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大軍已經出了長安很長一段時間了,大軍如何作戰,從哪裏開始出擊,這些都是軍事機密,除非皇帝和三公,內外命婦完全不可能知道。她心裏急,這一次和南越的那一回都不太一樣。那一次東越到底曾經是大漢曾經的附庸國,嚇一嚇也就知難而退,可是匈奴的話。到底有些不太一樣。
梁縈坐在茵席上,她拿出一隻簡牘,對身邊的侍女道,“待會將這個給少君看,若是少君對這個女子有意思,就說我會安排讓他們見一見的。”
她在家裏等的心焦,必須要找點事來給自己做,不然光是那些等待的焦慮就能將她給逼瘋。
“唯唯。”侍女雙手接過,侍女才走,她突然覺得心下一陣濃烈的噁心,頓時梁縈附身下趴在席上嘔吐起來。她原本想要侍女扶她起來到凈房去,結果根本就忍不住,自己趴在席上就吐了個天昏地暗。
“夫人,夫人!”侍女們見梁縈嘔吐不止,面色痛苦,嚇得連忙去請疾醫,還有人去昌陽大長公主府上報信。
昌陽帶着陽邑來的時候,疾醫已經給梁縈診治過了。
“侯夫人如何?”昌陽進來見着女兒臉色蒼白躺在榻上,心頓時揪起來。
“大長公主,長主。”疾醫起身見到兩位公主婆媳站在那裏,連忙給兩人行禮。
“不必將就如此虛禮,侯夫人眼下如何了?”昌陽在府中聽到建成侯府上有人來報,說女兒身體不適,連忙帶着侄女兼兒媳的陽邑來了。
陽邑到梁縈榻邊,“快些開方子吧。”
“回稟大長公主,侯夫人這事有身了。”疾醫對着昌陽一揖到底說道。
室內出現了短暫的寧靜,梁縈在榻上原本正犯噁心,要侍女扶她去凈房,結果聽到疾醫這麼一句,當場就呆住了。而陽邑也怔怔的看她正平坦的小腹。
“甚……甚?!”昌陽度過最初的驚訝之後,滿臉的笑容收都收不住。“善,大善。”
昌陽請疾醫去開些對孕婦有好處的方子,疾醫下去開方子之後,她就立刻坐到梁縈身邊來,“這個孩子來的正好。”說著滿面都是笑,伸手按在她的小腹上。她的小腹平平,還沒有任何的凸起。但是就在幾層血肉之下,竟然有了一個孩子?
梁縈比起喜悅更多的是奇妙到不可言說的感覺,她躺在那裏,覺得整個人像是在做夢。
“這可太好了,不疑出征在外,你如今有身,等到他出征回來,還不知道有多高興。”昌陽坐到女兒身旁,瞧見梁縈的面上還有一縷髮絲,伸手給她撥開,瞧着她雙眼迷濛,知道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昌陽好笑道,“孩子,你也要做阿母了呢。”
梁縈嫁到鄧家也有一段時間了,昌陽也聽說鄧不疑除了在宮中和軍帳之中,其他的時間幾乎全是黏着梁縈,梁縈這會在懷上,昌陽都覺得有些晚了。
“可要好好休息,不要勞神勞力了。”昌陽和陽邑都是懷孕生產過,都坐在那裏和她說話,“疾醫方才說了,已經有身兩月了。”算算時間,正好就是鄧不疑出征的時候。
陽邑自然也算出來了,她笑的眼睛都快要眯成一條縫,“這下可好,要是你這回生個男孩,說不定陛下將來讓他尚鄭公主。”
所謂鄭公主就是鄭夫人所出的公主,天子繼位幾年以來別說皇子皇女都沒有一個,鄭夫人那一個公主可以說來的正是時候。要知道天子若是不能有個後嗣,那麻煩相當的大,鄭夫人生下公主,好歹讓其他人知道天子是能讓女子受孕的。
所以皇帝對這個女兒也格外的喜愛。
昌陽聞言笑笑,尚公主一事對列侯來說,除了列侯本人要受公主妻子管制之外,家族可謂是受益良多。
“……”梁縈伸手摸了摸肚子,她眼下還感受不到肚子中小生命的存在,“阿母,這孩子要多久才會動腳踢啊?”
她以前沒有生產過,也不是很清楚會怎樣。
“早着呢。”陽邑笑道,“要等到七個月的時候樂,眼下還早呢。”陽邑想了一下,還是沒有和梁縈說懷孕中的艱辛,還有生產中的痛楚。
說這些怪沒有意思的,而且說不定還會把梁縈給嚇着。
“拿筆和錦帛來,我親自寫信告知不疑這個好消息。”昌陽安頓好女兒,讓陽邑陪着她,自己走出來要親自寫信告知前線的鄧不疑。
陽邑坐在榻上,看着梁縈直笑,“你有身了,姑母也就能安心了。”
“說這個作甚。”梁縈這會渾身上下都沒有多少力氣,一說話就犯噁心。
陽邑讓人取來橘子,讓梁縈用了一些。梁縈這才覺得舒服多了,“才兩個月就這與,到時候還不知道要怎麼折騰我。”
“無事,到時候就好了。”陽邑靠在那裏想了會,“要不,我說說宮裏的事讓你解悶?”
太皇太後山陵崩之後,梁縈就沒有怎麼進宮了。宮中的女主人鄧太后是她的長輩,兩人見面,必定是要說起鄧不疑。而皇后,曹皇後到現在對她都是看不順眼的狀態。進宮也沒有多大的意思了。
“宮裏又出事了么?”梁縈聽到陽邑有八卦說,頓時來了點精神。
陽邑是要讓梁縈振奮起來,自然是挑大的說,“前段時間,宮裏不是來了新人么。”
漢宮是年年進新人,每年的八月,宮裏就會有一批新的從地方上選拔的兩家子進宮。梁縈一時也沒聽出陽邑說的是哪個。
“就是阿母娘家的那個鄧蟬,原先她幼時就是個美人胚子,如今長大了,也就你能夠和她比一比,入宮之後,陛下很是寵愛她。一開始進宮的時候,還是個少使,才多久能一路提拔為美人了。”
“……”梁縈想起鄧蟬一陣沉默,她是不願意鄧蟬進宮的,但是鄧蟬最終還是進宮了。
“皇後知道之後,使勁的發脾氣呢。”
“沒對她怎麼樣吧?”梁縈想起曹皇后的那個脾氣,有幾分擔心。曹皇后一旦真的發脾氣起來,那真是任何人都難壓得住她。一開始還有太皇太后能夠讓她剋制一點。現在太皇太后也不在了,真的不知道曹皇後會干出甚麼樣的事來。
“哪裏啊,她要是敢對嬪御怎麼樣,現成的一個把柄就送到皇太後手裏,趕着上門找整治。”陽邑說著笑了笑,神情裏頭滿滿是對曹皇后的鄙視,鄧太后眼下最討厭的就是曹皇后了,入宮幾年一無所出,性情驕縱,這下更是好,還阻攔皇帝生下子嗣。這一條條的,就算原先對皇后還算喜歡,到了這會也都是嫌棄了。
“那怎麼……”梁縈蹙起的眉頭散開。
“她在椒房殿尋死覓活,死活不準陛下去別的嬪御那裏呢。”說起這個,陽邑都想笑,這裏哪裏是皇后,簡直就是阡陌中的村婦。
“……”梁縈不知道要說甚麼好了。曹婧真的還別進宮的好,這進宮之後折騰皇帝,皇帝若是樂意還好說,要是不樂意被折騰,哪天不願意忍耐了,收拾曹皇后那是分分鐘的事。
她才知道,眼前看的那些小說裏頭,說皇帝如何害怕皇后家勢力,不敢廢后,可是漢室這麼多代皇后,也就呂后的家族讓劉邦稍微忌憚了一點,其他的皇后基本上都是仰仗皇帝鼻息。
沒了太皇太后的曹家也是一樣。
“她這樣,最後苦的還是她自個。”陽邑看的清楚,可是她才不會去給這位嫂子提醒。曹皇后還因為上次她送人入宮的事和她生氣呢,何必上門去看臉色。
“再這麼下去,宮裏說不定就要出一場大戲。”陽邑還挺希望那個鄧美人能給曹皇后一點教訓。
“鄭夫人又懷了,你是不是該有點表示?”梁縈突然想起鄭夫人肚子又大了,笑着給她提醒。
好歹是從她府上出去的人,多少都要給點意思吧?
“等到她生了皇子再說吧。”陽邑道。她自然是希望鄭夫人能有出息,不過還是要等她生下個皇子。對嬪御來說,公主生的再多也沒有多大的用處,還比不上一個皇子。
“這話說的。”梁縈笑了笑,陽邑說的八卦的確是有夠勁爆,不是長安里所有的貴族都能知道帝后不和的。這原本就是宮廷的一樁醜聞,陽邑告訴她,也是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姊妹好。
“依我看,她要是不把自己的脾氣改一改,這皇后恐怕是要做到頭了。陛下的脾氣原本就不好。對朝廷上的那些大臣也就罷了,畢竟是臣工,可是皇后還是這麼鬧騰,在皇子的事上再折騰下去,不知道這長安還有她的容身之處沒有。”
皇后的性情就那樣,想要改,其實相當難。眼下太皇太后都沒了,誰還能讓她該啊,陽平侯曹郃倒是能夠約束住女兒,可是皇后可是君啊,哪裏有臣子去約束着君主,讓她改性子的道理。
“不說這個了。”陽邑也就是提一提,讓梁縈提起些許精神而已,“你好好在家中休息,等到鄧將軍回來,讓他高興的門都找不着。”
兩人說著又是一陣笑。昌陽回來在門口聽到兩人的笑聲,面上也多出一絲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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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縈有身的消息被昌陽帶入了長信殿。如今太皇太后沒了,昌陽和蔡陽兩個最大的靠山已經沒有了,劉偃對姑母自然是對自己的親妹妹更好。真的要說姑母,他有的可不僅僅是昌陽和蔡陽兩個姑母。平常照顧到就好了,要想多照顧,恐怕是不可能了。
但是兩人還是要在長安城裏生活,昌陽和蔡陽不約而同的就去討好鄧太后了。鄧太后和昌陽關係更深一點,算起來梁縈還是鄧太后的侄媳婦,和蔡陽比起來,自然是有話說。廣川王在禮法上是鄧太后的兒子,奈何親母還在,再親也親不到哪裏去。
“這下可好。”鄧太后聽昌陽說起梁縈有身的事之後,滿臉的笑,“待會我讓人給阿縈送去東西,讓她在家裏好好休息。”
“這……”昌陽笑起來,“這小輩有身,哪裏敢麻煩長輩賞賜呢。”
“應該的,”鄧太后才不在意那麼一點東西,“頭一個孩子應當好好養。阿縈之前也沒有生產過,到時候還得多和她說說,別讓她嚇着了。”
鄧太后想到的,昌陽早就想到了,不過口裏還要奉承鄧太后。
“這也好,孩子們都有孩子了,我也盼着宮裏頭甚麼時候傳出能夠有個皇子呢。”鄧太后和昌陽說起這件事,眉頭蹙起。
平常人家沒有兒子,還可以從宗族中過繼,但是皇帝沒兒子,問題就大了。
昌陽也聽說過宮廷內的傳聞,她可不想參合到皇太后和皇后的婆媳事裏頭,“快了,最近宮內不是又進了新人么?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希望吧。”鄧太后正說著。就瞧見一個女官快步走來。
“太后,大長公主。”女官對兩人拜下。
“怎麼了?”鄧太后問道。
“鄭夫人方才生下一個皇女。”女官道。
宮中的嬪御生育都不能在宮城裏頭,得到離宮別館去生產,這消息傳過來,鄭夫人的孩子都已經生下來一段時間了。
“皇女啊,賞!”鄧太後面上有淡淡的失望,不過到底都是她的孫女,立刻讓人去賞賜。
“恭喜太后。”昌陽垂首。
“皇女而已。”鄧太后坐着,絲紋不動“若是個皇子,倒是還能高興一下。”
“皇女都來了,皇子還遠么?”昌陽以前常常給太皇太后說笑話逗趣,說好話哄得鄧太后高興也不是多難的事,“皇女啊說不定就能將弟弟帶來了。”
這話終於讓鄧太后笑了出來,“說起來鄭夫人倒是很容易生養。”
曹皇后驕貴示人,性情任性跋扈,而且還善妒。若是皇帝愛她願意配合也就罷了,偏偏劉偃那個脾氣吃軟不吃硬。曹皇后不准他親近別的女人,他就偏偏要臨幸那些嬪御和宮人。
算下來那些被皇帝臨幸過的嬪御和宮人都不知道多少了,這還沒有算上那些曹皇后尋死覓活不肯給那些髮指環的宮人。
不缺女人,但就只有一個鄭夫人有了好消息。其他的嬪御宮人半點聲響都聽不見,這讓鄧太后很是納悶。
鄭夫人的確是容易生養,可是不宜男。
“這就是了,到時候說不定就有皇子的好消息送到您這裏了。”昌陽笑。
梁縈在家裏休養,結果長樂宮裏派人來了。瞧着前來閹寺的面孔,她都有些反應不過來。以前太皇太后還在的時候,時不時就會派人來。現在物是人非,她都恍然如同隔世。
長樂宮還在,不過原先的主人已經不在了。長信殿中已經換人了。
“建成侯夫人,皇太後有賞賜給你。”前來的閹寺,說話聲音細尖細尖的,聽着人耳朵很不舒服。
鄧太後送來的,都是從宮廷織室出來的天家織物,上面是華麗的祥紋,放在光下,還能見到上面流光溢彩。
這些東西自然是交給家丞收入庫房裏造冊,梁縈以前也沒怎麼到鄧太后那裏去,鄧太后還是皇后的時候,她已經大了,劉偃時常會在椒房殿,她為了避嫌也就少去了。後來她和鄧不疑如膠似漆的,也沒能時常到鄧太后那裏去。
鄧太后這麼大的手筆,她收着都覺得心下不安穩。
貌似這段時間她也沒幹啥啊,最多就是知道自己懷孕了而已。難不成鄧太後知道她懷孕之後這麼高興?
梁縈想着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如今還看不出什麼來,她也沒有多少懷孕的感覺。除了吐得死去活來。
“等你出來了,我一定要把你給打一頓。”梁縈想想自己要辛苦九個來月,才能把肚子裏的小扣子養大生下來,一口氣憋在喉嚨口上不來下不去,摸着肚子道。
“其實最該打的應該就是你那個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的父親!”梁縈想到現在鄧不疑消息全無,頓時火從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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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已經從邊關出發,分成幾路對匈奴進行討伐。鄧不疑帶着人,跑的無影無終。過了幾日甚至誰也不知道他帶着一群人在草原上跑到哪裏去了。
草原上夜風暴烈,完全不如長安的和風細雨。遠處的氈房在平坦無垠的草原上格外的扎眼,氈房附近還有一圈的火燎。
幾趟斥候前來查明之後,決定對這個匈奴部落進行突襲。
匈奴人自小在草原上長大,對馬的聲音再敏感不過。眾人的馬蹄子上包了布,馬上的人口裏咬着木枝,防止馬上的人出聲驚動到到氈房裏頭的匈奴人。
夜深了,氈房內的人也所在毛皮褥子上睡了,就連那些從漢境內擄掠而來的奴隸也被趕回了羊圈裏睡着。
一切靜悄悄的,似乎沒有半點異樣。漢軍騎兵如同閃電一般,從高處衝著那裏得部落狂奔而下,帶着颯颯烈風,手中環首刀飛快掠下,將要大聲呼叫的匈奴兵一刀砍斷頭顱,頭顱軲轆滾下去,沒了腦袋了的脖頸上噴湧出一丈高的鮮血來。
漢家兒郎的馬蹄踏破了深夜的寧靜,手中環首刀收刮著一條又一條匈奴人的性命。
部落內亂了!哭喊聲,奔跑聲,甚至還有人光着身子出來想要去騎馬,結果被漢兵一刀砍翻在地。
不多時,匈奴人的屍首躺了一地,那處最好的氈帳早已經被漢軍攻破,裏頭的人聽到響動才從女人的身上爬起來,想要騎馬趁亂離開的時候,就已經被漢軍一刀砍死。還有另外的人直接被漢軍砍傷。
“男人殺了。”鄧不疑在混亂中,對身邊的裨將道。
“那麼將軍,女人呢?”有將領問,打仗之後,士兵們總是格外需要女人,這匈奴女人固然渾身腥膻,也不知道幾年沒洗過了。但是好歹還能用。
“要這個作甚?”鄧不疑蹙眉,“速戰速決,不要拖沓!”
熹微的晨光突破重重雲層照耀在這一片草原上,俘虜們被捆了跪成一排,這一次突襲收穫甚豐,昨夜裏突襲的部落正好是一個匈奴小王,那個小王在混亂中沒了腦袋,他的腦袋在混戰中被馬蹄幾乎踩爛,辨認出來都不容易。
另外匈奴單于的姑父羅姑比也被俘虜了。
鄧不疑坐在馬上,瞥了那些滿臉血污的俘虜一眼,喝道,“走!”
漢軍走就和來一樣,一陣旋風似得,只留下一片破敗的氈房和屍首。匈奴男人被斬殺,依照規矩將屍首頭顱割去作為士兵計算軍功的依據,部落中的寶馬帶走。牛羊被全部放走,草原寬廣,這些牛羊一旦走了,再想找回來就難。
回到漢軍大營,鄧不疑讓人將這次俘獲的俘虜嚴密看管起來。鄭良不久也回來了,傳回來也是大捷。
過了好一會才見到孫利,當鄧不疑聽到孫利軍中竟然毫無減員的時候,抬起眼頗為詫異的看了這位老將一眼。
打仗難免會死人,只不過是將減員降到最低而已。但是像這般,一個都沒有減員的,怎麼看怎麼詭異。
“孫將軍在草原上迷路了。”有人在鄧不疑耳畔輕聲道。
“哦——”鄧不疑拉長了調子,他記得這位老將自持和匈奴人打了那麼多年的仗,對年輕後生很看不慣,尤其是他和鄭良這樣外戚出來的。
誰知道平常脾氣十足,結果真的到了草原上,連匈奴人的面都沒見着就回來了。
鄭良立了功,倒還是和平常沒有多少區別,比起鄧不疑那一臉的笑容,他低調的幾乎快要旁人都看不見他了。
孫利原先心情就忐忑,聽到鄧不疑和鄭良立了大功,心裏滿滿的都不是滋味。瞧見鄭良這種的還好,結果他一抬頭就看到鄧不疑私有深意的目光。
原本平定下來的心情頓時又翻湧起來。
鄭良發覺有些不對勁,再去看的時候,鄧不疑已經扭過頭去。
各人作戰的戰果和勝負都已經有專人整理,迅速送往長安。
這次打仗並不順利,有和鄧不疑和鄭良這樣的,打出了大捷的,也也有孫利這樣,在草原上昏頭轉向迷路的,還有全軍覆沒的。真的是幾家歡喜家愁。
但是消息送入未央宮,劉偃大喜,不管怎麼樣,不管這裏頭折進去了多少人,只要有人打贏了,這就是好消息。若是裏頭的人全部敗了,日後再想出兵,恐怕就難了。
頓時下令封鄧不疑為驃騎將軍,封邑增加至兩千戶。鄭良封長平侯。
這宋綬看到皇帝所寫的詔書有些猶豫,“陛下,太中大夫出身並不好,這……”
“怎麼啦?”劉偃抬起眼來,“出身不好,難道還有人會說嘴不成?”
“臣的意思是,太中大夫的往事恐怕還有不少人記着,這……封侯,恐怕會招惹來許多人的嫉妒和閑言閑語。”
“甚麼玩意兒!”劉偃聞言大怒,“鄭良出身奴隸怎麼了?朕不管出身如何,只要有才能,為朝廷所用,朕自然會重賞!那些自持出身嬌貴,卻碌碌無為的,還好意思說別人的閑話?既然如此,那麼朕偏偏要封他為侯。倒是要看看哪個膽子這麼大,竟然還在背後嚼列侯的舌頭!”
劉偃向來就是不讓他做他偏偏就要做,當年曹皇后之母要給天子新寵好看,竟然派出人手去殺鄭良,劉偃乾脆就將姐姐提拔為夫人,鄭良為太中大夫掌議論。一巴掌虎虎生風的扇在陽平侯夫人的臉上,扇的她到現在都不敢作妖。
消息傳出之後,那些外命婦們成堆的倒鄭夫人和鄧美人那裏討好。
這兩個人在那麼多的將領中得了軍功,還不多獻殷勤,到時候可能就輪不上她們了。
曹皇後知道之後,又是在椒房殿內尋死覓活一番,可是這回皇帝連來看她滿地打滾撒潑的興緻都沒有了。等到曹皇后將殿內的物品打砸完,甚至幾個她看不順眼的宮人已經被拖下去處置之後,坐在那裏嚎啕哭了一會。
椒房殿的女官們對這種情形已經習慣了。皇后失寵,但沒有失寵的自覺,也沒有她姑祖母的忍功,除了尋死覓活威脅皇帝之外,其他的任何招數都使不起來。
女官想起那幾個被拖去永巷的宮人,心下嘆口氣。永巷中有專門針對宮人和嬪御的監獄,當年的戚夫人就是在那裏服勞役的,那地方,活人進去了就沒有好好活着出來的道理。
她嘆口氣,看着渾身輕微發抖的宮人,吩咐她們等待會皇后心情好轉之後才進去收拾。
中宮從來不將宮人當人看,自然也不會把她們的命當回事。女官能做的就是讓她們別撞在皇后的怒火上。
曹皇后從席上慢吞吞起來,她經歷過一次歇斯底里,這會腦子裏頭倒是清醒的很。宮中有孩子的是鄭夫人那個歌姬,背後靠山最大的是鄧美人那個裝模作樣的賤人。
想起鄧美人平日在後宮裏和嬪御交好,那一幅賢良淑德的模樣,她看着都要吐。
算來她好像甚麼都沒有,甚麼都靠不上。
要是皇帝在此時駕崩就好了,到時候她就可以做皇太后,反正這會後宮裏也沒有皇子,她要是成了皇太后,下一任皇帝是誰還不是她指定誰就是誰?
曹皇后想到這個,笑的格外痛快。
只要皇帝大行,她的榮華富貴,她的家族就可以在長安中繼續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