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傷心人更遇傷心事
長生門。
在獵獵的山風中,一個青色的身影靜靜的坐在東日院門前的青石上,微閉上雙眼,似乎正在練功。
從東海回來以後,東日就不再喜歡在房內修鍊了,除了回長生殿主持政務外,他其餘的時間,都是坐在這塊大青石上修鍊,不論黑夜白天。
門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原因,卻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他之所以在此地流連不去,那是因為這個地方,離心辰住過的地方最近。
他只要一睜開眼,就能看到山腳下那高高低低的院落。
就是在那裏,他曾整夜整夜的陪伴着心辰,度過了她剛來到這個世上時最迷茫的一段時間。
那時的心辰,就好似一個剛初生的嬰兒一樣。
在她睜開眼睛看到這個世界第一眼的時候,她在想什麼?
是惶恐,是害怕,是迷茫,還是懵懂?
東日很慶幸,在她剛來到人間時,他在陪着她。
每每回想起那時的相伴,東日就會感覺到自己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
雖然,那時候他以為她是北辰。
現在,在經歷了那麼多的事兒以後,東日驚訝的發現,北辰的身影已在他心頭漸漸淡去了,反而是心辰的一切,在他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東日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兩百年的暗戀,終於在心辰將生的機會留給他的時候,悄悄終結了。
而另一段他已經拒絕了的感情,卻在不知不覺間,悄然開花結果了。
可,他推開了心辰,他放開了牽着她的手,他還有資格再去愛她嗎?
心辰被漩渦捲走的那一幕,不斷重重複復的在他腦中湧現,東日在這一遍遍的重複中,變得越來越沒有自信。
他的心兒……
東日睜開眼睛,無力的伸出手去,去那隻抓住了一把空氣。
“嗖”的一聲,飛劍破空聲打破了周圍的寧靜,隨即右侖那大咧咧的聲音傳了過來:“大師兄,大師兄,出事了,二師兄出事了!”
西月出事了?
東日站起身形,沉聲問道:“西月怎麼了?”
飛劍轉眼間來到眼前,右侖從上面跳了下來,焦急的說道:“有消息傳來,東海一個叫飛夜的妖王傳下了必殺令,一定要將二師兄留在東海!”
飛夜?
這個名字,東日曾聽烏眚前輩提起過,心辰得到的那根羽毛,其主人正是叫飛夜。
烏眚前輩在煉製那個黑羽吊墜時曾經說過,那飛夜是個實力比他還恐怖老妖王,也是當年東海之戰曾倖存的二十九位老妖王之一,西月又是如何惹到他的?
心辰得到飛夜的羽毛,飛夜對西月下了必殺令,這兩者之間……
東日的腦子轉的飛快,他試圖用僅有的這點信息,找到事件的真相。
飛夜根本不認識西月,他對西月下必殺令必定有着很重要的理由。
西月身上有着烏眚前輩的印信,若不是有很大的原因,飛夜肯定不會卷了烏眚前輩的面子去殺西月。
而飛夜殺西月的理由是什麼?
飛夜和西月之間惟一的聯繫,就是北辰!
北辰身上有飛夜的羽毛,北辰和西月深深相愛。
而飛夜之所以要殺西月,那只有一個理由了,那就是他見到了北辰,愛上了北辰,在知道了北辰愛着西月後,要殺了西月這個情敵!
想到這裏,東日的臉色立刻變了,變得很難看很難看。
因為通過這件事情,他推測出了一件更糟糕的事情————如果出現在飛夜面前的人是北辰的話,那心辰呢?
如果出現在飛夜面前的是心辰,那麼飛夜要殺的對象必然是他,而不是西月。
可現在,受追殺的是西月,那說明……
心辰消失了,消失在了那場漩渦之災中?
心兒,死了?
心中猛然一痛,一股鐵鏽味立即在嘴裏瀰漫了開來。
東日強行咬緊牙關,將嘴中的血咽了回去,沒讓右侖看出任何端倪來。
按壓住狂跳不止的心,東日鎮定的下達了命令:“派人去東海接應西月,想盡一切辦法通知西月,讓他迅速回來!”
右侖答應着去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天際之後,東日再也壓制不住,一口鮮血如同水箭般噴射了出來,粒粒血珠散落在半空中,在陽光下閃着妖異的光芒,然後迅速下墜,落入了下方的山崖。
“心兒……”
東日用儘力氣,艱難的喊出了讓他錐心刺骨的名字,幾乎癱軟在地。
努力的盤起雙膝,雙手合什,東日閉上眼睛,顫抖的低語在整個山崖之上響了起來:“心靜,則風靜,則雲靜,則水靜,則世間萬物俱靜……”
在這莊嚴的念誦中,有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滴落,滑過他的臉頰,很快落入山崖消失不見了。
延綿萬里的龐大山脈中,尋魂宗就隱藏在其中,整個門派都被護山陣法遮掩了起來,在凡人看來,此處是白雲繚繞,霧氣蒸騰,即便是靠近,也會被陣法所困,看不到裏面的真容。
此時,軒平破正坐在懸於半空的飛劍上,俯視着腳下的宗門,思考着事情。
從心詭和那神秘老者來偷襲后,軒平破就開始全力偵察心詭和那神秘老者的事情了。
但這夥人行動十分詭異,那神秘老者隱匿的功夫也極高,竟然讓他的手下屢屢鎩羽而歸。
他們的來意,軒平破很清楚,就是兩萬年前封印的風祖的屍體。
別人不清楚這件事情,軒平破可是清楚的很。
因為尋魂宗的前身,就是當年封印風祖的七門派之一,冥嶺獵魂殿。
當年獵魂殿在封印風祖之後,又輝煌了六千年,然後被仇家所滅,冥嶺獵魂殿消亡,此地也成了別的門派的駐地。
後來獵魂殿僥倖逃生的一位長老,在千年後修為大成,殺上冥嶺,報了大仇,又將獵魂殿搶了過來。
這位長老雖搶回了冥嶺,但他卻不想為他人做嫁衣,不願再頂着以前獵魂殿的名頭,所以他將自己新成立的門派命名為尋魂宗,表明自己不再是以前獵魂殿的下屬了。
由於他本是獵魂殿的長老,也曾參與過當年的封印,是以對獵魂殿封印的那塊風祖屍體很了解,而且他還找到了當年獵魂殿殿主的後人,和自己的後人成了親,生下了含有那殿主血脈的孩子,是以獵魂殿的傳承,其實全部被尋魂宗所得。
有人要搶那封印的身體,自然是要復活那風祖了,這一點,不用想軒平破也知道。
這封印的身體有七塊,算上魂魄是八塊,在經歷了兩萬年漫長的時間后,找這八塊東西應該不是簡單容易的事兒,可為何在這幾年內,他們對尋魂宗的出手越發頻繁了呢?
難不成,別的七塊,他們已經找到了,只剩他尋魂宗的沒得手嗎?
一想到這個可能,軒平破的臉色凝重了。
他雖沒有稱霸天下的野心,卻不代表着他想成為別人稱霸天下的犧牲品。
指尖一彈,一屢烏光向著下面的尋魂宗飛去,片刻之後,一道劍光從宗內飛了出來,直奔軒平破而來。
劍光散去,柳平那平凡普通的面孔露了出來,他恭恭敬敬的向軒平破施了一禮:“宗主,喚柳平何事?”
“你去查一查兩萬年前封印風祖的門派,長天派和獵魂殿不用查,你去查查其他五個門派,是否還有後人留存,主要是查一下,當年封印的風祖屍體是否還在,近幾百年來是否有人追查過此事。”
“是!”對於宗主的吩咐,柳平只會忠實的執行,從不問為什麼,在領了命令后,立刻行動了。
軒平破低下頭去,目光透過薄薄的霧藹,落在了那百花盛開之地,忽然喃喃低語道:“要不,我讓他們歡喜一場?空歡喜也是歡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