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陰差陽錯
東溟夫人凝神看了一眼面帶急色的陳窯,又看了一眼皺眉不語的尚平,沉默半晌後方才疑惑道:“公子與雲幫主有舊?”
“尚未見過。”陳窯見東溟夫人似是有些不信,只得苦笑一聲道:“夫人不信也是正常。不過我雖與雲幫主不熟,可家中內子卻與她甚為熟悉。前些日子得知雲幫主可能會與獨孤閥合作,內子特意請人捎消息給我,要我向雲幫主告誡一聲:千萬不要與獨孤閥扯的太深。”
聳聳肩,陳窯見三人仍然不說話,只得繼續道:“昨日之所以要去搶貴派的帳薄,其實也是為了此事。只是在下想了一晚,覺着與其惹上貴派這個大敵還不如轉而合作的好,至少日後不用提心弔膽的過日子,陪着內子上街時還要擔心別人來暗殺什麼的。”
“公子說笑了,既然帳薄未流傳出去,我們東溟派自然與公子是友非敵,不過昨日聽說公子曾失手殺了一人……”東溟夫人斟酌片刻,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措辭,只得苦笑一聲開口道:“這人的身份有些特殊,如今死在公子的手上,我們東溟派還真是不知該如何處理了。”
“這事的確是我鹵莽了。”陳窯話里雖有歉意,可臉上卻浮現出三分得意:“不過,若是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殺了他。”陳窯話剛落下,門外的殺氣頓時加強,顯然其他包廂里埋伏之人俱在留心陳窯幾人的動靜,故此在陳窯說完后才會立生殺氣。
“此事內中另有它情,恕陳窯暫時不能解說此中原委。不過,若是夫人覺着為難也不煩將門外的埋伏都叫進來,陳窯最多再大戰一場罷了。”陳窯洒脫一笑,似是對門外埋伏渾不在意,實則是打起了以退為進的主意。
若是有東溟夫人將埋伏之事提出,只怕雙方再談的可能性就要為零,迎接陳窯的必是一場惡戰。而若是由陳窯提出,則完全不同,看似會將雙方矛盾激化,可在陳窯已經歸還帳薄的前提下,東溟派根本沒有再下殺手的可能,因此這批埋伏反而會成為陳窯談判的籌碼:我是真心實意來還東西的,可你卻埋下了殺手,自然是你對不住我了!
“不過,我這倒有一個解決的辦法。”陳窯神秘一笑,不待東溟夫人問起,便從懷裏討出一隻小瓶道:“我觀夫人近日將有一場禍事,這瓶中藥丸到時或許能幫上夫人小忙。至於是否能抵的上陳窯的殺人之罪,到時便知。”
陳窯見單琬晶面露狐疑之色,心中頓時閃過一分厲色,但臉上微笑卻是未變:“若是夫人信任在下,可將此瓶保存好,用時再取出藥丸便是。至於雲幫主之事,尚請夫人幫忙,若是能在近日找着雲幫主,也可請她前來餘杭,我應該還需在此地盤桓數日。”
又挑釁地看了一眼單琬晶,陳窯也不理東溟夫人的挽留瀟洒而去。至於東溟派中之人由於未得號令,自是不敢枉動,只得滿眼憤怒地看着陳窯離去。
“娘,這人故弄玄虛,我看他就不是個好人,所以這瓶子裏的定不會是好東西,說不定還裝着劇毒呢。”早看陳窯不慣的單琬晶見人已經走遠,頓時出聲道。
“別是你在說反話吧,聽如茵說今兒個早上你們還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東溟夫人看了一眼面帶薄怒的女兒,也不理她,轉頭又對尚平道:“尚老,你觀此子如何,可當的大任么?”
“此人話中七分真話三分假話,虛虛實實令人難以分辨,着實難猜。”尚平沉吟半晌繼續道:“不過,昨日一戰,海沙幫雖然做事不密,可此子能事先探到,想來身後也有一支勢力支持,只是他身上武功全然不知出自何門何派,想要探察出來只怕難度不小。再加上此子昨日似是算準那影子刺客會去而復返,因此一直隱忍埋伏在後等待時機,這份心智與老辣只怕在當世年輕一輩之中,也算是首屈一指了。”
見尚平對陳窯作出如此高的評價,單琬晶頓時忍不住出聲反駁道:“哼,我看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否則何必搶我們的帳薄。而且,他若真是為了那巨鯤幫的雲玉真而搶,只怕不僅是個小人,還是個徹徹底底的色鬼,淫棍!”
對於單琬晶的說法,東溟夫人自是不會當真,只是聽她說的有趣也是忍不住打趣道:“他自然比不得李閥的那位二公子了,只是你這般說他不好,莫不是他當著你面說了那李家二公子的壞話?”
“李家二公子?”單琬晶聽聞后心裏猛地就是一驚,早上在客棧的一幕頓時閃過心頭,心神疑惑下頓時忍不住吃驚道:“難道娘親選擇的支持對象是李閥不成?”
“怎麼,有何不妥么?”東溟夫人見單琬晶如此大驚小怪頓時有些不悅,只是當著尚平的面又不好責怪女兒,只得忍着氣緩聲道:“若是這陳窯也有一番抱負的話,我倒是覺着他也是個不錯的人選。只是這人底細太過神秘,在查探清楚前此事還在暫且擱下好了。”
“我倒不覺的此人有何問題,而且琬晶或許對這陳窯會有些許了解。”見着單琬晶臉上的複雜神色,尚平呵呵一笑,頓時將這問題又拋回過去。
“哎,我也不知算不算了解,只是他今早聽聞我隨便取的假名李志時神色很是奇怪,似是很沮喪的樣字。而且,他也問過我關於李家二公子的事,似乎對我與李家二公子的關係很是好奇。”單琬晶回憶了一會,頓時將客棧里發生的事向兩人娓娓說出。
沉默半晌,尚平遲疑道:“難道他早便猜到夫人會選擇支持李閥?”
此話一出,東溟夫人與單琬晶臉色齊齊一變,便如在頭頂炸響了一道驚雷,同時驚呼道:“什麼!”
臉色大變的單琬晶更是忍不住在心中想道:“難怪他會如此對我,竟是以為我與那李家的二公子有什麼瓜葛!這個笨蛋,再見着他時我定要狠狠罵死他才行,真是氣死人了!”
出得醉仙樓大樓,仗着身法巧妙在人群中甩脫身後的跟蹤后,陳窯這才忍不住出了口大氣。適才在那包廂里陳窯看似侃侃而談,甚至佔據着一定的主動,實則早被東溟夫人以及尚老聯手下施加的壓力給壓的差點喘不過去氣來。想來若不是尚老傷勢並未痊癒,只怕陳窯能否自己走出包廂都未為可知。
而且剛從醉仙樓出來,陳窯便發覺了身後的跟蹤。雖然那人時前時后地出現在陳窯周側,不似真的在跟蹤,可一直緊鎖住陳窯的視線卻將他給賣了個徹底。
只是陳窯此時尚弄不清楚對方的路數,為了避免打擾到客棧里的紀青青與喜兒,這才有了陳窯暫時的忍讓。不過,陳窯就算想要動手也不可能,畢竟紀青青與喜兒兩女並不會武,若是對方打算下黑手的話,只怕陳窯除了面對面的硬碰外也別無它法。
想到客棧中的二女或許會有危險,陳窯再也顧不得休息,加快了步子就朝城南的客棧走去,只是剛到客棧門口時卻發現大堂里業已坐着一個熟悉的背影。
“該死!”陳窯惡狠狠的在心中咒罵了一聲,雖有心上樓保護兩女,卻又怕會打草驚蛇,想得片刻后陳窯心中一狠,吩咐了門口迎客的小二虎子將樓上的二女叫到樓下,又踱着步子坐到了那背影的背面。
此時陳窯全身的功力都已聚起,只要這人稍有異動,氣機牽引下,迎接他的定是陳窯狂風暴雨般的攻勢,到時別說是這內力平平的小卒,便是昨日的尚老又或者楊虛彥親至只怕也討不了好去。只是,到時候這客棧老闆大概會心碎死,六脈神劍的巨大威力一施展開,這大堂里的所有物件怕是都保不住了。
“郎君,當真你是呢。”踩着小碎步,紀青青與喜兒互相攙扶着從樓上走了下來。先前兩人在房裏聽到小二的傳話還有些將信將疑,此時見着陳窯真的在樓下頓時便喜笑顏開:“不過你不是去赴琬晶姑娘的宴席了么,怎麼這般快就回來了?”
“又不是真的赴宴,只是說些事罷了。”感覺到身後之人正在偷聽,陳窯心裏冷笑一聲,也不揭破,只是繼續道:“你們也還未吃吧,我叫小二上些菜色來,免的你們餓壞了肚子。”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琬晶妹妹的母親是想與郎君談女兒的婚姻大事呢。”紀青青面帶壞笑地看了陳窯一眼,見這男人臉上並未表現出不愉之色便繼續調侃道:“原來是我想岔了,原來你與琬晶妹妹還未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啊,不過我怎麼覺的琬晶妹子一定會成為人家的姐妹呢。喜兒,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小姐,你便饒了婢子吧,你和姑爺的事我可不敢參合。”喜兒瞅了一眼正一臉嚴肅的陳窯,忍不住做了個鬼臉。
“什麼小姐婢子的,先前在房裏我不就跟你說了么,咱們現在是同室姐妹,不是主子和奴婢的關係了。”紀青青看了一眼陳窯繼續道:“若是郎君以為我欺負他的小喜兒怕不是要把我給吃了!”
“什麼呀!”喜兒滿臉羞澀的看了一眼大堂周圍,覺着似乎並未讓人聽見兩姐妹適才的閨房秘語后這才舒了口氣,小喜兒這個稱呼原本是昨晚陳窯與她歡好時隨口叫出的昵稱,卻不想被紀青青一口叫了出來,哪還不讓她羞死。只是羞還羞,想到昨晚上的**滋味,這小女子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男人,卻發現這男人竟將雙眼閉上了。
“姑爺,是不是婢子……”見陳窯皺着眉,喜兒頓時有些着急。這丫頭還以為陳窯是覺着她們兩人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說這些私語讓男人生氣了,便想道歉,只是她還未來得及張口便見着陳窯雙眼突地睜開,一道精光在男人眼中一閃而沒。
迅如驚雷,當陳窯一個晃身出現在那偷聽之人的身側時,那人才剛剛回個神來,只是還不待他做出任何動作便被陳窯拿住了雙肩要穴,疼痛之下頓時忍不住嬌呼起來。
見這跟蹤之人竟然是個年輕女子,陳窯也是一愣,只是還不待他回神,卻發覺身後搶來一道勁氣,心神大駭之下陳窯哪還顧得上手裏的人質,頓時側身閃過。
“混蛋,幹嘛欺負如茵!”單琬晶快速搶前兩步,仔細詢問過自己貼身丫鬟的傷勢后又狠狠盯了陳窯一眼:“陳公子真是好本事,欺負起女人來還真是一套一套的!”
聽見單琬晶的聲音時陳窯便知道自己這麼久怕是誤會了,待單琬晶拿眼緊盯着他時,他更是差點便要羞的從地上找條縫鑽進去,只是男人強大的自尊心卻又讓他忍不住反駁道:“我哪知道她是你的丫鬟呀,我還當她是你們東溟派的人想追查我的蹤跡,然後來殺我呢。”只是話一出口,陳窯便知要糟。
果然,陳窯話音剛一落下,單琬晶便怒不可竭道:“你是個混蛋,你是天下間最笨的混蛋,你竟然懷疑我們,你氣死我了!”
“琬晶妹妹,你可千萬別哭。”紀青青見單琬晶眼圈已經紅了,頓時將這女孩兒拉到了自己身邊坐下:“咱們這位郎君呀,那是天底下最大的木頭,便是當初姐姐剛與他認識的時候也受了好幾天的閑氣呢。”
“他是姐姐的郎君,才不是人家的郎君。”單琬晶見紀青青正拿眼瞧着自己,這說話的聲音便越來越小,到得後來更是變成了光嘴唇在動不出聲。
“不管是誰的郎君,反正啊,他就是這樣的人。”紀青青哪會瞧不出來這單琬晶只是臉薄不敢承認,頓時噗嗤一聲笑出了聲:“不過呢,人雖然是笨了點,可若是能跟着他過日子也算是不錯了。姐姐也算是見過許多男人的,可仔細想來,還就數他最讓人安心。”
“他真有姐姐說的這般好?”單琬晶瞅了一眼正一臉尷尬地跟如茵道歉的男人,又朝紀青青小聲道:“姐姐,難道你一點都不在意這個傢伙的花心么?”
紀青青聽單琬晶問出這個問題,先是一愣,隨即便是一樂,對心中的猜測更是堅定了幾分:“有本事的男人才能花心,若是沒本事的,即便想花心也花心不了呢。”
“哼,我才不要,人家的夫君便只能對我好!”單琬晶斜着眼瞧了陳窯一眼,似是對這男人很是不屑,嘴上卻也跟着轉了話題:“姐姐,你下午有去處么,人家晚上便得走了,下午想在城裏走走,順便看看附近的景緻。”
陳窯正安慰好如茵,聽聞單琬晶說要晚上才能開船頓時忍不住說道:“現在這城裏對你們來說可不大安全,應該早走早好才對,怎麼還要留到晚上再走?”
“哼,我才不告訴你!”單琬晶甩也不甩陳窯一眼,轉過頭對紀青青道:“姐姐你不知道,人家家裏的船昨晚在碼頭遭了賊人,船頭還被人破了好幾處大洞,怕是要修到晚上才能修好呢。不過呢,我聽娘說那些賊人似乎已經坐船北上了,也不知道他們去幹嘛,反正現在城裏安全的很。”
紀青青見陳窯滿臉的尷尬,頓時想到那破洞的怕是也有自己這郎君一份,再想到陳窯說過的熱鬧,這才明白為何要學了功夫才能去瞧。想到單琬晶今早怕是來興師問罪的,紀青青心裏頓時想笑卻又不好表現出來,只得滿臉古怪道:“既然妹妹不怕,那姐姐便陪妹妹走一趟便是,反正姐姐這會兒也沒事可干。為了以防萬一,咱們這不是還有位現成的護衛么,姐姐便叫他一路護送我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