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孔家
孔佳怡順着少年的目光看過去,不屑道:“哥哥,她就是那個討人嫌的大小姐。”
呂山和其他的人假裝沒聽見,倒是朱承淑有些尷尬的看着女兒,卻始終沒有出聲教訓,只是和少年道:“嘉譽,走吧。”
孔嘉譽收回目光,撣撣妹妹帽子邊上的雪花,問道:“冷不冷?”
孔佳怡把手抄在袖子裏道:“好像比小時候來的時候更冷了,哥哥你不冷嗎?”
“我不冷。”孔嘉譽並沒有穿披風或者斗篷,外面只是一件夾了棉花的外袍,他摸摸妹妹的頭道,“不會太久的,我們一定會回去。”
孔佳怡點點頭:“我信哥哥。”然後有皺着眉頭躲開孔嘉譽的手道,“哥哥不要總拍我的頭,我要是長不高都怪你。”
孔嘉譽笑笑沒再說話。
呂山親自把朱承淑母子三人安排在後院少有人用的書房,找人去請朱承業,他去了榮安堂找了個小丫鬟去找老夫人。
朱老夫人的小女兒嫁到了滄州,離得不遠,經常回來,不過今年她正在孕期,女兒嫁過去八年,只得了一個女兒,今年終於懷上了,朱老夫人心疼她路上顛簸,又擔心她的身體。便沒讓她回來。大女兒嫁的遠,回來的少,只有書信往來多些,但這次也沒聽她寫信念叨要回來呀?朱老夫人心裏有了惦記,再喜歡的戲也看不下去了。
朱老夫人沒帶別人,只由孫嬤嬤扶着便出來了,孫嬤嬤是個乾瘦的婆子,不苟言笑,是朱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人,一生未嫁。
等朱老夫人到了花廳的時候,朱承業已經到了,朱承淑正抹着眼淚,看到自己母親過來,朱承淑趕緊背過去擦了擦,轉頭過來又是一張笑臉了,只是紅紅的眼睛掩蓋不住,拉着一雙兒女給朱老夫人磕頭行禮。
“女兒(孫兒)給母親(外祖母)請安,祝母親(外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快都起來。”朱老夫人也有幾年沒有見到女兒了,看到他們母子三人一起來更是感慨時光飛逝,想當年,淑兒出嫁的時候抱着自己哭着說不捨得離開自己,一晃眼,已經這麼多年了,只是她這個女兒也是個命苦的……
朱承淑的丈夫是孔家嫡子,年少有為,如若不然,朱老夫人也不會同意把女兒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她就是遠嫁,體會過遠離家鄉親人的感覺,自然不願女兒和她一樣。不過孔贊確實是個難得的良配,朱承淑嫁給他之後兩人也是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佳偶。孔贊愛妻,連個妾室都沒有,朱承淑在孔家過得是十分舒心,先後生下了孔嘉譽和孔佳怡。
只是世上從沒有那麼完美的故事,三年前孔贊在一次外出談生意的途中身染疾病,沒熬到回家就咽氣了,朱承淑看着丈夫的屍體哭得暈死了過去,大病了一場。等她好起來,孔家已經變了天。雖然他們這一房是嫡長,但是人丁單薄,她的一兒一女俱是年幼,比不過其他幾房都是手腕強悍又女兒成群,在她被悲傷衝擊得猶如行屍走肉的時候,他們已經瓜分了孔贊手下的生意。孔嘉譽本來在京城讀書,知道父親去世的噩耗之後快馬加鞭趕回來,卻也阻止不了叔父們。
孔嘉譽雖然年幼,但是卻是個有骨氣的,拒絕了朱承淑要帶他們回朱家的提議,在孔家苦苦支撐,三年裏倒也做出些成績,讓那些如狼似虎的親戚不敢像當年那麼放肆。
“娘啊……女兒差點就見不到您了,”朱承淑忍不住哭了起來,“您也知道他們這幾年是怎麼對我們母子幾個的,還好有譽兒,老爺留下的東西還能保住一些,但是,但是他們這次完全是不要臉面了……”
朱老夫人雖然年紀大了不喜歡有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而且還是在這天,不過這人是她的從小疼到大的女兒,她現在心裏只有焦急,不過看女兒的樣子也說不清楚。
還是朱承業開口道:“妹妹,你先歇會兒,讓嘉譽來說吧。”他也沒早到多少,也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但是對於這個撐起家業的能幹外甥他十分喜愛。
“二叔他們想要燒死我們,”孔佳怡搶先道,“要不是哥哥,我們都燒死了,為了救我,哥哥……”
孔佳怡的眼睛裏也滿是淚水,不過她強忍着不讓它們落下來。單就是這麼淡淡的一句話,卻讓朱老夫人差點坐不住,孫嬤嬤趕緊上前扶住她才沒讓她倒在椅子上:“老夫人,您先別急,大小姐他們這不是在這裏嗎?”
“佳怡。”孔嘉譽搖頭,不讓妹妹繼續說下去。
朱承業也震驚了,怒道:“孔家賊子,欺人太甚,以為我們朱家沒人了嗎!”說著就馬上就要衝出去。
呂山趕緊攔住朱承業,勸道:“大老爺,您現在要去哪兒?去江南找他們嗎?”
確實,他們遠在江南,自己現在出去能做什麼?朱承業氣得一掌拍在桌上,恨恨道:“那就任由他們害死我妹妹嗎?”
“舅舅,呂總管也是讓您不要輕舉妄動,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孔嘉譽語氣酸澀,表情晦暗不明,攥緊的拳頭卻一直沒鬆開過,似乎別有隱情。
朱老夫人喝了口呂山遞過來的參茶,才找回聲音,語氣艱澀道:“好孩子,真是,真是難為你了。”
孔嘉譽連忙站起來跪在朱老夫人身前,道:“外祖母,今日本是您的壽辰還讓您為我們擔驚受怕,作為晚輩我實在於心有愧。”
朱老夫人親手扶起孔嘉譽道:“說這些做什麼,是把我當外人嗎?孔家的事情交給我和你舅舅來處理,這裏就是你們的家,你們安心在這裏住下,什麼事都不要擔心,我就不信他們敢進朱府來放肆!”最後一句說的也是咬牙切齒。
又對孫嬤嬤道:“福娘,找人去把桐園收拾一下讓承淑他們住下,再撥些丫鬟婆子過去伺候。”
孫嬤嬤領命后就離開了,呂山也知趣的退了出去,關好門,守在了門口。
等屋子裏沒有了外人,孔嘉譽才開口和朱老夫人與朱承業說起一個月前發生的事情。
原來,孔家的二房三房對朱承淑並不是放火燒屋這麼簡單,在那之前,他們已經設下毒計,誣陷朱承淑與人有染,還聲稱孔嘉譽與孔佳怡也是朱承淑與人私通生下的孽種,要將他們逐出孔家族譜,還要把朱承淑抓起來家規處置。
孔家在江南是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孔贊雖然是嫡子,但並不是孔氏家族的宗主一支,這件事也傳到了孔家的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輩的耳朵里。因為孔贊的弟弟們信誓旦旦的拿出了證據,一時間讓人難以判斷真偽。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還不死心,決定來一招釜底抽薪,準備趁着孔嘉譽四處奔走的時候放火燒死朱承淑,再製造一個自殺身亡的假象,讓人認為她是因為事情敗露而無顏苟活於世。
雖然最後沒有成功,但是孔嘉譽也不敢放心讓母親和妹妹繼續留在那裏了,那些人已經喪心病狂了,什麼都做得出來。於是孔嘉譽匆忙帶着她們北上來投奔朱家,但這樣為保性命的出走也被扣上了畏罪潛逃的名目。
朱承淑捂着臉哭了起來:“我現在是回不去了……回去就會被他們抓起來,浸豬籠,那樣我還不如帶着譽兒和怡兒去找老爺算了……”
想起丈夫在世時候神仙眷侶的日子,還有在他死後這幾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她能熬下來完全是因為兩個孩子還未長大,但是現在她竟然被人誣名節有失,連兒女都被人懷疑,她實在難以承受。
孔佳怡也跟着一起哭了起來。
朱老夫人差點又被氣暈過去,不知道要說什麼才能發泄心中的怒氣。朱承業更是怒不可遏,一腳踹倒椅子,也是氣得說不出話來,眼睛赤紅。
孔嘉譽說完也是沉默了一陣,才道:“外祖母,舅舅,他們人多勢眾又精心策劃,不是那麼容易被我們找出破綻的,這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朱承業能繼承朱家的產業,自然也不會是個笨人,雖然他氣得想要殺人,但是也承認外甥說的很有道理,不能亂了陣腳,問道:“要怎麼做?”看他的樣子似乎已經有了打算。
“這件事自然要多多仰仗舅舅。”孔嘉譽並沒有說出他的打算。
但是朱承業還是給了他想要的承諾:“嗯,你放手去做,朱家的人和錢隨你去用。”
孔嘉譽起身深深一揖:“多謝舅舅。”
朱承業又對朱承淑道:“妹妹,你不要擔心,萬事有我和嘉譽處理。”他實在是沒心情在這裏獃著了,拍了拍孔嘉譽的肩膀就出去了。
走出門,朱承業長嘆了一口氣對站在門口的呂山道:“呂叔,您已經知道了吧。”
呂山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道:“我還有幾個朋友在江南,可以先去打探下孔家的事情。”
“那就有勞呂叔了。”
“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