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全憑演技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全憑演技

墨白好像比我還要吃驚:“怎麼不能是我,除了我,誰還會冒死救你?”

我揉揉酸痛的胳膊:“可是……你不是走了么?”

他好似沒聽見似得,直接忽略掉我的問題,問道:“你方才說什麼?我真的沒聽清。”

我扭過頭去:“我什麼也沒說。”

“哦?可我分明聽到你說,你怎樣我?”他臉上壞笑深深淺淺,眸子裏卻是很開心的神色。

我心一沉:“好吧,我喜歡你了你能怎樣。”換做以前這話萬萬說不出口的,可最近臉皮越發厚了,幸好這只是幻境,真正的墨白並不知情。

一隊巡邏的禁軍披堅執銳從附近走過,鏗鏘的腳步聲能給百米以外的壞人提醒,留足充分的逃跑時間。墨白立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着我藏到一座假山後面。

腳步聲遠去后,他向外探視一番,方放心地開口道:“李儇登基之後,如果發現你還活着,定不會放過你的,我們得趁現在趕緊離開大明宮。”

想起剛才刀架脖子上的恐怖,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有道理,我們快走吧。”

剛邁出一步,突然察覺到不對勁,拽住墨白的衣袖——李儇剛剛逼宮,李曄還沒有下詔,這事兒還沒有公之於眾,他怎麼知道李儇要登基了?!

可正當我要詢問的時候,不經意間餘光瞥了一眼烈日當頭的天空,卻突然把我嚇得雙腿一軟。險些癱跪在地。

“怎麼了?”墨白不明所以地順着我的目光望過去,光線太強,他不由得眯起眼睛:“天上有什麼不對么?”

朗朗晴空中,本應白晃晃的曜日變成一個黑色的大窟窿,難道墨白看不見么!

我正要指給他,突然想到,這不是變黑的抬眼,而是畫境的出口!

所以只有作出畫境的人才可以看到。可是畫境的出口只在畫境行將結束的時候才會顯現,我現在還沒有離開畫境的意思,出口怎麼自己顯現出來了?

我再往黑洞洞的窟窿望去。瞬間恍然大悟。但卻也瞬間嚇出一身冷汗——那個大窟窿在一點點縮小,畫境的出口在一點點封閉!

怎麼會這樣?!

沒有人更改畫境的歷史,出口怎麼可能關閉?!

“你這是發燒了么……”墨白看着我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擔心地附上我的額頭。

我的目光與他對視。

對。問題出在我這裏!

那個時候。我原本沒有在大明宮遇到墨白。而是在六年後才跟他重聚的,可是在畫境中我竟然這麼快就遇見他了,所以後邊那一系列我出宮之後的遭遇就都沒有了。畫境的歷史被我改變了!

我不能放任畫境被改變,出口閉合之時,出口一旦封閉,我就再也出不去了!

可要還原歷史唯一的辦法是……

我又望了墨白一眼,他還拽着我的手,他的眉目不論做出什麼表情都那麼好看,這個我即使正在一眨不眨地看着卻仍嫌看不夠的人,我一狠心,一把將墨白推開。

“當真是發燒燒糊塗了?”他還不明所以地對我笑。

我紅着眼對他大嚷大叫:“誰要跟你走?你才發燒了,是你燒糊塗了吧,我隨口說我喜歡你,怎麼,你還當真了不成?”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

看着他受傷的表情,鼻頭突然酸了,眼裏洶湧着熱浪,說出我這一生最荒唐的話:“我真的受夠你了,墨白,要走你自己走好了,從今以後你過得好不好我不管,我是生是死也不勞你操心!”

他很震驚我說出這樣的話,難以置信地伸過手來:“阿源,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你告訴我,我們……”

我一掌將他的手打落:“什麼也沒發生,我只是實在忍不住說出心裏話而已!”心裏拚命的搖頭,強忍着眼淚不讓它落下來:“你以為你是誰,一個賣畫的,憑自己長得好看,那些俗脂艷粉對你投懷送抱,那些趨炎附勢的王公貴族對你禮待三分,你就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么?就覺得全天下人都喜歡你是天經地義么?!”

“阿源——”

他還想說什麼,可我沒有時間聽他再說任何話,我瞥了一眼晴空,畫境的出口只剩下一個狹小的縫隙。

“你住口!”我破口打斷他:“我承認,我之前不想讓你走,可那是因為那時候我身無分文,而你一畫值千金,你有利用價值我才留住你的,現在晁凰貴為太皇太后,誰會稀罕你那幾個破銀子!”

“你就這麼想讓我走?這是你的心裏話?”他的聲音顫抖的厲害,胸口那一劍的刺傷作痛,他捂住胸口,臉色蒼白,好像疼得站不穩。

我本能地要撲過去扶住他,剛要邁步,卻硬生生停下來,他白袍上的血漬刺目,我轉過臉去,不忍心再看:“是,我真的好希望能擺脫你,你老是纏着我,我煩都要煩死了,討厭你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喜歡你!有你在,我的生活就沒有平靜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讓你趕緊從我眼前消失?”

心裏拚命的搖頭,若不是練就一身好演技,這些話,我發誓我再死一萬次也不會說。

他緊蹙着眉,蒼白的臉色彷彿下一秒就倒下去,說出的話也蒼白無力:“你別說了。”

心裏哭着祈禱,求他快一點走,別再讓我繼續違心地演戲,嘴上的話卻越來越尖酸刻薄:“你知不知道,墨白,你這次受傷,兩日不醒,我有多開心,我以為你再也醒不了,已經讓晁凰幫你把棺材做好了,墨白。我這麼希望死,你還活過來做什麼?!”

“別再說了!”他突然怒吼。

他臉上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眼睛卻佈滿血絲,嘴角頹唐地苦笑:“好,從今以後,我過得好不好與你無關,你是生是死我也再不過問。”

何必還要再拿我說過的話再刺傷我一次。

“我走。”

他甩袖轉身。

晴空之上,黑色的曜日又重新越變越大,太好了,你相信了。畫境的出口在重新開啟。可是,墨白,你傻不傻,這些話你怎麼能真的相信呢……

我望着他的背影。呢喃喊他:“墨白……墨白……”眼淚再也忍不住蜂擁而至。天旋地轉。眼前一黑,跌倒在假山之後。

……

一片黑暗之中,我彷彿聽見有個女子的聲音在喊我的名字。那個聲音很陌生,卻好像聽過似得,一遍一遍擔憂地喊:“墨姑娘?墨姑娘?”

我絞盡腦汁想,這不是月藍的聲音么?想起來,現實中的我,應和月藍一起在雲頂山後的一座八角亭里。

循着聲音的方向,我緩緩睜開眼睛,光亮的很刺眼,視線中隱約出現一個水藍色的身影,逐漸適應周圍的亮度后,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溫暖的床榻上,床幃的薄紗很精緻,上面綉了二月藍的花形,宮殿很高,房頂的木樑全都由赤金鑲上繁雜紋飾,再一細瞧才注意到房間裏任何器具,包括我身下的這張塌都是赤金和白銀做成。漢武帝時金屋藏嬌一說也沒過如此。

“這是哪裏?”我環視這座陌生的宮殿,逃亡之人,怎麼會有這麼華麗的居所?

“椒房宮。”

很好聽的聲音從月藍身後傳過來,意識到說話的人是誰,驚了一下:“李儇?”

剛出口便知道自己方才竟直呼天子大名,立刻捂嘴,起身下床對他行禮:“陛下……方才小女失禮了……”

椒房宮修的豪華無比,單這一座宮殿絕不輸於大明宮,處處張揚着皇族的奢侈。而李儇卻只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袍,沒有帝王的莊嚴,但也沒有一個亡命徒的灰頭土臉,簡簡單單,眉宇間的神色始終溫和,只像一個出行遠遊的富家少爺。

月藍把我攔在床上:“你剛剛醒過來,就不必行大禮了。”

“我怎麼會在這裏?”

婢女端來一碗熱湯,月藍示意她放到桌子上,轉頭對我說:“姑娘與我游山之時失足摔倒,一時未醒,那時軍中操練尚未結束,想着送你回豐華殿無人照料,便擅作主張將你帶到陛下行宮來了。”

我一陣迷糊:“失足摔倒?我不是……”突然意識到月藍是在有意隱瞞,她定是不願讓李儇知道自己在尋找李曄退位真相,便圓了她的慌:“多些藍妃了。”

她感激地沖我笑笑,轉頭對李儇行了一禮:“妾身與這位墨姑娘甚是投緣,情如姐妹,山中苦悶,妾身想長邀墨姑娘來椒房宮走動走動,還望陛下應允。”

我撇着嘴搭下眼角,心想,誰跟你情如姐妹,哪有跟自己姐妹做交易讓自己的姐妹去送死的,我跟你接觸了一次就差點把小命送在畫境裏,我一點也不想多來椒房宮走動,一點也不覺得跟你投緣。

李儇溺愛地笑着,望着月藍:“你做什麼,無需朕允准,朕全都答應。”

我沒有看到畫境中故事的全部,但單就我所看到的李儇逼宮一事,他能給月藍下毒逼迫李曄退位,按道理來說,他本不似把兒女情長看的這麼重的人。可他登基之後,卻又不惜舉國之物力,耗盡天下民心,來取悅這個他曾經下過毒的人,甚至連她要殺他,他都可以既往不咎。而他對月藍的這一番不像話的寵溺,看起來也不像是假的。這一點不是很矛盾么?

偏偏李儇對月藍的寵溺,天下人全都看在眼裏,唯獨月藍彷彿視而不見,她未再多言,而是坐到我床邊:“我已經通知墨公子了,想必他不刻就會來接你。”

墨白,提到這個名字,想起幻境中我那一通胡言亂語,眼睛瞬間紅腫起來。

說曹操,曹操到,月藍話音剛落,熟悉的身影已出現在椒房宮殿門內。

我掀開被子撲下床,不管不顧一頭扎進他懷裏:“那些話都是假的,全都不是真的,我是騙你的!”

他被我撞得身形一晃,雙手將我摟緊:“阿源,你怎麼了?”

分明知道那是個幻境,分明知道已經結束了,可眼淚仍舊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墨白,你要相信我,我永遠都不會說出不喜歡你,討厭你,想讓你走這種話,更不會詛咒你死,除非我瘋了!不對,我就算瘋了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我瘋了只會更瘋了一樣愛你,更瘋了一樣捨不得你,更瘋了一樣離不開你……”

我已經哭得喘不上氣。

“噓……噓……阿源,你看着我,我不會走。”墨白捧起我的頭,拇指溫柔揩去我的淚水,然後緊緊把我塞進他懷中,任憑我涕泗橫流弄髒他的衣襟,他抱得更緊:“我哪裏都不去,我就在你身邊,你趕我走我都不會走,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願意相信他說的這句話是真的。可是,畫境裏的他真真切切因為我說的那些話就走了,還在一氣之下,說不論我是生是死,他都再也不過問了。

我哽咽着,靈魂碎裂的窸窣聲音從心底傳來,漸漸淹沒墨白的說話聲,彷彿一個淘氣的小孩子不停在一片碎瓷上踩來踩去。

這一次幻境之旅雖然短暫,可是我險些將歷史改變,反噬的到來變得越來越迅速,越來越強烈,我被心底不休不止的靈魂碎裂聲攪得心煩意亂,抓着墨白的手臂絲毫沒有力氣。

他會不會離開我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終究有一日,會是我先離開他。

“墨白,我們回去吧,今天你可不可以不去忙了,可不可以陪着我?”

他抱起我,往椒房宮外走。踱至門邊,我拽拽他的衣服,示意他停下來。

“藍妃,我已經做了我要做的,還望藍妃不要食言。”

我不是個高尚的人,我很現實,我險些搭上自己的性命來完成與她所做的交易,我希望她能給我的,是同等價值的回報。

我要知道自己還有多久時間能陪在墨白身邊,我要知道自己命絕於幾時。

月藍淺淺一笑:“姑娘放心,我與姑娘做的約定,自然說到做到。”

我心滿意足地躲進墨白懷中,山間陽光明媚溫暖,照的人困意席捲,身後傳來月藍一聲隱約長嘆:“妾身打心底羨慕墨姑娘。”

李儇好聽的聲音不置可否:“朕會讓全天下人羨慕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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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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