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是誠心誠意地想要跟老大和好,不是要把事情搞得越來越糟!
看到孟麗艷還是一副不開竅的樣子,大嬸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瓜,用一種寵溺的口吻繼續訓說著,免得這個小笨蛋因為犯了老闆的忌諱而吃了大虧。
她可是知道這個聽話懂事又勤勞的小女孩身世很可憐,現在更是一個人無依無靠,唯一的依靠就是老闆的收留,所以什麼人都可以得罪,就是老闆絕對絕對不可以。
“因為老闆最討厭人家說他漂亮或是說他長得像娘們。”
“這跟送花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
“應該沒關係……”
“我問你,一般收花的對象是男的多還是女的多?”
“當然是……”女的多。“不過也有男的……”
“老闆會想這麼多嗎?當他收到花的那一瞬間,絕對是跟其他正常人的想法是一樣的。”
“正常人的想法?”她快要哭出來了啦!連想都不敢再想下去,卻又不得不問:“正常人的想法是怎樣的啊?”
大嬸這下露出一臉“孺子不可救”的神情瞪着孟麗艷,“當然是不知道哪個笨蛋把老闆當成娘們對待,你想那個人是不是壽星公吃砒霜?”
“什麼意思?”
“找死啊!”
“說!到底是誰叫你送花來的?”
在成長了不知道幾百年的大榕樹下,一個可憐倒霉的年輕人正被倒吊著,身體無助地隨風搖晃着,宛如一隻凄慘無辜的……北平烤鴨。
而在同時,悲慘的北平烤鴨四周已經圍觀了不少湊熱鬧的群眾,全都是“賣什麼碗糕”的工作同仁,畢竟這裏是內院,閑雜人等是進不來的。
而孟麗艷也混在其中,用着很複雜的目光注視着在風中無助飄蕩的“北平烤鴨”。
此時此刻,她的內心正在天人交戰,甚至於讓她感覺到自己的人生面臨了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關卡。
一個她在百年之後會下地獄或是上天堂的要命抉擇。
“還不快說?”冰冷無情的斥喝讓現場所有人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更不要提心裏頭那陣心悸。
好可怕的殺氣啊!
“老闆饒命啊!我真的只是單純的送花小弟,接單的人是老闆娘,我什麼都不知道,嗚嗚……”他真的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倒霉,送了這麼久的花都沒事,沒想到這一次卻遇到凶神惡煞了。
“是東邊的刀疤老王派你來羞辱我的嗎?”
“沒有沒有,我只認識隔壁老王。”
“還貧嘴!”
“真的真的……”
“真的是刀疤老王?”沈夢爵的眼中射出更加冰冷的殺氣,相信沒有人敢接觸,否則絕對會被冰死。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是真的不認識什麼刀疤老王,認識隔壁老王才是真的。”
聽聽,他現在到底是在說什麼東西啊?可憐的工讀生腦袋已經一片漿糊了!
身邊圍觀的群眾都不由得發出同情的嘆息,看看,一個好好的大好青年已經被嚇得連話都說得亂七八糟了。
“大老闆,你可憐可憐我,我爸爸前年在工地跌斷了腿,我媽媽因為要照顧我爸查還有家裏四個小孩,又要出去幫人家煮飯,也已經累得生癌了。身為家裏的長子,我只能出來當個工讀生貼補家用,我根本就不認識什麼刀疤老王,那個隔壁老王只是個好心的老榮民,平常對我們也很幫助,所以我們都很誠心地把他當成爺爺一樣尊敬,他絕對跟大老闆沒有關係,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我都是無辜的。”
聽完,圍觀的群眾都點點頭,大家都低聲討論着這個孩子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只是也未免太倒霉了。什麼壞事都遇到,現在連送花都送到閻羅王的手上,真是應該要找機會全家人帶去天后宮拜拜改運了。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面無表情的老闆身上,然後心裏頭不約而同地想:慘了!這隻北平烤鴨一定沒什麼好下場,因為面無表情的老闆是最可怕的。
孟麗艷整個人都陷入慌亂當中,她的良心不斷地鞭策她,指責她是個壞女人,敢做不敢當;可是她的嘴巴、她的雙腿卻只會發抖,無法開口解釋,也沒有力氣勇敢地走上前去承認一切。
她只能張着一雙大眼睛含着淚光地瞅着江一德和金明傑,無言地指責着他們出的爛主意!
她跟在老大的身邊才沒多久,所以不知道老大對人家送他花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可是兩人可以說一直都跟在老大的身邊,沒有道理不知道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要陷害她。
江一德跟金明傑兩個人一接收到孟麗艷那樣充滿咒怨的目光,心裏頭都忍不住暗自叫苦。
他們也很無辜啊!當時因為被麥大的怒火炮轟得腦袋瓜都不清楚了,只想着快點把兩個人的冷戰解決,然後大家快點回到快活老百姓的混日子裏;而且江一德每次跟他家那個女人吵架的時候,也都是鮮花一把就解決了——而且還是五百朵一束就可以解決,可沒有老闆這九百九十九朵來得氣派又有面子。
他們兩個可是硬擠出自己為數不多的零用錢來補貼差價的,沒想到現在卻是這種下場……
不行,錢財損失事小,絕對不可以讓老大知道這事情他們有參與,否則下場可不是當成北平烤鴨吊起來吹風就了事,肯定會被捆一捆丟到山溝底下。
要知道這高山裏面,無人的山溝可是很好丟屍的!
這一丟,搞不好變成白骨了也沒有人會發現。
艷艷,大哥們都有家庭老婆要養,不可以不負責任,更何況是你惹火老大的,這起頭的人是你,你就勇敢地承擔下來吧!就算不敢出面承擔,也不要拖我們下水啊……
孟麗艷接收到兩位大哥無言的勸解跟警告,也只能吞了口口水,她還能怎樣呢?
這時候,她發現到一個很強烈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抬頭一望,才發現,不知道為什麼,大家全都看着她。
怎麼了?難道東窗事發了嗎?孟麗艷臉色更加蒼白。
突然,一抹更加強烈的目光射向她,她這才發現大家會看着她,是因為有個人正瞪着她——
而那個人,就是沈夢爵。
“花是你送的?”
此話一出,瞬間發現所有注視她的目光中都多了一絲曖昧跟八卦。
承認吧!趁這個機會勇敢地說出來,這樣子就可以挽救可憐的送花工讀生一命,再說自己送花本來就是想要道歉的啊!
這是很正大光明的理由,又不是什麼偷雞摸狗的壞事,承認吧!孟麗艷。
而瞪視着她的沈夢爵似乎在等待着什麼,目光灼灼地鎖定着她,大有那種“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意味在裏面。
“你說,花到底是不是你送的?”他語氣異常的溫柔。
其實是因為他想着如果真的是她送的,雖然他很討厭別人把他當成娘們,可是如果是她,相信她絕對不敢有什麼嘲笑他的意思,所以,他就寬宏大量地勉強收下算了。
“那花……”孟麗艷緩緩地說。
“怎樣?”
“是……”她深吸一口氣,結果卻說出跟她心裏面完全相反的回答。“隔壁那座山頭的老王送的。”
結果,下場是——
老爺爆發了,其他人都雞飛狗跳地滿山頭逃難,而肇事的貼身丫鬟則被關禁閉,罰一天不準吃飯。
可憐的送花工讀生,一回到店裏,連幾天薪資都沒來得及要,就躲回家裏不幹了。
一連七天,“賣什麼碗糕”店裏都瀰漫著一種死亡的氣息,生意瞬間一落千丈,因為沒人敢來吃。
“你……不要哭了啦!”
“這次我死定了啦!他不肯原諒我……嗚嗚……”
德哥、傑哥兩兄弟神情凝重地坐在竹椅上喝着剛泡好的好荼,耳邊聽到的卻是從遠遠的地方傳來的二胡。
隨着晚風飄來,伴隨着耳邊女子輕聲的啜泣,真是越聽越是心酸啊!
“你有沒有用心哄啊?”
“有啊!我簡直連我的臉皮都不要了。”
“誰要你的臉皮?要的是你的嘴巴!你有沒有說那些男人喜歡聽的甜言蜜語啊?”
“有啊,我都說得口乾舌燥了。”
“那……還是沒用?”
孟麗艷含着眼淚可憐兮兮地搖晃着她的腦袋瓜。
“那你沒有使出身為女人的絕招嗎?”
“有啊!”
“那……”
孟麗艷低下頭哭得更傷心,她怎麼好意思說她第一次主動脫光光勾引他,結果卻被他冷淡地晾在一邊,還說她要是碰到他一根寒毛,就要打她一下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