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武林盟主(8)

第18章 二武林盟主(8)

那架琴被保養的很好,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有半分磨損,岳山那被擦的閃閃發亮,琴弦不曾斷落,一根不少地架在上面,等着主人的臨幸。

楚若試了幾個音,滿意地點了點頭,音色比以前更好了,悠遠長綿,迴音余絕,成了真正的好琴。

“多謝雷公子。”楚若真心誠意地向雷息表示感謝。

“不敢。”收拾乾淨的雷息可算是翩翩少年郎,可一對上楚若的視線,他緊張得又說不出話來。

“婧兒。”楚若對纏在他身邊的李婧說道,“你和解紅姐姐去街上買些果食回來,等會我們要去游湖,免得你嘴饞。”

“知道了。”李婧氣呼呼地看了雷息一眼,抱起大貓往外走去,經過雷息時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對方嚇得做出防備姿態。

“婧兒。”解紅輕聲呵道,“雷公子是客,不可無禮。”

“他算哪門子客人?”李婧哼哼,拉着解紅的手走了。

等她們走了,氣氛逐漸凝重下來,楚若的手還在琴上撥弄,曲不成調,他在等,等雷息先開口。

“這些年,我拜訪了各大門派。”剛開始,雷息還有幾分緊張,聽着悠遠的琴聲,雷息漸漸放鬆下來,敘述自己的經歷,“時間過得太久,物證已經無用。當年他們不曾仔細檢查傷勢,如今回憶起來,多數是說被一劍割喉。晚輩失禮,研究過您的琴,後父親經提醒,才知前輩真正的厲害之處。”雷息停下話來,試探道,“前輩您是以琴殺人嗎?”

“琴劍結合,以琴御劍氣。”楚若漫不經心的撥了幾個曲子,問道,“查到他了?”

“沒有證據。”得知楚若的武功手法,雷息越發確定當年的兇手不是楚若,只是時至今日,早已無跡可循,雷息沮喪道,“晚輩無能。”

“所以說,你還是確定了一個人。”楚若的笑容很好地解除了雷息的失意,“你很好。”

多少個夜裏,他一次又一次推測,無數個相同的結果呈現在他面前,恍如一把大鎚狠狠地敲擊他。直到現在,他終於能和別人說,他是小人,偽君子,思及此處,他的心跳不免加快,有些口乾。“如今他在江湖享有美譽,多數人對他的印象都是敬佩有加。想要指責無義山莊的莊主,首先要考慮做這件事的後果。”

“那就算了。”楚若道。他拿茶水潑滅了香爐的香料,看着最後一絲煙雲消散在自己眼前,帶着一分不甘。

“前輩!”雷息無法置信,他向楚若看去,對方的神色被那煙霧遮去,多了一份虛幻。“恕晚輩冒昧,十八年前的真相我想知道。”

“知道又有什麼用。”楚若合上蓋子,“人都已經死了。”

“但是前輩您從來沒有殺過人!”雷息激動起來,“當年我親眼看見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把前輩逼下懸崖,這份不平,前輩從來不會感到委屈嗎?”

“我自己設下的局為什麼要感到不平?”楚若反問雷息。

“前輩設下的。”雷息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要我開脫,也只是給自己一個安心的理由罷了。”楚若重新續了一杯茶水,“不必如此,當年就算不是你,他們也會找到我。”

“我……”

“這份罪名,我不打算洗刷。”端起那杯碧透的茶水,楚若看着案上的玉壺冰笑道,“總而言之,還是要感謝你。”

雷息抿了抿嘴,並不願意接受這份感謝。

“還有。”楚若給雷息倒了杯茶,“希望你不要再插手此事。”

這動作行雲流水,瓷白的杯子襯着那隻手越發的白皙,明明美如一副畫,雷息卻感到一陣壓抑,那隻手,骨節分明,像是養尊處優人的手,可就是這隻手,將整個江湖都耍的團團轉。

“婧兒她知道嗎?”雷息望着那杯茶,問那個與自己想像中完全不同的男人。

“婧兒?”楚若笑了一下,走到雷息身邊,彎下腰和他講,“她是冥教的聖女,人人喊打的妖女。”

“婧兒她不是妖女。”雷息站起來,直視楚若,他的眼睛很亮,也很清澈,“她有點調皮,愛捉弄人,但不會無理取鬧,她是個好姑娘。”

“你喜歡她?”楚若一針見血,變了臉色,怎麼看雷息怎麼不爽,挑刺道,“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明明是武林盟主之子卻不會武,反而像個讀書人。這樣的人如何保護婧兒,江湖這麼危險,如果有一天婧兒的身份被發現,你不但救不了她,她還會被你拖累。”

【這種老丈人看女婿的心情。】小和尚爬到楚若肩上,托着下巴嘆氣,【養大的徒弟要被這個臭小子拐跑了。】

“我想保護她一輩子。”雷息的目光沒有退縮,“我喜歡她!”

【~】小和尚唯恐天下不亂。

“……既然如此,做個交易如何?”

楚若的聲音很好聽,像他的琴一樣,珠落玉盤,金石之聲,這麼溫柔的聲音,雷息只感到了可怕。為達到目的不惜捨棄自己,這種人,深沉的讓人窒息。

“合作愉快。”楚若坐回去,衝著雷息笑了一下,抬手便是一曲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知音難求。聽着天籟之音,雷息意難平,他忍不住勾起嘴角,自我嘲諷。聖人之樂,君子以此正身。如今是用來慶祝一樁陰謀的達成,這是何等的諷刺。

餘音繞梁,久久不去。楚若有些疑惑,解紅她們怎麼還不回去。他正打算起身,屋外突然喧鬧起來,伴着一個急促的聲音,緊接着房門就被撞開了。李婧驚慌失措出現在楚若面前,她的打扮有點像解紅,但是狼狽不堪,一身粉裙染髒了,髮髻也散了,鬆鬆垮垮的,她的嘴唇顫抖着,飄散的目光在看到楚若時重新凝聚在一個點上,她撲到楚若懷中,幾乎是哭着說,

“師父,解紅姐姐,解紅姐姐她……”

**

楚若回去了,帶着解紅回去了,回到湖邊的竹屋,繼續過着日子。不同的是他多了一把琴。

山嵐瀰漫在這片湖水上,它原本是沒有形態的,染指上湖水后就成了綠色,好像是從湖面升起的霧氣,帶着出生地的顏色。在那裏變幻出千萬種姿態,它的美,只為了那個撫琴的人。

“你從不問我,為何總在臨水處撫琴?那時你我都還是初識,不曾交心。你就站在我身後,看着我將一把又一把的古琴沉到水底,直到我再也買不起。”楚若停下手來,看着湖面上逶迤的山嵐,月光漸漸上來了,它伸出手來,帶走眷戀不去的山嵐,只剩一截尾巴等着楚若去捕捉。

“因為玉壺冰它不僅僅是一把古琴。”楚若撥着琴弦,眼裏是不變的溫柔,“還是一件殺人的武器,殺器,就不該無用。”

話落劍起,三尺青鋒在空中劃出一道虛痕,再一轉,指向了平靜無波的湖面,白龍破水而出,玉珠墜落琴面,滴落在那把寒光四射的長劍上。含着銀光的玉珠微微顫抖着,它隨那把劍一起舞動,旋轉,最後跌落在琴面上,徒勞無力地滑過,帶着另外幾顆安息在案上。

月下舞劍,臨水撫琴,花中美人,濱上劍客。那真是一副極好的畫面,合著天合著地,合著人,再美不過。

“你是我見過最傻的姑娘。”他停下來走過去,指尖輕輕觸了觸,雖不過點滴,卻傾注了江海般洶湧的感情。

他是再虛偽不過的假人,是花火被凝固了的寫照,美的虛假,自私到難看,不會顧及夜被刮開的痛,只拉緊了偽裝,繼續停滯在夜空。

“我起先還在頭疼。”劍擲入土膏幾寸,搖擺着,劍穗飄蕩,孤傲不羈,一點也不像它的主人。

楚若坐靠下來,取了一壇酒來,抱在懷裏,有一下沒一下說著,“婧兒要成為武林盟主,很是棘手。武林盟主一位,須得德高望重,武藝過人之輩接手,再不濟,也要為武林做出傑出貢獻。可婧兒初出茅廬,先不談資歷一說,她的武藝只能算上中流,難以服眾。我起先想,徐徐圖之,磨個三年五載,闖出名頭來,在這段時間裏,我們可以到處走走,你說……”楚若的話低下去,“你甚是懷念太湖的菱角,因為那裏是你的家。”

今夜的月色極好,是滿月之像,一輪玉盤升至中天,灑下萬頃月光,可這麼動人的月光,為什麼是冷的,像這墓碑,冷冷的,只貪婪地汲取,不會回饋半點溫暖。

飲下這酒水,楚若笑了起來,淚水是滾燙的,灼了眼角沒入發間;夜風是蕭瑟的,越過湖面直入林間,人是失意的,裂了心海枯了心田。

“等她小有名氣了,我再揭露一切,到時候,別人的名聲狼狽就能換取婧兒的如雷貫耳。我再略施小計,眾目睽睽之下敗於她手。如此以來,她就能名聲大噪,美名遠揚。待他日武林盟主之選時,自有七分把握。你說,我的計謀好不好?”楚若扭過頭來問道,他臉上全是酒氣,醉醺醺的。

湖邊靜了一會,蛙聲伴着蟋蟀的叫聲響起,在這邊開闊的湖面,只有更加寂寥的孤獨感。

“但是現在有了更好的方法。”喝盡壇里的酒,楚若站了起來,他拔起長劍,抱上玉壺冰,回到竹林下,看了極久。

月,倚在山邊;日,初現徵兆;風,歇在水邊,一切都靜了下來,蛙鳴也沒了,不再有蟋蟀的叫聲,露水凝結在琴上,濕了他的衣袍。

“願來世,你我不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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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劍三]桃李滿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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