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時當正午，炎炎的烈日高掛在天空中，兩邊屋影在地上苦苦掙扎，抵擋着能將其蒸發似的陽光。
功力修到高深處，自然而然就會自生清涼與溫暖，因此雖然是在極為逼真的環境裏，我的全身還是自動產生清涼之氣，毫無不舒服的感覺。
這次運氣真好，遠遠的就看見一個老和尚在田裏走動着。我大喜，腳下全力展開行雲流水輕功，驚鴻般的飄至老和尚處。
“弟子顯如見過玄苦祖師？”我恭敬的行了一禮。心中則是暗暗吃驚，這老和尚竟然是比師父還要大一輩玄字輩的僧人，不知道是不是高僧，只看他能活這麼久就知道有實力。
“原來是法正師侄的弟子啊。怎麼不練功，有空上這裏來啊？”
“弟子過來轉轉，看看祖師是不是有需要弟子幫忙的地方。”
“是這樣啊。”玄苦老和尚停下了手裏澆花活，點了點頭，神情若有所思。
我這才注意到這哪裏是菜田，分明是花壇，那個該死的陰司惡客，膽敢騙我。
“最近由於本寺新收大量門徒，所需要木材量激增。顯如，你能不能替老衲砍伐一些樹木？”
砍樹？這太好辦了，現在我的台式機器還在砍呢。
“沒問題。”我爽快的同意了。
“是個好孩子。這樣，你先去砍一萬顆樹吧，記住，我只要品質8以上的樹木。”玄苦老和尚滿意的道。
我頓時石化，連繫統提示聲都沒有聽到。上一次我將伐木術練到二十級，大概砍了十萬棵樹，用去一個多月時間，每天要砍三千顆樹。而在這十萬顆樹里，品質在8以上的木材絕對不超過四分之一。
品質在8以上的木材，一萬顆？天啊，想買都不容易買啊。系統突然提示：本次任務不能通過購買完成。
我癱在了地上，我死定了。那個該死的陰司惡客，肯定是改過條件了，天下間哪有這麼苛刻的隱藏任務觸發條件。
不行，我不能放棄，我得好好與玄苦祖師談談。我立馬抖摟精神，開始繞着玄苦老和尚談論起來。
可是老和尚好像一副沒有精神的像子，我說十句，他只嗯一句。
我說砍的樹太多了，破壞生態平衡，能不能少一點。問了十遍后，老和尚說我有這種覺悟真是太好了，問我是否願意改變條件，第二個條件是砍三萬顆樹（不論品質），我剛準備高興，他又加了一句，另外再栽三萬顆樹。
我又說品質太好的木材其實不適於燒火，不如用品質5的以上的。十次之後，老和尚突有所悟，品質3的木材燒火最好，所以讓我砍八萬顆品質為3的木材，其餘品質的都不要。我連忙以破壞生態平衡太嚴重為理由嚴辭加以拒絕。
我實在無奈了，這位老和尚就好像銅牆鐵壁，我的話雖然犀利，可以仍然無法突破他的防禦。
算了，既然榨不出來，不如從他身上榨點絕學。
“祖師，能否傳點絕學給徒孫，以好防身。”
“本寺七十二種絕學獨步天下，還不夠你學的嗎？”
“可是本門絕學實在不怎麼樣，根本鬥不過邪魔外道。”我急急的道，盡量將貶低自己，以引起老和尚爭勝之心。
可惜人家佛學大師功力何等深厚，玄苦老和尚大笑，“那是因為你佛法了解不夠，所以無法真正發揮他們的威力。有時間，你去藏經閣多讀些書。”
我一怔，難道本門絕學還另有隱密？
“上次遇到陰神教教主陰司惡客，弟子連用本門四種絕學，仍不敵對手。”
老和尚眼睛中突然電射出一片精芒，一接觸到這道眼神，我心中斗然一寒，不自覺的避讓開去。我悚然一驚，我現在身負多種內家絕學，又依靠鍛造神術與治療神術之威力，內力修為曠古凌今，沒想到還敵不過一個老和尚的眼神。看來系統里的NPC真是強得變態。
過了好一陣，老和尚眼神才黯淡下去。他笑道：“當年陰神教威震天下，連我少林也不得不另眼看待。雖然如今陰神教已經不在，但陰神教的武學仍是相當高明的。陰司惡客乃當年陰神教教主的師弟，一身所學當在三轉三十級左右，豈是你這未出山的弟子所能抵擋的。”
“出了山，怕也是不能抵擋吧。弟子倒不是怕身死，而是怕不敵對手，敗了我少林的名氣。”
老和尚又是一陣大笑，“我少林乃佛門之地，要這名氣何為？敗了就敗了。”
我大感泄氣，鬥口看來是鬥不過他了。
“不過，……”
我精神一振，難道有轉機，我立時洗耳恭聽。
“如果你真想提高本門絕學威力，你就先替老衲做一件事吧。”
不行了，身體受這種打擊快支持不住了。砍樹還沒完，現在又加上另一件事。
我有氣無力的問：“是什麼事啊？師祖。”
“替我種種花吧，等你花園裏全部盛開，我就告訴你如何增加少林絕學的威力。”
系統提示：玩家顯之容光清麗獲得隱藏任務——種花。
看着滿花園的植物，我痛苦的嘆着氣，這些花什麼季節開放的都有，怎麼可能全部盛開？而且我可從來沒有學過種花啊。
在接下來的七天裏，我就開始不停的為老和尚種花，砍木柴的事就交給台式機器去執行了。大概女道姑束冰真的走了，我走出少林寺也沒有危險，砍樹木砍的很順利，只是品質8以上的木材不多。
種花真是又苦又花時間，每一朵花都要照顧到，每一寸土地也都要關心，任何一處細節都不可以放過。最重要的是，還要保持對花的一片愛心，我簡直是啼笑皆非，像我這種人愛心並不缺（至少我賣裝備賺來的錢有一半寄給貧困山區），但要給花，好像有點困難。
種了七天的花，我的牢騷開始多了起來。老和尚分明不知道如何有效利用資源，讓一個不會種花的人種花，還能有好下場？你看這花，在我無微不至的關懷下，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看樣子老和尚再不接手，再過七天就死的差不多了。
幸好我有心分多用的神功，至少種花這種程度的運動沒有耽誤我的練功，只不過只能同時運用三種心法。
這天早晨，在陽光剛剛能夠通過窗戶進入室內時，我就不得不站在花園裏，拿着我的小水壺，開始為花澆水。
老和尚扛着一截樹木從外走了進來，看見我無精打採的澆着花，笑了笑。
我真的覺得無聊，如果不是想看看那所謂神器的威力以及完成任務的喜悅，我寧願上藏經閣去看書。我突然喜悅起來，對了，明天去借本佛經來，以前在少林寺練功還真沒仔細看過佛經，說起來這也是我的遺憾。佛門某些戒律雖然與現實生活發生了諸多脫節，但其中很多道理不失為個人立身之根本，有修身養性之功。
“你知道這裏種花與別處種花有什麼不一樣嗎？”
一直站在我旁邊看着我的玄苦突然發生道，眼睛裏閃起淡淡的光芒。
我一怔，眼睛眨了眨，沒有說話。我真的從來也沒有想過在遊戲裏種花與在現實里種花有什麼異同，大抵是因為這遊戲太逼真了，處在這個環境裏很難不將其當成是真實，所以想當然的認為這裏種花與現實世界種花是一樣的。
“這裏的花是不一樣的，他們需要的養份並不僅僅是這些水、肥料，還有別的東西。”
“那還有什麼？”我不自覺的追問着。
“需要你自己體內的精華，尤其是愛心。”玄苦鄭重的說著。我聽的頭大，我早說過，我不是濫好人，哪可能什麼事物都獻愛心。
“只要你輸給它們自己的精華，豈不就是給了它們愛心？”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玄苦逕自道。
“可是我覺得我是為了得到好處才做這件事情的，像這個樣子，能叫獻愛心嗎？”
“為什麼不叫？”玄苦泰然反問。
“你可知道，這個世界為何變得緊緊有條而又分毫不亂？”
本來想說是因為上帝的，後來想到對方信仰的是佛，所以準備改口為佛。只是突然間我怔了一下，佛教好像沒有關於這方面的敘述，佛可從來沒有承認過自己創造了世界。結合他先前的話，我想說是愛，可是這話說不出口，因為反例實在是太多了。
過了半響，我老老實實的道：“我不知道。”
“如果你是學經濟的，應該知道有一個無形的手，他主宰着市場，讓一切緊緊有條。”
我佩服死遊戲公司殺手公會了，一個NPC竟然也跟我這經濟系高材生談經濟學。不過，你別說，玄苦這一提，我還真有所悟。
“無形的手調整的其實就是各方面的利益，當各方面因為利益而衝突時，最後也會因為利益而消解。所以利益才是這個世界運轉的真正基礎，而我們的愛、仁慈都建立在這個基礎之上。只有在這個基礎上，愛與仁慈才會得到真正的發展。為什麼越是富裕的社會，受到幫助的人越多？不是因為獻愛心的人多了，其實是少的，但獻的更加有效率，可以讓受困者得到更大的益處。”
不行，不能再聽下去了，我得回去歇一歇。
“別走啊，我來教你如何種花。”似乎知道我的想法，和尚忙叫住了我。
本來想走的，不過聽說教我種花，我還是改變了主意，說不定種花會增長基本點呢。
看了老和尚如何種花后，我犯傻了，他是在種花嗎？他竟然將內力渡到花里。要知道花就算是有經脈也是非常的柔嫩，哪能與我們人體相比，如果讓內力進入花體內，花的生命力非得被摧殘完不可。
只是，眼前的事實再一次摧毀了我的常識，打擊着我的信心。在老和尚將內力渡到花里之後不久，花的顏色開始鮮艷起來，綠葉舒展開。
“我來試試。”我不服氣的上前，自己來試一試，看看其中是否有鬼。
老和尚的面孔在陽光下映照下閃着淡淡的金光，“你的內力走的雖然是佛門路線，但多少已經變質。如果內力直接輸出，花兒可經受不起。這樣吧，我傳你一段口訣，將你內力的威力降低。”
沒想到這遊戲還有降低內力威力的心法，要是能在別人身上隨意施展就好了。我感慨的想着。
“童子者，心神也，眾神之主。玄靈惑人耳目鼻口身意。玄靈者，三苦六難者，同游內外。其神咸有色象，觸物皆欲，令人重車馬玄黃，聲利飲食，多有求欲，不知止足，行妨身辱也。先鍛煉其心，使欲者不欲，令不欲者欲。……”
傳完了口訣還不算，玄苦老和尚還利用自身的內家真力幫我運行了幾個大循環，熟悉一下用法。
我自己單獨練了幾次，自覺體內本來非常強橫的真氣柔化了下來，有一種醇厚的感覺。當下我躍躍欲試，在一株花前準備好。
“你練的並不純熟，所以最一開始試的時候，請千萬小心，要將一口真氣分十次輸入。”
明知道一口真氣分十次輸入是很麻煩的事，不過我還是很有興緻的答應下來。大概是因為從來沒有試過給花輸入真氣，所以覺得非常有趣。
“花雖無經脈，卻有自己的氣脈，只要能找到他們的氣脈通達的原理與主體，就可以順利施展了。”
在接受老和尚的緊急培訓后，我終於開始試練。先觀察花形，然後找到其氣道，用非常、非常細小的真氣進入花體，最終確定氣道運行規律。一旦確認后，可以稍微增加內力，同時加大約束力，防止出現異常。
真的是非常麻煩，以我的精神力與強大內力做起來也是非常的困難，只輸了不到十點內力，我就有一種快要脫力的感覺，精神力更是疲乏到極點。
“阿彌陀佛，不愧是我少林百年不出之奇材，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做到這種地步。”老和尚高宣了一聲佛號，滿臉的欣慰。
我本來挺泄氣的，坐在地上已經歇了起來。只是聽玄苦老和尚這一講，好像我還做得不錯似的。我抬頭打量着花，沒發現有太多的異樣。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玄苦老和尚笑道：“如果普通人來做，此時花兒大概要受此折磨了。”
我鬱悶，原來沒有出錯就是成果了。算了，看在這很好玩的份上我就繼續玩下去。
“你可知道只知奉獻不知索取，事業是無法長久的？”老和尚又道：“有失有得，方可構成一個循環，所謂孤陽不生，獨陰不長，……”
我突然打斷了老和尚的話，“玄苦祖師，我們是佛門弟子還是道門弟子？弟子聽你的話，怎麼，怎麼有些……”
老和尚神態自若的道：“佛道之理本就有相通之處，以道家之理論闡明我佛門之真諦，方才顯示出佛法修行之高妙。”
我怎麼就沒看出他說出什麼佛門真諦呢？不過，他畢竟是也祖師，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老和尚又告訴我如何從花的體內獲得力量，如何將自己的精華與對方交流，如果聽取花的喜樂，如何與花分享自己的喜樂。
“還能與花分享喜樂？”我再次吃驚。
孰知老和尚更是吃驚，“你是從火星來的，不知道花兒也有類似於感覺的組織嗎？我們人類可以通過種種方法與花兒共同分享快樂與喜悅的。快樂與喜悅分享的越多，花兒長的也就越快。”
我覺得，與花兒比交流比與老和尚交流更有樂趣。所以我嗯了兩聲，然後就跑去與花兒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