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愛麗絲
“這個職位看上去不錯。”
看着面前的屏幕，孫道仔細閱讀着每一個要求，心中權衡。
“前三個月月薪三千，過了試用期提高到五千，後續視業績，還可以加薪升職，調入總部。”
孫道微微點頭。
“家裏現在的情況，我不能離開虛城，但這調入總部應該是畫餅，不如試試，早聽說科技巨頭墨坊牽頭研發了虛城的交通整合系統，整個城市的信號燈、感應器、分流器都由一個系統控制，公共交通準時到二十秒內，入站時間都能用手機app直接查詢，裏面的程序算法不知多麼複雜，能參與維護，肯定收穫不小。”
這樣想着，他滑動鼠標，看了職位對技能的要求。
“這幾個技術我也算精通，其中兩個有認證證書，問題不大，不過名額只有三個，競爭或許激烈，虛城是小城市，正規科技公司不多，我學的東西都不對門，也不被人重視，這樣的機會不多，一定要把握住！”
將電子簡歷投遞過去，孫道長舒一口氣，伸了個懶腰。
咚咚咚！
突然，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傳入孫道的房間，他從椅子上起身，急急開門，母親的聲音順勢傳來——
“……再緩緩，很快就能把錢還上。”
這聲音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幾聲從家門外傳進來——
“張姐，不是我們不通融，實在是家裏不寬鬆，不能拖了，當初也是你一口包攬，說砸鍋賣鐵也要把帳還上的。”
“你們家那口子這一跑，可是把咱們給坑苦了，當初願意借錢給你們，還不是看孫哥講義氣，結果鬧出這一檔子事。”
“我可都聽說了，劉毅他們幾個去法院起訴了，你們家那口子的工資卡、養老金都封了，要優先還給劉毅幾個，可我們也急用錢，總不能一點保障都沒有，也只能走法律途徑了，這次過來，就是通知你們家一聲。”
走出房間，孫道就看到門前彎腰賠禮的母親，心中一緊，走了過去，目光落在門外，那裏擠擠挨挨的站着幾人，有男有女，都沒有進門的意思。
將母親擋在身後，孫道對門外幾人道：“幾位叔叔、阿姨，欠的錢我家一定會還上的。”
“空口無憑啊，小道你也別怪我們，實在是怕了啊，我們也問過法院了，說是這債務你們子女，可以不用歸還，這別只是為了誆騙我們，到時候財產都轉移了，我們找誰去？”為首的那人，國字臉、身穿襯衫，滿臉無奈，“都是普通人家，經不起折騰。”
“是啊，羅姨也說你兩句，”這人背後有一女子走出來，“你也老大不小了，別好高騖遠，找個踏實工作乾乾，你看看你媽，多不容易。”
“是啊，該懂事了。”
“別老想一步登天，學那些東西都是虛的，還是踏踏實實找個工作，賺錢要緊。”
這麼一說，孫道後面的話便說不出來，只能低頭忍着，拳頭越攥越緊，本想說什麼，但見了母親模樣，便又忍下去。
這些人說了幾句，發泄了不滿，終於注意到孫道的表情，見他眼睛通紅，怒意上涌，那羅姨彷彿出氣了一般，哼哼冷笑。
國字臉男人則擺擺手，道：“張姐，話放這了，等立了案，我們也不會再來打擾了。”說著說著，一行人這才離去。
眾人一走，孫道依舊站在門口，過了一分鐘才長吐一口氣，強忍情緒關上門，身後傳來嘆息，轉身看去，映入眼中的是越發蒼老憔悴的母親面容。
張芹小半頭髮花白，面色蒼白，神情沮喪，門外人一走，她彷彿被抽空了力氣，癱坐椅上。
“媽，你放心，總能挺過去的。”孫道過去安慰，可終究沒有實質作用。
幾分鐘后，張芹精神略有好轉，又擔心起孫道的父親來：“你爸不是那樣的人，這次被那個合伙人領去外地，沒了消息，我實在擔心。”
孫道附和道：“我知道爸不是那種人，會想辦法找他的，尋人啟事也登了報紙，法院也有公告在報紙上，會找到的。”
張芹嘆了口氣，抬頭看了一眼時間，又道：“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言罷，強打精神換了身衣服，便就出門。
她這是兼職的時間到了。
嘭！
關門聲后，房間裏安靜下來。
“……真不是那樣的人么？”
孫道游目四望，見着空空蕩蕩的屋子，只有簡單的桌椅擺放，其他的東西為了還債，都變賣的差不多了。
“老實幾十年，臨到退休，突然和別人合夥做生意，全部積蓄投進去不夠，左借右挪籌了一百三十萬，一股腦的拿去，人一走就沒消息了，連法院公告也不見回應，最後缺席判決，為了還錢，多出的一套房子強行拍賣，他的賬戶被封了額度，工資卡里的錢都要用來還債，而媽則自願承擔他的債務，強撐度日，這個家啊……”
回想父親離開時的神態，孫道眉頭越皺越緊，他得到消息匆忙從外地回來，卻只來得及見父親一面，隱隱察覺到不對。
“爸走時神態亢奮，對合伙人描述的未來深信不疑，不容我有一點質疑，就像虔心侍神的信徒，明顯不正常，可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媽一邊操心還錢，一邊擔心他的下落，身子越來越差，勸都勸不住，為今之計，只有趕緊找份穩定工作，希望墨坊那邊能順利。”
在孫道的概念中，現代社會當然沒有神靈，但父親的表現，卻讓他想到了書上描寫的信徒，那種亢奮與狂熱，隔着電話都能感受得到，擔憂不已，所以儘管工作穩定，他還是辭職歸家，也因此境遇一落千丈。
“我也不能耽誤了，把手上的幾個私活做完，拿了錢才是。”想着想着，孫道往房間走去，剛抓住門把，邊上一扇門“喀嚓”一聲打開，一個與他模樣有八分像的少年走了出來，面容清秀，少了些稜角，多了些圓潤。
少年瞥了孫道一眼，也不招呼，直接朝大門走去。
“小理，你要出門？”孫道停下動作，問了一句，這少年正是他的弟弟孫理。
“嗯。”孫理頭也不回的應了一聲，打開戶門，就要離去。
“你們高中馬上要期末考試了，不好好複習？”孫道眉頭微皺。
少年依舊沒停步，只是道：“這個時候了，還考什麼？家都快散了，我現在是出去賺錢。”
“賺錢？”孫道眉頭越皺越緊，“你只管學習就行了，家裏的事我有辦法。”
“你能有什麼辦法？”孫理總算停步轉身，臉上露出的卻是鄙夷之色，“別說你找不到工作，就算能找到，一個月能拿多少？咱們家欠的可不是一點兩點，你還是省省吧，關鍵時刻還要看我！”
說著說著，他漸露怒意：“媽媽受辱，你被那群人數落，怎麼忍住的？我如果不是有事不能出來，肯定要反擊，讓他們都知道厲害，一個也別想有好下場！”
說著說著，他火氣上來，怒意令臉上浮現青筋：“忍！忍！忍！你太懦弱了！一點都不果斷，根本指望不上！你從前可不是這樣！”說完，他轉身就走。
嘭！
大門再次關上。
孫道久久不語，面色陰沉，過了好一會才苦笑道：“中二年紀果然讓人懷念，我也想說出這些啊……”
跟着，他收斂笑容：“可就算當場給人難堪，該還的錢，還是不能免，反而要撕破臉皮，讓媽更加擔心，我是一定要做頂樑柱的，不然壓力都要落到媽的身上，如果不是顧慮這些，誰會去受那個氣？我畢竟沒有能力立刻改變這些啊……”
他還想着，大門又打開，打斷了思路，孫理探頭開口：“我不在家的時候，千萬不要進我的房間，知道了么？不要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話落，又是“嘭”的一聲關門。
“沒事進你的房間做什麼？到底還是年齡小。”孫道知道管不了這個弟弟，儘管心有不滿，卻知緩急，打算日後引導。
想着想着，回到自己的房間，孫道重回電腦跟前，看了一眼有些混亂的桌子，卻也顧不上整理，就打算繼續手上的工作。
但正當他沉浸其中的時候，隔壁房間卻傳來一聲響動。
咚！
似乎是有重物落在了地上。
“嗯？”孫道一愣，站起身打算去探查，隨即想到了孫理離開時的話。
特地說了不要去他房間，說明是有準備的，這個聲音說不定就是小理安排的什麼。
這樣想着，孫道重新坐回去，繼續做他的私活。
所謂私活，就是以個人的身份，接一些人、組織、公司的單子，從而賺得金錢，實際上收入也不算少，只是並不穩定。
眼下，孫道手上正有幾個單子，如果能夠完成，可以一口氣收入不少。
“有了這些錢，也能讓家裏的情況好些。”
正在想着，隔壁突然傳來“轟隆”一聲，跟着房屋震顫，連桌上物品都亂了，一下子將孫道驚醒，他下意識的快速整理桌上物品，按照規劃好的地方重新擺放，前後不過三四秒鐘的時間，跟着就起身快步沖向隔壁房間——
這間屋正是孫理的卧室。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孫道怎麼可能還聽之任之。
就算是進小偷，也不至於有這麼大的動靜啊！
這樣想着，孫道一把推開房門，打開門口的開關，屋子裏頓時燈火通明，於是一道纖細身影就映入眼帘——
居然是一名看上去年齡不大的少女，面容清秀，扎着馬尾辮，上身穿着白t恤，罩着牛仔馬甲，下身是緊身牛仔褲，此刻正站在窗口，手中拿着一部手機，俊秀的面孔上滿臉驚色。
她本是盯着手機屏幕，現在則看向孫道，眼中閃過一點精芒，掄起手臂，將那手機朝孫道砸去！
“這陷阱，本姑娘不入！”
“什麼情況？小偷！？”
孫道根本還沒有搞清楚局面，那手機就已經疾飛過來，速度又快又急！
這要是被砸到，那可不得了！
心裏嘀咕着，他下意識的抬手一抓，竟是將手機穩穩噹噹的抓在手中，只是那少女看上去柔弱，這手上的力道可着實不小，震得孫道右手生疼。
“嗯？手機好熱！”同時，他注意到，手機溫度在升高，微微燙手，不過，他顧不上手上疼痛，就瞪大眼睛，眼睜睜的看着那少女直接一轉身，就朝窗外蹦了出去！
“我天，這什麼情況？這裏可是六樓！”
心裏一驚，孫道快步上前，直接來到窗邊，往下看去，正好見到那少女輕巧落地的一幕，頓時張大了嘴巴，一臉活見鬼的表情，
但跟着，他感到有人在背上推了一掌，身子一滑，整個人朝窗外跌落下去！
“不……不好！”
孫道驚呼一聲，人已經騰空落下！
這聲音驚動了剛剛落下的少女，她抬頭一看，頓時捂住了腦袋。
“要不要這麼拚命！”少女抱怨一聲，腳底浮現奇異紋路，方方正正，彷彿二維碼，跟着拔地而起，朝孫道跳了過去！
這一跳，接近十米，在半空接住了孫道。
這一幕，徹底讓孫道蒙了，但同一時間，他手中的手機溫度猛然提升，燙的他直接鬆手，並順勢看去。
下一秒，那手機屏幕里，湧出五光十色，直接充斥周圍，將他與那少女包圍。
樓房、街道、天空、大地，在這一刻都被這種光亮籠罩，滿眼五色，迷離變幻。
隨後，這斑斕色彩扭曲、重組，構成向下的通道，孫道與那少女，就這麼直接跌落下去，一眼看不到底。
“這是什麼情況？”
孫道已經被接連變故，震驚的話都說出來了，但看着這條五光十色的通道，腦子裏不知怎的，想起了愛麗絲夢遊仙境中，愛麗絲鑽進去的那個洞。
“穿越？我在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