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海上行碗
老二想着，臉上流露出又惱羞又可疑的紅暈。
他身上有傷，臉色煞白，這會兒突然紅了臉，白玲瓏還以為他要走火入魔。
不過看他提防得自己厲害，他身邊還有一隻實力不俗的靈寵，少不了避其鋒芒，無所謂他是入魔還是入道。
白玲瓏道：“想我離開也不是不可能，那你得告訴我怎麼去這最近的陸地。”
倘若這人想少些枝節，直徑告訴她如何返回，否則她不單要待在他們這個石頭島上，還說不定要往他們家族的專屬秘境走一趟。
老二恐怕也明白她話頭的意思，果然一聲不吭甩了塊小塊地圖給她。
這地圖做得精緻，上面的線路也詳盡。白玲瓏仔細看了會兒，發現如今處在的位置並不在地圖上。
她指出這個問題。
老二伸出手指在地圖上相交的兩根線上比劃一下，冷聲道：“我們現在就在這裏。”
“那謝了。”白玲瓏也不疑有他，認準方向，捲起地圖，伸手招出冰晶劍，乾淨利落的跳了上去。
這份瀟洒令老二看得一陣迷茫，隱約覺得自己或者誤會了什麼。妖獸應該不會使用法寶吧？還有，她當真只是偶爾經過這裏？
撇開這老二一系列的心理活動，白玲瓏坐在水晶劍上，飛了半日的時間，入目的全都是湛藍得炫目的天和海，在這片天地之間，很容易生出錯覺。分不清哪裏是天，哪裏是海。
她對照看了地圖，覺得一時半會兒到不了陸地。想眯着眼睛休息一下，便想到之前給鳳儀涼身體的碗形法器。
她嫌棄這隻碗被鳳儀用過的，便將法器在水裏反覆洗了好幾遍。
等洗得她心裏可以接受的程度，她注入靈力將碗變大，一些宛如頭髮絲的碧色水藻殘留在碗中。
水藻當中含着一些透明的米蝦，蹦蹦跳跳的。白玲瓏知道這東西營養豐富，哪怕如今口腹之慾並不強烈。也忍不住撿起來放在口裏嚼。
果然是純天然無污染的海產品，一股淡淡的甘甜味從口齒當中溢開，提供少量的靈力。她一連吃了幾個米蝦。隱約覺得在海面上漂浮的日子還算不錯，當然她也明白，若總是這樣看不到陸地，未免還是太過枯燥了。
又飛了半日的時間。太陽沉下地平線。視線當中出現一些冰塊和礁石。
為了避免相撞，她換了碗形法器，讓它浮在海面上，隨波逐流。
等到半夜的時候，月亮只有一絲彎鉤，密密麻麻的星辰成了主要點綴。她的心又悵惘起來，想到小時候在鄉下的日子，那個時候她所在的村子還沒有富裕起來。人人都住在土房子裏。村子靠近容易發洪水的江干旁邊，漲水的時候水面和堤壩平行。大人們顯得非常憂愁，生怕大半夜堤壩決堤淹沒了村莊，便將他們這些孩子送到村裡唯一一家有樓房的人家，在他們家的樓頂天台打地鋪睡覺。大人覺得憂心忡忡擔心得睡不着覺，他們這些小孩卻歡喜得像是過新年一般。天空乾淨如洗，繁星點綴，時不時還有流星劃過。大孩子講一些鬼故事嚇唬小孩子，他們這些小孩子嚇得哇哇的叫卻揪着對方的衣角還要聽。
如今想到那個時候的事，她心裏都會有莫名的感觸。如今她處在另外一個空間，也是看着這繁星密佈的天幕，再沒有那時候的天真浪漫。
就在她任思緒紛紛揚揚的時候，突然一聲清越的吶喊自天邊傳來，她坐起身來，看向那個方向。
一個巨大的影子出現在天幕上，影子上展現的是一個巨人正揮着胳膊，他的手中拿着一面板斧，用力往虛空劈下來，四周轟然炸開。
這幅場景只是遠在天邊投影出來的海市蜃樓，卻給白玲瓏一種渾厚豐富的信息量。儘管她並不知道其中表達的意思，卻能感悟到這是天地初開的場景。
只是那個拿巨斧的人是誰？
這個疑問帶入白玲瓏的夢境當中。她再次沉入丹田當中，看到了要她尋花鸞的白衣人。
她的丹田當中，那滿樹的花已經枯萎，白衣人躺在樹上，白衣上落滿了碎花瓣，她走過去，並沒有感到他胸口的氣息，以為他死了。她將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後者睜開眼睛，彷彿透過她的皮囊看到另外一個人的靈魂。
她有些發訕，縮回了手指。
白衣人銀色的眼珠子微微一轉，見到她有些驚訝。
原本他以為可以等待，無論多長時間，等待有人快速達到靈界，將他的心意轉達給那個人。然而在封印之地沉睡的近百年來，他並沒有真正的睡熟，他如今明明已經沒有心，卻在胸膛當中有一種忐忑不安的感覺，起先他以為是自己支撐不住了，哪怕是最高貴的種族，擁有最堅韌的生命力，被拔掉皮去了筋，其本質就已經打了折扣，距離真正的泯滅並不遙遠。可是近段時間他突然醒悟他不安的緣故，當年的災難降臨之際，他被那人保住了一絲元神困在這個軀殼當中，而那個時候他的死對頭卻並沒有真正的隕落。如今說不定他正在某一處復活。
他最開始選擇眼前這人，就是因為她身上有一種熟悉的味道。可是如今他恍然大悟，這人身上沾染的便是他死對頭的味道。
白衣人顯示出來的驚訝很清淺，像是一陣煙，他只是略微的呆愣了一下，向白玲瓏的身體裏一抓，手中捏出一枚珠子。
白玲瓏認得這是他給自己的海珠。只是如今上面矇著一層灰氣，顯然是被污染了。
白衣人手指輕輕一彈，這層灰氣便消失。露出海珠原本晶瑩剔透的質感，他問了目前的問題道：“你被什麼東西盯上了？”
白玲瓏立馬想到那個水晶宮侍女口裏稱呼的主公。她將她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白衣人聽了之後想了想，淡淡的說道：“不過一個小小低劣海族。也敢稱主？”出自生來高貴的優越感，他顯露出嘲諷之色，抬起手憑空畫了一個符咒，和那海珠一起沒入白玲瓏的神識深處。
白玲瓏並沒有覺得多了什麼，忍不住問道：“那符文怎麼用？”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白衣人說道。
白玲瓏退出了丹田，睜開眼睛，天邊已經泛白。空中飄過來鉛灰色的雲，正在徐徐的下着雪。
雪花飄在海面上，立馬消融不見。白玲瓏之前才經歷過艷陽天。這會兒便下起雪來。她聽說過海上天氣多變，可真正置身其中，忍不住感嘆幾聲。幸而修士對這種四季變化感覺並不明顯。
然而雪越下越大，昨日還覺得被頭頂上的太陽烤得昏昏入睡。今個兒就置身在寒冬季節。白玲瓏想到距離那陸地至少還有一兩天的距離，便換了那碗形法器，蓋上她新得的皮甲，窩在裏頭躺着睡覺，心裏思忖得速度慢些也無所謂。
然而這一窩就窩了四五日。
按照地圖的指示，只需要行兩日便可以看到的陸地的路程，怎麼飛了這麼久還沒有個影兒？難道那老二指錯了方向？
白玲瓏起先以為是自己換了法器速度慢下來的緣故，然而覺得不對勁。這地圖的質感應該不會是假的。
她略微想了一會兒，明白過來。她對地圖嘆氣，那島不在地圖上，且不在老二指點的地方。地圖不錯，可起點有問題，自然也找到目的地。
說到底還是不能輕信他人。白玲瓏想將地圖擲到水裏，想了想，揚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放到戒指當中，重新躺下來。
或者是下雪的緣故，這一路上顯得過分的風平浪靜。
又過了幾天，白玲瓏突然看到前面不遠處海面處浮着一塊白色島嶼。
突然見到大陸，她精神一震，連忙換了冰晶劍加快速度往那邊飛過去。
等靠近一看，原以為的島嶼只是一片浮在海中起伏的巨型冰塊而已。沿途也見過這樣的冰塊，卻沒有這一塊有氣勢。因為下雪的緣故，原本蔚藍色的海變得深沉起來，令人心生畏懼。彷彿底下潛伏着巨大的危機。
要說見到這麼一座冰島，白玲瓏不失望絕對是不可能。
不過她還是決定在島上休息一會兒，一直在海上漂浮，並非身體覺得累，而是精神上受不了。
這塊巨大的浮冰比想像當中更大，海中的陸地不管是什麼土壤還是冰塊，都極容易盤踞妖獸，謹慎起見，白玲瓏開始的時候只在周邊轉了一圈。她一轉，她發現這冰島的特別之處。冰島分為兩部分，一高一矮，中間用一面冰牆隔開。
並且在那地勢更高的地方，盤桓着異常稠密的雲層。俗話說，雲深則有龍，白衣人說過龍族已經遷徙到靈界，若是那雲層沒有龍，也很有可能有其他東西。
白玲瓏的心一下子提起來，決定繞道走，剛要離開，突然看到島上有炊煙裊裊升起來。她看了看，這炊煙不止一道，看這個時間點，的確是做午膳的時辰。
有村落？她眼瞳微縮，果然看到冰牆那邊一個人影出現，一個裊娜的身影向這邊走過來，手裏還抱着一個半人高鑲嵌着五顏六色寶石的水瓶。
她連忙隱秘了氣息。
從高高的髮髻寬闊的衣擺可以判斷這人是女性，可是等她走得更近些，白玲瓏流露出吃驚之色。
這女人露出的肌膚長着綠色的鱗片，和之前她在水晶宮看到的那些半人半妖的侍女類似。
難道兜兜轉轉，她回到原點？這裏是水晶宮的另外通道？
白玲瓏雖然這麼想，卻沒有立馬離開，還是往這女人身上打量兩眼。這一看她又看出問題，這長滿鱗片的女人沒有任何修為。
這個時候又傳來幾道不同的聲音，又有幾個挽着高髻的長滿鱗片的女人向這邊走過來，汲水的女人回頭和她們打招呼，她們又是一陣說笑，紛紛將手中抱着半人高的水瓶浸沒在水中，然後提起來原路返回去。白玲瓏一句也聽不懂她們說的是什麼，但是看她們的神情和動作，有點像是熟人一起勞作一起嘮嗑的感覺。
她們當中還夾帶着一個小孩。
大人做事的時候很容易忘記小孩，這小孩也抱着一個小水瓶，不過那個水瓶太小，只能當做是個玩具。這樣一來小孩就顯得無所事事了。
這應該是個小姑娘，挽着兩個丸子髮髻，穿着厚密的紅色襦裙，髮髻兩邊垂下絲帶，很是可愛，她長着倒是人類小孩細皮嫩肉白皙的臉，就是露出來手腕和脖頸也長着鱗片，有些嚇人。
小女孩沿着岸邊走走停停，拿手指扣水下附在冰塊上彩色海星，不知不覺離那群女人越來越遠。她的母親應該也忘記她的存在，任她一個人在水邊玩。不管她們到底是什麼種族，將幼年的孩子留在水邊終究是件危險的事。
白玲瓏心腸軟，忍不住將目光停在她身上。
這個時候小姑娘的母親似乎想到她，向這邊喊了一聲，小女孩回過頭去，撒開手中的海星就往母親的方向跑去。
然而就在白玲瓏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突然一隻透明的觸手從水裏伸出來，纏住那小姑娘的腳踝。
小姑娘摔了一覺，顯得非常堅強，並沒有哭，反而自己爬起來，無所謂的拍拍手，想要撿她的小水瓶。誰知道那觸手猛然用力一拉，將她整個人拽進水裏。
白玲瓏看了女人那邊，那個喊小姑娘的女人還在和旁邊的人說笑，抱着水瓶往冰牆那邊走，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即便注意到了，她這個距離趕過來已經於事無補。
白玲瓏咬了一下唇，跟着跳進海中。
這一入水，她打了一個哆嗦。海水非常的冰涼，彷彿被冰鎮了一般。哪怕體內的海珠自動為她分開了海水，那股冰冷能滲入到她的骨髓。試想她作為一個修士尚且這麼痛苦，這樣的低溫，那個小姑娘恐怕挨不過十息的時間。
白玲瓏心想着救人要緊，連忙往深處潛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