷襲我。踏過她的屍體,我再一次掀開布簾,裏面果然端坐着一個人,渾身上下都綁着鐵鏈,黑色的骨頭上還殘留着萎縮的肉片,這種死法我認識,大凡受過“千刀萬剮”的人都是這副樣子。
他不是紙人而是一具骷髏,骨架上纏着一條巴掌寬的紅布條,從肩頭一直纏上腰間,有點像授獎儀式上的紅絲帶,可惜上面不是寫着字,而是拴着一排小銅鈴,我數了數正好九個,這九個小鈴鐺也有說法,這叫“九鈴碎魂”,只要鈴鐺一響,死者好不容易聚集的魂魄就會被震碎,如果九個鈴鐺一起響,別說死人聚集魂魄了,他一生一世都會魂不附體。
我嘆息一聲,設下毒咒的人真夠狠毒的,這人死了上千年,即便是鬼,也是行屍走肉。我咬破了舌尖,對着這條紅絲帶噴了一口“血霧”,九個小鈴鐺像是瓜熟蒂落一樣掉落下來。
手掌上的指尖血還未乾,我用手扯下那條惡毒的紅絲帶,順手扔到了馬車外面。骷髏的頭顱猛然對着我耷拉下來,雖然嚇了我一跳,但我明白這是對我表示感激,我領情說道,去吧,一千年都過去了,恩怨隨風去,趕緊投胎去吧。
骷髏點了一下頭,只聽嘩啦一聲骨骼碎裂的聲響,骨架已經化為一層塵土。等我跳下馬車的時候,看見田教授、田才和李佳珠滿臉茫然地站着,那些活死人突然間消失了,沒有絲毫的預兆,所以才把他們驚愣了。
我心裏跟明鏡似地,一定是李桂柱報恩於我,捎帶着帶走了活死人的魂魄,他們本就是死人,雖然飲用了鬼鼠之血,那也是一具臭皮囊,鬼鼠王后滅亡,李桂柱回歸陰曹地府,他們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李佳珠瞪着眼睛還來勁了,憤憤不平地對着我說,活死人哪去了?姑奶奶剛剛殺過癮,這幫孫子不打招呼就跑了,我還想再打個一百回合,我就不信一個現代人打不過一個死人。
我說姑奶奶你怎麼才說這話?你等會,我這就施展法術把他們叫回來,不讓你玩個夠,顯得我沒有誠意。
我裝模作樣地豎起半個指頭,看樣子像是要做法。李佳珠猛地跳到我的後背上,乍乍呼呼嚷道,賴天寧我跟你說,你敢把他們招回來,我就賴上面一輩子不下來,看看誰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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