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第272章資本積累
方宏被這個耳光打蒙了,過了半天他才反應過來,他不甘失落伸手還了眼前這女人一耳光,嘴裏還罵罵咧咧:“你這個表子,還敢打我……。”
周崇怒着又回了他一個耳光,方宏這次還了她兩個耳光,接緊着二人撲在一起在地上翻滾亂咬。周崇一口咬住方宏背上的一塊肉不放,疼得方宏大叫。
幾分鐘后二人分開,二人從地上爬起來,房間裏一片狼藉。
方宏指着周崇罵:“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說完方宏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地上還留着不知是他身上還是她身上流出的幾道血痕,在窗戶外照射進來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事後方宏在廠里保安老劉的住處呆了三天,手機關閉,班也不上。
本來老劉建議帶些人去滅了肥腸,反正呆在這地方的窮人也沒什麼出路,趁機將這個事無限放大,最好引起全國人民的注意,走回當初開國的路線。
方宏沒那麼大野心,他感覺這件事如果鬧大了對周崇的名聲不好,他要獨自處理。
前兩次方宏跑橫崗去不但沒見到肥腸老闆的人,還被他的兩個保鏢趕了出來。
第三次去的時候方宏帶着幾個裝滿汽油的啤酒瓶,他直接衝進了肥腸的辦公室。
肥腸當時嚇得臉都青了,之前他的保鏢跟他說有個傢伙這兩天要見他,他還以為是哪個離職的員工因為沒有結到最後一個月工資,來吵着要工資的。
這種事情肥腸見得多了,知道怎麼處理,隨便叫保安轟走兩次就可以完事。
直到肥腸看到方宏殺氣騰騰地出現在面前,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當肥腸聽到眼前的方宏是為了周崇的事而來,不僅好氣又好笑,他輕描淡寫地說:“這種不識時務的貨,我早把她開除了,要人不要到這裏來找。”
方宏先是一愣,隨後他才想到自己來了這地方三趟,居然都沒看到周崇,要是周崇真像自己想像中的那樣,她早該雍容華貴地出現在這個高檔的寫字樓里。
從寫字樓退出來,方宏聽見肥腸在後面罵了一句傻x。
打開手機,方宏發現有周崇十幾個未接電話還有八條她發的短訊,短訊上把那晚以及之後擠火車回深圳的事說得清清楚楚。
看完短訊后的方宏心痛萬分,急急地回到的住處,不幸發現周崇已不在。
方宏傻傻地呆在房間裏一個下午,到天黑的時候終於聽到一個鑰匙開鎖的聲音。
門被打開的時候,那張熟悉的臉出現在方宏的面前。
方宏壓住自己的情緒看着風撲塵塵地周崇說:“你去哪裏了?”
周崇說:“我去找你啊。”
這時方宏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他走過來緊緊地抱住她說:“我錯了,我不該懷疑你……。”
這三天周崇為了找方宏,腳都磨破了,她先是從認識的人那裏打聽,但方宏決心躲起來,又有誰能找得到他。
她不死心,她甚至還通知了負責這片區的警察,希望他們能幫忙找,只要方宏能明白,周崇這時就算做什麼她都認為是值得的。
2001年的深圳與1985年的深圳不一樣,2001年的深圳有一個女童音輕輕地在唱《明天會更好》:“
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慢慢張開你的眼睛。
看看着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獨地轉個不停。
春風不解風情,吹動少年的心。
讓昨日臉上的淚痕,隨記憶風乾了。
抬頭尋找天空的翅膀,候鳥出現它的影跡。
帶來遠處的飢荒無情的戰火,依然存在的消息。
玉山白雪飄零,燃燒少年的心。
使真情熔化成音符,傾訴遙遠的祝福。
唱出你的熱情,伸出你的雙手,讓我擁抱着你的夢,讓我擁有你真心的面孔。
讓我們的笑容,充滿着青春的驕傲,為明天獻出虔誠的祈禱。
誰能不顧自己的家園,拋開記憶中的童年。
誰能忍心看他昨日的憂愁,帶走我們的笑容。
青春不解紅塵,胭脂沾染了灰。
讓久違不見的淚水,滋潤了你的面容。
唱出你的熱情,伸出你的雙手,讓我擁抱着你的夢,讓我擁有你真的面孔。
讓我們的笑容,充滿着青春的驕傲,為明天獻出虔誠的祈禱。
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慢慢張開你的眼睛。
看看着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獨地轉個不停。
日出喚醒清晨,大地光彩重生。
讓和風拂出的音響,譜成生命的樂章。
唱出你的熱情,伸出你的雙手,讓我擁抱着你的夢,讓我擁有你真心的面孔,讓我們的笑容,充滿着青春的驕傲,讓我們期待明天會更好。
…….”
2001年的深圳不是1985年的深圳,1985年的深圳你只要兜里揣着幾十塊錢經過若干時間以後很可能會輝煌騰達,很可能會一夜暴戶;1985年的深圳你只要會擺地攤,若干時間以後很可能是一家大型企業的老總;1985年的深圳你只要有股票這個概念,你只要把錢投進去,出來都是成倍的增長。2001年的深圳已基本回歸平靜,輝煌的早已輝煌,只留下一大堆等着圈地的投機分子;2001年的深圳即便你是股票專業的出身,你也會發現你可能永遠看不懂那些歪歪扭扭的曲線;2001年的深圳你要是個擺地攤的,你就可能永遠是個擺地攤的;2001年的深圳你要是兜里揣着些零錢跟家鄉人說出來下海經商,那麼你就可能真的要下海了;2001年的深圳很多高檔酒店裏燈火輝煌,酒會上的人有商界的,政界的,演藝界的等等,他們三成一群,衣着光鮮,舉指優雅,手裏的香檳杯光滑而透亮,但這麼些人當中卻沒有你。
在方宏租得這個廉價房子的前後左右,樓上樓下住着很多職業不一的人,有工人,業務員,有農民工,有收破爛的,有擺地攤的,有搞藝術的等等。
他們有的懷才不遇,有的忍辱負重,有的養家餬口,有的放蕩不羈,但只要一回到住處,他們便會把房間門關得緊緊的,不到第二天要出門的時候絕對不會開門。
他們幾乎對所有事情都露出沉默的表情,哪怕有人莫名其妙死在他們面前,他們也冷靜地像行屍走肉一樣,不過誰要是不小心惹到了他們,哪怕是芝麻綠豆,他們都可能跟你拚命。
所有的人彷彿都在壓抑地等待着一個機會,看到電視裏的鶯歌燕舞,看到廣告裏林志玲千嬌百媚的倩影,所有人都感覺這些東西離自己很近,也只有等到第二天醒來之時露出的那種失落與沮喪,他們才深刻地明白,其它很多東西都與自己無關。
資本主義原本是一種原始資本積累的過程,人類要想進步,要想發展,生產力要想提高,原始的資本積累是一個無法迴避的過程。
本身資本主義並沒有錯,方宏所在的工廠錯就錯在它引進資本主義的時候只把資本主義的弊端引了進來,並不斷上綱上線,資本主義榨取剩餘價值時刻在發生,但資本主義概念下的福利與各類保障卻一項都沒有,工廠彷彿永遠在進行原始的資本積累。
2002年方宏所在的工廠工資制度被嚴防死堵,沒有任何漏洞尋找,這種操作方式哪怕是一個人一天干足二十四個小時,也只夠維持一家人溫飽。在工友的慫恿下,方宏一次次把倉庫多餘的存貨當二手賣掉,得到的回報就跟工廠管後勤的幾個人分掉。
當方宏第八次操作這事之時,無意中把一批客戶暫時寄存的貨給賣了。這事很引起工廠總部的重視,嚴查之下,總部派過來的人查到是方宏等人做了手腳。
方宏見事情敗露,索性全部承認,說是自己一個人的主意,交待了所有事實經過。
結果是方宏被刑拘一個星期,罰款五萬。
等方宏出來,工廠早已把他開除。
交完罰款,方宏彷彿又回到了兩年之前剛到深圳被人騙光了錢的日子,他變得一窮二白。
方宏當時的女朋友周崇心疼不已,她其實早就發覺方宏不對勁,自己因為之前得罪老闆失去了工作,本來生活上會更加拮据,方宏卻經常給她買這買那的。
周崇追問了幾次,方宏不說自己在幹什麼,只說工廠提高了員工待遇,周崇那會剛從江西老家出來才半年多,以為只要表現好工廠真的就會加工資,她不知道要工廠加工資的機率跟買福利彩票中頭獎的機率差不多,便沒有細細追問,於是方宏出事了。
方宏說:“我現在又什麼都沒有了。”
當時周崇緊緊地抱着他說:“你不是還有我嗎?”
方宏從小就養成了個不願意妥協的性格,小的時候有一次和鄰居玩桌球,那會左鄰右舍的人都認為玩桌球是不務正業,是毒害少年的體力鴉片,所以每次看到自家的孩子在玩,哪怕是免費的,各個家庭的掌門人都會傾巢而出,來的時候手裏不是鞭子就是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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