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第1章 楔子

今冬的最後一場雪在昨夜下了盡頭,弦月的茅草屋自是不能承受其重。好在天空放亮之時才將將壓壞了棚頂一角。不過她一身狐狸毛,抵禦闖進來的風寒自然不在話下。

以能暫時緩緩受傷的心神,待到一切平靜如初時,才想起去找白鬍子老頭,討要一點廢材枝椏什麼的補補。雪雖然下盡,可寒冬還沒能歹去。總得找點禦寒的東西,往後捱一捱。

白鬍子老頭是醫宮的老資格了,專管醫宮的修繕事務,弦月想,興許他今年能壯壯膽子,冒着風險贈與自己些石料什麼的。要是能再有火盆和一些剩下的炭火,她自當是感激不緊。

不過,想想,也總歸是想想。

出了破敗的茅草棚,費了好幾月才鋪上一柳蜿蜒青石路,早已被白色的厚雪給藏了去。對她們這些九尾白狐來說,最長就是壽命,荒廢消耗什麼一點不可惜。弦月情操高尚,心情亦是不錯,不惱也不急。披上前些日子醫宮派人送來的銀白斗篷,腳下的冰碴子在亦步亦趨中“娑娑”作響。

她平日也就在茅屋附近走走,打點溪水燒一壺沸水什麼的,已是她最大的工程了。長生不死的狐狸,餓不死,更是是不會受着餓。

說道弦月,她自小在醫宮中長大,秉承着慈悲心腸,對人對事皆是儘力而為。落敗的百年來,也有好些個真心待她的僕從偷着前來,大多時候,清晨起床便是潤爽可口的清粥。午間還有三兩小菜,雖然比不得多年前的山珍海味,可也好歹能快意狐生。若是天氣好,還能被送上些果子佳釀。

孤身寂寥的小日子,也就不那麼蕭瑟。

如梭歲月,似箭光陰,在她眼中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看似悠然的快意生活,讓她並不知曉今夕到了何年月。在茫茫白雪中,少有活物的痕迹,大都冬眠,或是躲在一處暖和着。除了蒼白之色,一路上再無其他。每年冬季她都鮮少出門,日子單單中就過得悶了。陪伴她的,只有沒落角落裏一方古琴。弦月時常拿出來為它拭灰,遺憾的是她並不會撫弄它。

難得走這麼遠,本想好好獨賞的風景,並沒有如願出現。心底也終究是升騰起了一絲委屈的酸意。卻在抬眉間,見着了灼灼耀眼的梅花,好似撐開無邊的蒼茫皚皚。

路面難走的很,她不免的身形不穩。有些顫顫巍巍的晃蕩。趕忙扶住一旁的枯樹枝幹,上面的粗糙凹凸,刺痛了手心。

靠上前去,想要抬手去撫弄,卻又怕此去經年,良辰好景虛設罷了。誰在這栽種了一片梅林,一白色的風華在腦海中閃過,她轉念否認了。猜想,許是哪個跟她一樣的修鍊得人形的小妖怪,在此處設了私家的院落吧。改日得來拜訪拜訪。

想着還有當務之急,勉強收了賞梅的心思。攏着肩頭的斗篷,小心翼翼的穿過着一片雪中紅艷。這寒冬臘梅甚是好看,也甚是能陶冶情操,就是這梅林的主人不夠有心思,也沒鋪砌一跳小路,好讓她避過。

途間不免擦刮著枝椏,抖落些許碎雪在肩頭和腦袋上。忍着寒氣,伸出藏在袖間的手撣了撣。不經意間的抬眼,遠處那座凌駕在山巔白雲深處的巍峨宮宇,深深的沒入的視線。許久不見這熟悉的物事,弦月居然有些陌生,不免愕然。

她也好久沒見着白蘇了,想她的緊。

好久沒聽得她低聲呢喃,喚她一聲弦月。

醫宮,梅園。

白蘇俯着身子,接過一旁侍女遞過來的水瓢,往着樹根下澆水。如雨的墨發就這般拂落在了手臂處,使得她不禁一頓,今日的太陽比以往的寒冬都要暖,可昨夜偏偏下過一場終雪。光華灼灼間,她好似又看見了弦月,那個最愛替她梳頭的小白狐狸。

她素來不愛挽發,也就獨獨的讓其貼順在身側。潔衣勝雪,此番念想着弦月,竟然出神的瞧着衣袖上的曜黑。偏頭之際,將將把視線落看到一旁的木色水桶中,其間的清冽泉水漣漪擺擺,映襯着眸中的深沉。

侍女長雨的聲音傳來:“宮主,這梅樹下栽得月間草,您澆了百年的清泉水了,為何還不得見。”

一聲清泠的低問,扯回了白蘇的思緒。聽聞她的問話,又不免想起了前塵往事。弦月年幼時不懂時節時分,這月見草是草藥閣種來入葯的,她卻偏偏吵鬧着要。白蘇不允,她就獨自偷來,栽在這梅園。

百年來,白蘇本就是澆着一株株不會開的花朵。

今日原想就這不錯的陽意,跑來這梅園散散心,解解近日裏煩悶的醫宮瑣事。庸人自擾之間,也就沒了賞梅澆花的意願。

瞧着還有手中的半瓢水,潑灑了出去。水瓢落回長雨手裏,白蘇回身往來時的小徑上去。

長雨是個小意敏感之人,見着自家宮主這般,以為是自個的過錯。忙忙碌碌的跟上來,在一側請罪。

她道:“宮主莫要怪長雨多嘴,饒了宮主賞梅花的雅興……”

“不是你的錯。”白蘇停下腳步,側身看着長雨在一簇梅花下泛紅的臉頰。

許是白雨寬下心來,抬起局促的眉眼望着她,倒是有幾分探尋的味道。白蘇不惱,繼續踏着腳下的青石路,悠悠道:“我想弦月了!”

那個她養了幾百年的小白狐狸。

長雨聽聞,眼神暗了暗,便閉了嘴,陪着白蘇在醫宮的橋廊下轉悠着,出了梅園,又去了葯池上的灰白石橋,再去水塘畔站了站。和往日一樣,到哪裏,都是弦月的身影。她還是只皺巴巴的狐狸時,白蘇就將她養到醫宮。每日雖然醫宮事務繁雜,依舊全全照顧着她的寢室起居,衣食住行也是白蘇一人竭盡心力。

弦月那些年,過得無憂的很。也沒少讓白蘇擔憂掛心,現在亦是如此。

歲天逮住這塊光景前來,他在水塘對岸朝白蘇一揖,曉是知道為弦月在泯山下圈得一片梅林是辦妥了。心中好似春日化雪,湧出絲絲暖意。

可白蘇也知道,下月初一便是弦月接受醫宮十閣長老的奪辯會審。她犯下過錯,即使是她這一宮之主也沒法替她擔著,百年前為了平息眾怒白蘇將弦月逐出醫宮。可平日溺愛,疏於管教,白蘇全然怪罪在自己身上。

本以為僥倖百年,能讓時間沖淡此事,現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她一人念想罷了。

“長雨……”

“在。”

“讓青雲道長前來醫宮一趟。”

她要讓弦月上山入道觀,以求保她一命。

不知何時,能再聽弦月喚她一聲白蘇了。手背上的牙印彷彿在寒冬有些灼疼,白蘇習慣的撫着上面熟悉的痕迹和輪廓,那是弦月剛長好狐狸牙時,咬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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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夫是只九尾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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