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試鏡
離開京都那天,嚴巋然問他:“還記得我們在橫店為演個龍套差點摔斷腿嗎?那時候你跟我說,你總有一天能成為巨星,站在世界最耀眼的舞台中央,我信你,這幾年我們從龍套到接演配角,挨過多少罵,吃過多少苦,你現在就要放棄了嗎?”
柏蕭垂下眼睛,“我累了,巋然,我還說過,想成為巨星就得能忍會笑,我現在已經不會笑了。”
“怎麼不會笑?你笑得還是很好看。”
柏蕭搖頭,“感覺不同。”
“我不懂。”
“娛樂圈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藝人笑不重要,會笑才是最重要的。”
“你真的要走?”
“是。”
“還回來嗎?”
“不知道。”
“我是站在你這邊的。”嚴巋然給了柏蕭一個擁抱,“如果以後還回來,記得找我,這裏的門永遠向你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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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蕭是痛醒的,腦髓神經似被利刃割裂般。
他揉了揉臉,側頭看見謙謙趴在床邊,後腦勺翹起一撮頭髮,他動手將翹起的頭髮壓下,鬆手頭髮又調皮地翹了起來。
柏蕭伸手摁下床頭呼叫器,然後認真打量着病房,卻猛然發現他有一片記憶空白區。
——他不是在京都拍戲嗎?怎麼會躺在醫院?難道是吊威亞的時候受傷了?
護士到來后推了推眼鏡,“還記得你磕到腦袋了嗎?”
“難怪我腦袋這麼痛。”
“輕微腦震蕩,你忘記了哪些事情?”
柏蕭低落道:“四年前的事記得很清楚,這幾年記憶模糊。”
“記得你兒子嗎?”
柏蕭看向滿臉擔憂的謙謙,點頭,“記得。”
“你老闆呢?工作呢?住的地方呢?”
“都記得,老闆……我有老闆嗎?”
一通問詢后,護士找來了醫生,檢查后確定柏蕭患選擇性失憶症,也就是說,他大腦在腦震蕩后,選擇性的忘記了痛苦的記憶,而保留下所有美好的事物。
老闆聽聞后堪稱震怒,他沉着臉怒視柏蕭,連棒棒糖都沒給謙謙吃。
柏蕭懷裏抱着謙謙,謙遜有禮的笑道:“老闆,我不是故意忘記你的,抱歉,這件事我也很無力。”他微笑的弧度不卑不亢,讓人如沐春風,掩在笑容底下的落寞更使人不忍責備。
老闆嘴角微抽,心想還真是見了鬼,柏蕭竟然會朝他笑,還是毫無半點諷刺的微笑。
真他媽好看得要命啊!
“老闆?”
老闆回過神,連掩飾心頭暗喜,不耐揮手,“滾滾滾,去上班,我管你記不記得,我又不在乎。”
“哦。”柏蕭失望低頭,“真的不在乎嗎?”
“爸爸。”謙謙摟着柏蕭脖子,“叔叔,爸爸他好難過,你別欺負他行嗎?”他說著眨了眨眼睛,看起來傷心極了。
柏蕭連安撫道:“謙謙,叔叔跟爸爸鬧着玩的。”他抱着謙謙順手拉開抽屜,撕開一顆棒棒糖塞到謙謙嘴裏,“你看,叔叔還給你準備了棒棒糖。”
老闆死死盯着柏蕭,牙根都快咬碎了——該死的柏蕭,連棒棒糖放的位置都記得,竟然就把他忘得乾乾淨淨!
“謙謙,你去隔壁找小江玩,爸爸有話跟叔叔說,待會過來接你好嗎?”
謙謙漆黑眼睛滴溜溜的望着柏蕭,乖乖點頭,聲音軟糯,“我給江江帶顆棒棒糖。”
柏蕭順手往他掌心放了一顆,並摸摸謙謙腦袋,心道這孩子真是可愛得讓人受不了,也不知道究竟像誰。
這時候店內沒有客人,柏蕭跟老闆坐在桌旁,一人手旁擱了個水杯。
老闆神情複雜的看着柏蕭,覺得他可能真見了鬼,他從沒見過現在這樣的柏蕭,謙遜高貴,風度翩翩,無論如何都讓人討厭不起來,他言語中充滿自信跟憧憬,就像……就像將要枯萎的花瓣重新活過來一樣。
柏蕭歉疚道:“真的很抱歉,但我有很多疑問,除了你也許沒人能解答。”
老闆潤了潤喉嚨,“我知道的不多,你當年來應聘就帶着孩子,對了,你出事那天有人來找你,還記得嗎?”
柏蕭搜索着記憶,半晌搖頭道,“沒印象。”
“你對他態度很不好,應該不是朋友,不過那人西裝革履,看起來挺有錢的樣子。”
“忘了——你知道謙謙的媽媽是誰嗎?”
老闆愕然,“你連這個都忘了?”
柏蕭頭疼苦笑,“是,我完全想不起來,但我記得謙謙是我兒子,至於他媽媽——我翻遍了房間,連半點痕迹都沒找到。”
“這對你來說也是痛苦的回憶?”
柏蕭眼神黯然,“我不知道。”
“我沒聽你提過謙謙的媽媽,謙謙有時候問你,你就說他媽媽在很遠的地方,這是騙孩子的,我們都知道。”
“……我要辭職了。”
“回京都嗎?”
“是,我不知道這幾年我為什麼要躲在這裏,但現在無論那條路有多難走,我都絕不可能放棄,那裏有我的夢想,我也堅信自己能走到最萬眾矚目的聚光燈下。”
“有信心就好。”老闆猛灌了一杯水,悵然道,“走吧走吧,我早知道你是留不住的,什麼時候走?”
“今晚的火車。”
“這麼急?”
柏蕭點頭:“朋友聯繫好後天面試,機會難得。”
老闆沒再說話,他盯着桌面,氣氛霎時有些沉默,以前柏蕭雖然脾氣怪了些,但兩人畢竟相處了幾年,硬石頭也稍微磨出點溫度,他告訴柏蕭工資算好后給他電話,便起身進了廚房,柏蕭住院這幾天,飯店都是老闆親自掌勺。
傍晚飯店提前關門,老闆將車停在出租房下,見柏蕭牽着謙謙,提着行李箱出來。
“走吧,我送你去火車站。”
柏蕭真誠笑道:“謝謝。”
老闆側頭,差點被閃瞎雙眼,同手同腳轉身並低聲嘀咕道:“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
抱着謙謙下車前,柏蕭聽見老闆擲地有聲道:“柏蕭,祝你好運。”
柏蕭認真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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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是一部刑偵破案類電影,講述警察與學校天才配合來破獲市內一宗連環殺人案的故事,除了兩位主角,作為罪犯存在的兇手同樣舉足輕重,除了案件本身的破朔迷離,劇本還添加了男女主的愛情元素,既能滿足愛好燒腦犯罪類的觀眾,又能滿足偏愛情感類的觀眾,可謂雙管齊下。
柏蕭扮演的就是這位有着高智商頭腦的兇手,諷刺的是,這個兇手還是大學教授,在陽光下他有着光鮮受人尊崇的身份,但天黑以後,他就會化身虐殺少女的惡魔,剝奪無數少女的性命。
這個角色在柏蕭看來並不難掌控。
試鏡的都是三線外藝人,加柏蕭總共四個人,彼此都不熟悉,又是競爭對手,根本沒有攀談的心情。
柏蕭拿到的是2號位,他摸着手裏的號碼牌,微微側頭看了眼後方仰躺在沙發里的男藝人,對方似乎根本沒把這次試鏡放在心上,身後還有助理在給他揉捏肩膀。
這應該就是嚴巋然提到的魏胥渡——柏蕭最大的競爭對手。
試鏡很快就輪到柏蕭。
在他前面出來的藝人臉色難看,顯然沒少被羞辱。柏蕭迅速調整情緒,然後推門進入試鏡房內。
柏蕭試鏡的這場戲尤其考驗藝人演技。
就是兇手在廢棄樓抓住妄圖逃跑的少女,狠狠掐住他脖子,並出言恐嚇對方的一幕。
導演盯着柏蕭看了幾秒,淡淡道:“開始。”
在導演喊出開始后,柏蕭渾身氣勢驟然釋放,他沒忘記兇手還是大學教授,他目光平靜的盯着前方,跟歇斯底里的變態完全不同,然後他稍稍往前抬了一小步,目光仍死死盯着前方,彷彿那裏真的有個妄圖從他手裏逃脫的驚慌少女。
接着他滿身戾氣陰沉道:“你想死嗎?”
他聲音壓得極低,被特意咬重的字眼似乎攜着滲人的寒氣,從毛孔直接鑽入肌膚。
“等等——”舒蕾踩着高跟鞋站起身,“挺有意思的,我來跟你對戲。”
舒蕾是《破曉》的女主,同樣也是這部電影的票房保障,現下許多熱門電視劇都有她的身影,可謂是紅極一時。柏蕭驚訝的看向對方,滿臉驚喜與受寵若驚。
“舒姐,你……”柏蕭頗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驕不躁,無措的模樣正對了舒蕾胃口,讓她對柏蕭心生幾分好感,便扭頭看嚮導演,“導演,行嗎?”
導演點頭,他跟舒蕾一樣,都有些驚訝於這個新人的演技,但如此純熟的演技,完美的入鏡站位,他真的只是個新人嗎?
“繼續。”
“你想死嗎?”
張欣驚恐萬分地往外爬,她腳摔斷了,身體被堅硬凌亂的磚頭割得渾身是傷,但她不能留在這裏,那個變態一定會殺死她的。
陳博文逐步逼近,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猶如死亡鐘聲,他蹲下身,一把狠狠抓住張欣下巴,似在欣賞般撫摸着她光滑的肌膚,接着他指尖往下挪,突然猛地摁住張欣喉嚨。
張欣劇烈咳嗽起來,她抓住陳博文的手,卻反被那個變態扼住了喉嚨。
陳博文殺氣騰騰,他神情猙獰,臉上卻掛着詭異的笑容,“像你這樣漂亮的女人,就應該死在我的刀下,這是你的殊榮。”
“救命——”
張欣呼救的聲音像卡在喉嚨里,陳博文扼住她脖子的手越來越緊,她呼吸沉重,嚴重的缺氧使體力迅速喪失。
陳博文俯身低頭,他貼在張欣耳邊,陰惻惻冷笑道:“沒人能救你!”
張欣頹然睜大雙眼,心情絕望到近乎崩潰。
“C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