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拍賣場鎩羽
澹冶雖是個小公司,但前期宣傳做得到位,吸引了本地不少收藏愛好者前來競拍,王三笑和康天真並肩入場,一路和熟人們點頭致意,找到位置坐下,康天真拿號牌掩着嘴:“好幾個專項收藏明清傢具的收藏家來了,都是我的競爭對手。”
王三笑順着他的眼神一一瞥過去:“怕什麼,他們都沒你有錢。”
“那我也不想高價買東西啊,憑什麼便宜……哎,”康天真突然轉頭,嚴肅地看向王三笑,“笑笑你的心態不對呀,你是不是向著霸道總裁?”
“什麼玩意兒?”
“那我要是拍到高價了,支付給霸道總裁的傭金就多了呀,”康天真振振有詞,“你說,你是不是向著他?”
王三笑劈手給他一巴掌:“我特么想揍你。”
“操!”康天真懾於他的武力不敢還手,鬱悶地揉着後腦勺,嘟囔:“你已經在揍了,討厭,回家告訴宋文淵,揍不扁你……”
“……”王三笑深吸一口氣,剛要說話。
康天真一把將號牌塞進他的嘴裏,得意洋洋:“我有老公,就是了不起。”
王三笑叼着號牌,簡直想一腳把他踹出去。
拍賣大廳一角的陰影處,魏琮懶洋洋地倚着側門,唇角噙着閑適的輕笑,正在候場的拍賣師覺得他這樣的笑容不多見,順着目光看去,卻並沒有看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忍不住問道:“那裏有什麼新奇之處嗎?”
魏琮聞言笑容更大了點兒,眼神膠着在王三笑身上沒有離開,笑道:“那裏有你們未來的老闆娘。”
“……真的假的?那得是啥樣兒的美女?”拍賣師露頭看去,只見熙熙攘攘的大廳之中一片耀眼的地中海光頭,“別說美女了,我都沒看見一個低於五十歲的女的。”
“誰告訴你是女的了?”
“什麼???”
魏琮絲毫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驚人之語,收回目光,在石化版拍賣師的肩膀上拍了拍,“時間差不多,今天的傢具專場就交給你了,加油!”
……話題不要轉得這麼快!拍賣師在心底咆哮,但不得不將注意力放回拍賣上,他年齡不大,略帶緊張地整整西裝和領結,努力笑得沉穩自信:“一定不辜負魏總的信任。”
魏琮剛要離開,突然想起一事:“哎,剛剛說的那個羅漢床……”
“放心吧,都安排好了。”
魏琮點頭,臨走之前忍不住回頭又看一眼,幽深的眸子中閃爍着狡黠的光芒。
到底在哪裏……王三笑警惕地環顧四周,唇角的笑容冷了下來。
康天真一臉莫名其妙地跟着他東張西望:“你那脖子上是安了個陀螺嗎?轉什麼呢?”
“有人看我,”王三笑眼神狐疑地掃過一個個懷疑對象,卻發現這些人的注意力並沒有在自己身上,嘀咕,“是誰呢?有什麼目的?”
康天真無語地看着他:“你自我感覺也太好了吧,周圍都是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沒事兒看你幹嘛?你又不是古董。”
“古董哪有我這傾城之貌?”
康天真撇嘴:“全世界估計連霸道總裁都不會這麼覺得。”
王三笑直接一記鎖喉,惡狠狠道:“再特么胡說八道我就幫你競爭對手去了。”
“哎哎哎,疼疼疼呢,”康天真毫無骨氣,一扁嘴,立即連聲求饒,“我錯了,錯了,真的,笑笑,你放開我,我再也不亂說話了!”
王三笑冷哼着放開手:“這還差不多……”
康天真摸着脖子:“就知道實話是不能亂說的……啊!”
話音未落,喉嚨又被王三笑鎖住了。
“尊敬的來賓,各位女士們先生們,”一個激情昂揚的聲音突然響起,拍賣師手握小槌,信步走到幕前,臉上洋溢着年輕人特有的蓬勃朝氣,“歡迎大家來到澹冶拍賣公司春季大拍,我們的明清傢具專場拍賣現在正式開始!”
楠木畫案、紫檀鏡台、樺木小几、黑漆大箱……一件件工藝考究的古典傢具依次上拍,拍場之中競爭熱烈,舉起的號牌此起彼伏……
“這個拍賣師很厲害啊,”康天真翻着圖錄,嘟囔,“特別會煽動大家的情緒,剛才我差點就舉牌了,這個榆木炕桌明明沒什麼特殊之處啊。”
王三笑抱臂,身體仰靠在椅背上,目光審視地盯着那個拍賣師,連理都沒有理他。
康天真嘮叨半天,後知後覺地發現人家根本沒聽,鬱悶地抬頭看向他:“你跑什麼神啊?”
“這個拍賣師也就二十五六歲吧,”王三笑舔了舔嘴角,有些玩味兒地說,“你覺得他是不是gay?”
“……卧槽!”康天真倏地就怒了,“幹嘛啊,你到底是來參拍的還是來抓姦的?不是說好聚好散了嗎?坐這兒喝什麼乾醋啊?你要是還喜歡霸道總裁就上去揪着他的嘰嘰說老子要跟你上床,是男人乾脆點嘛,小心眼兒!”
王三笑被他罵得笑了起來,摸着下巴不知在琢磨什麼,淡淡地笑道:“你說對了,我就是這麼小心眼兒的一個人,別管喜不喜歡,我這回非給他整出神經病來不行!”
“……你自己就是個神經病!”
台上拍賣還在繼續,大屏幕投出羅漢床的360度展示,拍賣師對工作人員點頭致意,一束燈光打在展示台上,黃花梨顯現出獨特的漂亮花紋,浮雕的雙龍戲珠精美絕倫,上面鑲嵌的百寶嵌在燈光下光彩流轉。
“漂亮!”人群中傳出一聲情不自禁的讚歎。
康天真緊張地握緊拳頭:“好多人喜歡的樣子啊,笑笑,我一定要拿下這個羅漢床!”
王三笑聲音里透着令人安心的暖意:“別擔心,你那幾個主要的競爭對手我私下都聯繫過,他們願意給你行個方便。”
“笑笑你真好,”康天真強笑一下,瞪大眼睛看向拍台。
拍賣師手握小槌,目光環顧四周,精神高度集中地掃過一個個重點關注對象:“這是明代黃花梨百寶嵌雙龍戲珠羅漢床,起價60萬,每次加價10萬……”
康天真攥着號牌刷的就要舉起來:“七……”
王三笑一把給他按下:“等等再說。”
坐在前排一個老貴婦率先舉牌,接着兩個古董商緊跟其後,連續三口加價將價格堆到100萬。
王三笑不動聲色地往後掃了一眼,看到有人一臉緊張,眼睛死死盯着拍賣師手上的小槌,有人卻神色淡然,彷彿輸贏都毫不在意。
康天真小聲道:“你不是說私下聯繫過了嗎?”
“這幾個人都沒什麼競爭力,”王三笑輕笑,“放心吧,有叔叔保駕護航,沒有你拍不到的古董。”
價格跨過100萬后,舉牌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後排一個老者猶豫了很長時間,舉起了號牌。
“110萬!”拍賣師精神奕奕地報價,“827號的先生出價110萬……”
“這老頭對明清傢具很痴迷……”康天真明顯坐不住了。
“沒事,”王三笑低聲安撫他,“我昨晚已經聯繫過,他心理價位是160萬。”
果然前排的貴婦將價格抬到170萬之後,老者就苦笑着搖了搖頭,將號牌放下,退出了競爭。
拍賣師明亮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個競拍人,在康天真臉上停頓片刻,笑道:“170萬,明代黃花梨百寶嵌雙龍戲珠羅漢床,803號的女士出價170萬,還有更高的價格了嗎?”
康天真刷的舉起了號牌:“180萬!”
貴婦理了理一絲不苟的頭髮,繼續跟進,將價格加到190萬。
之前競拍的人們紛紛露出遺憾的神情,大家目光都集中到了康天真和貴婦身上,只見康天真毫不猶豫,立即舉牌。
“200萬!”拍賣師興奮地報價,“869號先生出價200萬!還有更高的價格嗎?”
拍場中有了片刻的小聲喧嘩,每次價格跨過一個新的台階總會引起人們的驚嘆,大家來參拍之前都做過功課,這個羅漢床拍到200萬已經算是達到它應有的高度了。
王三笑唇角噙着一絲氣定神閑的笑容,他已經在心底逐個分析過每一個競拍人的心理價位。
——那兩個古董商一個是以藏養藏,買下這個羅漢床他需要出手好幾件古董才能湊夠資金,不划算;另一個向來掙快錢,更不會壓200萬的古董在倉庫里;那位老者已經退出競拍;貴婦雖有錢……
他低頭看一眼手機上的信息,心底瞭然,貴婦的委託人已經在隔壁瓷器專場花580萬拍下一隻五彩觀音瓶,若再在這個羅漢床上繼續加價,那她更看重的那個白玉雕庭院仕女擺件可就要沒錢競拍了。
王三笑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這個床是你的了……”
話未說完,忽見拍賣師轉頭看向場側的工作人員,驚喜地叫道:“有一位電話競拍人出價210萬!”
康天真跟那個電話競拍人扛上了,在場的基本都認識他,一見他進入了激情洋溢的燒錢模式,大家都死了競拍的心,專心看他和那個電話競拍人飆着加價。
四口加價后,那人將價格堆到了250萬,康天真雙眼燃燒着灼灼的烈火:“我就不信我拿不下,二百……”
“你拿個屁!”王三笑一把按下他的號牌,臉色陰晴不定地盯着拍賣師,磨了兩下后槽牙,“有人在搞你。”
康天真憤怒地掙扎:“搞我幹什麼,哎呀你別攔着我,竟然有人敢跟我競拍……”
王三笑沉聲道:“一個好的拍賣師可以通過眼神和肢體語言煽動競拍人的情緒,讓你控制不住地參與競拍。”
說話間,拍賣師已經含笑喊出:“250萬一次,250萬兩次,250萬三次……”手起槌落,“成交!恭喜這位電話競拍人!”
“啊啊啊啊……”康天真眼睜睜看着心愛之物落入別人口袋,氣得幾乎崩潰,揪着頭髮簡直想咬人。
王三笑揉了揉他的腦袋,淡淡的瞥一眼大屏幕上的“澹冶春季拍賣會”幾個大字,唇角陰森森地勾了起來。
從拍賣會回來,王三笑坐在懷信樓的門口玩手機,聽康天真撲進宋文淵懷裏哭訴拍賣會被人欺負了,一邊悠閑自在地剝着開心果。
宋文淵也覺得十分莫名其妙:“三笑的意思是有人暗算你?故意和你競拍?那250萬可是貨真價實的真金白銀啊,我們哪有這樣的仇家?”
“也許是嫉妒我的美貌……”康天真梨面帶雨,摸出一面鏡子顧影自憐,“我覺得我這張臉價值千萬。”
王三笑將一粒果仁丟進嘴裏:“那貨是衝著我來的。”
康天真淚眼婆娑地看向他:“250萬啊,得什麼樣的深仇大恨……哎,你把人家老婆給睡了?”
王三笑收起手機站起來,將一把果殼丟進垃圾桶,拍拍手,得意洋洋地嗤笑:“我把他給睡了。”
從懷信樓出去,晃悠着穿過古玩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輛黑色賓利疾馳而來,準確地停在面前,熊二小跑過來打開車門:“三少,查出來了。”
王三笑坐進車後座,淡淡地問:“怎麼樣?”
熊二道:“跟你猜得一樣,果然沒有人去取貨,甚至有人看到在拍賣前,魏琮跟那個拍賣師說‘剛剛說的那個羅漢床’,拍賣師回答‘已經安排好了’。”
王三笑接過他遞過來的雪茄,慢慢吸了一口,輕輕笑了起來:“這個傻逼……”
“你說澹冶搞這一出是圖啥?”熊二嘲道,“人家康少都出到240萬了,這價格也不低了呀,他還非找一自己人給抬到250萬,這下OT了吧,光增值稅都得好幾萬啊。”
王三笑心知肚明,卻沒有說出來,只嗤笑一聲:“有錢任性唄。”
“要不要搜集證據給這事兒捅出來?”熊二滿眼都是期待,“澹冶這麼小的公司,咱們一根指頭就能碾死他……”
“咳咳咳……”王三笑一口煙嗆到,揪着領口嗆得整張臉都紅了。
熊二連忙擰開一瓶水遞過去,王三笑猛地灌了兩口,總算將咳嗽壓了下去,倒拿着礦泉水瓶對熊二就是一通暴揍,罵罵咧咧:“你大爺的!腦子裏有蛆嗎?碾死澹冶對你有什麼好處?還碾死他……信不信我碾死你?”
“!!!”熊二被打傻了,哀嚎着,“哎哎哎我幹啥了?幹啥又打我?還有沒有天理???”
熊大淡定地開着車,連看都沒看他兄弟一眼。
王三笑揍累了,擰開水瓶大口喝着,拿眼睛斜着睥睨鼻青臉腫的熊二。
“操!”熊二挨了一頓無妄之暴揍,十分鬱悶,“那這事兒就這麼完了?”
“誰告訴你完了的?”王三笑喝完水,伸出猩紅的舌尖舔了舔嘴角的水漬,雙眸中星光流轉,若有所思地笑道,“這事兒當然沒完,有人下了這麼大個餌,我不咬鉤豈不是不給他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