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答應了別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時人重諾,若是連這個都沒做到,恐怕就臉上難看了,而且頭上還掛這個不守承諾的。
昌陽長公主聽到她要去建成侯府上去,她讓長子梁黯也在旁邊看着。昌陽長公主將兒女叫到跟前來,吩咐了幾句之後,就讓人送孩子上車。
長公主在水榭旁坐了一會,覺得水邊濕氣太大,吹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她起身就往府中的台榭。長公主禮比諸侯王,公主府的修建也是參照了諸侯們留在長安的那些王邸。先秦之時,貴族多好高台之上起屋舍,到了眼下此風依舊還在。
公主府中也起有台謝高樓,供府中貴人觀景。
昌陽長公主上了台榭,站在高處,遠處的景色也大致的收入眼底。她看着長公主府的那些屋舍,想起在長樂宮高樓上看到的景色。這宮內宮外的景色果然還是不一樣。她有些感嘆。
“長主,”女官從伸手趨步而來,停在昌陽長公主身後,“世子和侯女都已經上車離開了。”
“善。”昌陽長公主聽了之後微微頷首。她此刻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她看着遠處,抬步就走了過去,身後的侍女持起她的衣擺更了上去。
“鄧家的那個君侯倒是有點意思。”昌陽想起鄧不疑輕笑一聲,眼下天子已經下詔,鄧不疑已經繼承建成侯爵位,現在不能稱呼他為鄧長君,而是君侯了。昌陽還記得那會天子帶着鄧不疑進長樂宮參加大儺的場景。
對於臣下之子這般,已經是相當不錯了。至少她還沒見過天子對哪個諸侯國的王子上心過。
鄧家一門上下,雖然有蠢人,但長安裏頭人那麼多,也不是個個都聰明,至少鄧家在宮內還是有個聰明人。
可惜現在局勢也不清楚,想到這裏昌陽長公主就嘆了一口氣。椒房殿皇后看似處於下風,可是偏偏引進了幫手,依照天子對皇后的夫妻情,怎麼也會賣皇后一個面子。但在宮中夫妻情向來就個笑話,完全靠不住。
無嫡子……長子……
昌陽想起了最近趙夫人開竅似的對着長姊蔡陽獻殷勤,看得她都覺得是不是哪個對趙夫人下了巫蠱了,這趙夫人平常是一雙眼睛恨不得站在頭頂上,這會算是性情大變。
皇太子之事還沒有着落,趙夫人已經覺得可以走蔡陽這條路。而鄧夫人也十分聰明,在掖庭多年,和哪一個都能處的來,此時更是想要和她結親。
昌陽想了一會,可惜皇太子的事,大權全部在天子手裏,就是長樂宮的皇太后對此事也就算說了也不能主持大局。
其實她覺得,這件事還是看天子自己是怎麼想的。
女兒還小,她認為還可以再看一看。
天空之上傳來飛過大鵬的鳴叫,昌陽長公主抬頭看,召過身後一名武士,“武士,將那大鵬與我射下。”
武士領命,拉弓上箭,對準天上的鵬鳥便射。公主府中衛士多出自皇宮南軍,南軍之中多善射之人。昌陽聽到一聲悲鳴,一隻鵬鳥掉落下來。
閹寺將那隻掉落在地上的鵬鳥撿起來捧到昌陽面前。
“賞賜黃金。”昌陽道。
梁縈今日到建成侯府裏頭去,昌陽長公主知道之後,把梁黯也一塊塞過來了。梁黯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鄧不疑,照着孩子不愛記事的習慣,這麼久也應該將事都忘記。可是梁黯最多記不得鄧不疑是甚麼長相,但是那些事卻還是記在心裏的,一樁樁的,不說格外清楚,但也記得大概。
屏車入了建成侯府,車廉被捲起來的時候,外頭鄧家的那些家人才知道是來了兩個。
鄧不疑這回已經是在等着了,他前幾任就讓人在家中好好佈置,自己也琢磨着要不要把頭上的總角給拆了,虧得身邊人勸誡才作罷。
總角也不是非要到男子二十行冠禮的時候才拆梳髻戴冠,通常舞象之年就可以將兩邊的總角拆了。只不過冠禮上正式帶先秦時候的冠成人罷了。
但鄧不疑這年紀還要過幾年才到舞象之年,這麼火燒火燎的拆頭髮,到時候被有心之人到處宣揚就不好了。
鄧不疑在等人高的銅鏡前看了好一會,他想起以前自己問天子甚麼時候可以長到像阿父那麼大,天子說快了。
可是這快到底要多久?
鄧不疑一向缺少耐心,他有時候想是不是睡一覺起來就變成個大人了?但是天子又說,長大了也沒有多少好的,煩心事更多。
可是長大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他這樣能作甚麼?鄧不疑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臉,肉呼呼的。
他頓時一張臉都虎起來。
“主君,”外面家人進來,就見到鄧不疑對着銅鏡扯臉,嚇得家人垂下頭裝作看不見。
“何事?”鄧不疑轉眼過來。
“主君,陰平侯世子與侯女已經來了。”家人垂首道。
鄧不疑聽到陰平侯世子也來了,頓時轉過頭,“他也來了。”他記得自己好像沒有邀請過陰平侯世子。
不過話說回來,陰平侯世子到底是長個甚麼模樣,他好像記不得了……
梁縈和梁黯從車上下來,到了庭中,就見到鄧不疑帶着一個和他差了兩歲左右的男童站在那裏。
雖然沒見過,但梁縈也猜想那就是鄧不疑的庶弟了。
“世子,侯女。”鄧不疑帶着弟鄧驁上前去,雙手攏在袖中就是一禮。
梁黯看到鄧不疑總算是想起這位對頭是長着怎樣的一副臉之後,憋着一口氣雙手攏在袖中還禮。
梁縈也還禮,雙方都照着禮儀幾次行禮相讓之後,才算是禮數周到。
鄧不疑只是看了梁黯一眼,寒暄兩句,梁黯也知道這是在別人家裏不是在長公主府,更不是在未央宮,安安分分老老實實。
“世子前來也是來學射?”鄧不疑問。
梁黯在心裏就翻了個大白眼,要是他學射讓府中的那些南軍武士教不是更好?偏要跑到這裏來?
“並不是。”梁黯實話實說,“奉母命,送女弟前來。”
“原來如此。”鄧不疑含笑點頭。接下來他就直接奔着梁縈去了,沒怎麼搭理梁黯。倒是鄧驁有些膽怯的走過來。
梁黯瞪圓了眼睛看着自己妹妹對着鄧不疑笑着說話,甚麼時候兩人既然變得如此要好了?就算是對鄧夫人之子劉偃都沒有這樣過吧?!
梁黯知道劉偃喜歡纏着長相好的女孩,每次自己女弟入宮,他若是在場,肯定是要攆上來的。對於皇子,自家女弟都是以禮相待,可是對這麼一個討厭的傢伙竟然這麼親近?!
“你來了就好。”鄧不疑還真的有些擔心梁縈迴不來,他沒有親生的妹妹,但是鄧家中也有不少的女孩,宮裏頭的公主也見過幾個,基本上都不愛練習射箭,覺得是個辛苦活,寧可去做的別的也不願意來。
幸好她來了。
“既然事先已經答應,那麼也沒有食言的道理。”梁縈道,她頓了頓,“現在就去吧?”
鄧不疑看了那邊的鄧驁一樣,鄧驁回憶,滿臉笑容對梁黯一禮道,“貴客前來,想必有些疲倦,不如前去休息一會?”
建成侯府這麼大,只要梁黯不是故意找茬,基本上甚麼都有。夠他呆在一整日的了。可是梁黯卻是不買賬,“不必,阿母既然命某護送女弟,我自然也要好好看着女弟才行。”、
他可是見識過鄧不疑把人氣的跳腳的本事,要不多看着點,萬一阿縈被欺負了,誰給她出頭?
鄧驁聽到梁黯這麼說,似乎好像也合情合理,他瞅了一眼那邊的鄧不疑。
鄧不疑聽后一笑,“那麼世子請來。”
建成侯府比起昌陽長公主的府邸略小,但也很大,一行人走了好一會才到達習武場。
場上有幾個靶子,地方相當的寬敞。不過鄧不疑卻不是讓她立刻去拿弓,而是和他一塊兒跑步去。
梁縈聽到這個差點因為自己聽錯了。
“不是說學射么?”梁黯也是大吃一驚。
“就算是學經書之前,也是將那些字給認全,那裏有一上來就給一個小兒一卷經書?”鄧不疑自然是有他的理由,梁縈這樣的,先丟到外頭跑個幾圈再說。
“鄧——”梁黯憤怒之下差點連名帶姓的將鄧不疑的名諱全部叫出來,梁縈一看沖梁黯搖搖頭,逼得梁黯把剩下來的兩個字給吞進肚子裏頭去。
要是這三個字叫出來,恐怕就是打成一團了,而且日後麻煩一堆。直接稱呼旁人名諱是相當失禮的,尤其現在離先秦不久,也十分看重這一套,鬧出事來,見了血,說出去都是自家不佔禮。
“善。”梁縈點點頭,她知道這個少不了的,就是她這麼久沒運動過了,一次猛了會不會有個啥事?
“不過先容我準備一下可以么?”梁縈問。跑步運動之前要做一些準備運動,不然肌肉韌帶容易拉傷。
然後幾個男孩看着她搖頭扭腰,腳尖點在點在地上轉圈。鄧不疑還好,反正他自己就是一個在外人看來性情怪異之人,所以看到梁縈這樣也沒覺得太奇怪。
鄧驁是趕緊低頭當自己沒看見,梁縈一雙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梁縈到底是沒敢壓腿,她內裳下的鹿皮脛衣是兩隻袴腿直接扎在小腿上的,真的壓下去,她就要走光了。
她一轉身就看到表情各異的三個人。鄧不疑轉身對鄧驁說,“你陪世子去休息一會。”
鄧驁一聽就看向梁黯,他在庭院內也是這麼對梁黯說的,但是梁黯不肯啊,難道這會就改了想法了。
結果他看到梁黯一臉視死如歸,“我還是要看着阿縈。”
“阿兄。”鄧驁無可奈何的回看鄧不疑,這可真的不是他無能了。
鄧不疑看着梁黯那一臉的堅決,微微一笑,梁黯莫名身上一寒。
梁縈和鄧不疑一同跑,看着旁邊的梁黯還有後面一張臉都快要皺起來的鄧驁。一群人繞着武場跑。
梁縈跑的速度不快,鄧不疑一開始超過她跑到前面去,過了一會又回來了。他眉頭蹙起來,似乎有些不滿意她的速度,但是梁縈知道自己的身體,才不會因為鄧不疑就隨意加快速度,她頂着鄧不疑的目光,繼續慢悠悠的跑,最後鄧不疑自己不耐煩,狠狠的喘了一口氣就悶頭往前沖。
“阿兄?”鄧驁有些吃驚,但是摸不清楚兄長為何會這樣,平常兄長有些冷漠,但是對着外人也不是如此。
梁縈繼續往前跑,梁黯笑嘻嘻的跑在妹妹身邊。今日倒是難得看到鄧不疑這樣。
鄧不疑跑了一段回過頭看看,發現梁縈仍然和方才一樣,沒有按照他的步子來。鄧不疑每日清晨起身之後都會跑一會,他不僅僅是自己跑,而且會把弟弟也拉進來,他若速度一塊,鄧驁勢必會趕上,一面兄弟兩人差距過大。
誰知梁縈根本就沒搭理他!
鄧驁此刻也是一臉的為難,到底是陪着嬌客,還是跟上哥哥的步伐,這兩個真的很難選。他偷偷的看了梁縈一眼,梁縈天生皮膚白皙,因為運動,面頰上的肌膚下一句起了一層緋紅。白裏透紅格外好看,女孩又生的眉眼精緻。
貴族家的孩童知事較早,宮裏的二皇子小小年紀就已經知道分辨人的相貌美醜,鄧驁雖然為庶子,但知道的卻一點兒不比嫡兄差半分。
“侯女,可還安好?”鄧驁是沒有見過和梁縈這樣的貴女,鄧家的那些貴女大多是在高樓之中觀賞長安美景,也有學射和劍術的,但是大多學的辛苦不願意學。眼前女孩出身要比鄧家女更勝一籌,這般委實讓他想不通。
“安好,安好!”梁縈跑了一段,有些氣喘,但是還是沒有停下來。
梁黯原本想要和鄧不疑一較高下,但是他也不放心讓鄧驁陪梁縈。他只能一邊陪梁縈跑,一邊一雙眼睛盯着那邊的鄧不疑不放。
跑了好幾圈,梁縈終於聽下來,雙手撐在腿上呼哧呼哧喘氣,她這還是頭一回跑的這麼厲害呢。
鄧驁見狀讓那些侍女來扶她,梁縈看見擺擺手表示不用,這會她站一會就好,也不能立刻坐下。說實話這會的坐還真是有些難受,如果不靠着憑几,不出一刻她就能雙腿氣血不通麻痹的倒下去了。
說實話她還挺擔心自己不會不會長成一雙蘿蔔腿。聽說日本那邊的女人的蘿蔔腿就是這麼出來的。
梁縈無比懷念現代的椅子,可是垂足坐偏偏是最沒有教養的坐姿,除非那些鄉野阡陌中人,講究一些禮儀的都不會垂足坐。
梁縈摸了摸自個的腿,無比悲催的想:就算日後成了蘿蔔腿這麼寬大的衣裳,恐怕也顯露不出來。
鄧不疑額頭上滿滿都是汗珠,他請梁縈和梁黯去房中換衣擦洗,自己也去換身衣裳。侍女出來的時候就預備着小主人用的衣裳,梁縈到了室內,加了蘭草汁的熱湯一件準備好,她到屏風后脫了衣裳擦洗乾淨再將乾爽的內外衣裳換好出來。
梁黯早已經換好了,他現在找到鄧不疑,要和他再下一盤棋,不過這次不再是小兒玩鬧的那樣,而是將棋枰搬上來手持棋子開始廝殺。
“阿驁。”鄧不疑手裏從陶罐里抓出幾顆棋子來,他看了一眼弟弟。
鄧驁會意,他從席上起來就到居所外面去。
“哎?怎麼走了?”梁黯看見心中十分奇怪。
“有些話不好說出來讓他聽見,”鄧不疑覺得垂胡袖寬大,阻礙了動作,乾脆就將兩隻袖子全擼上去,露出兩條胳膊來。
梁黯看不慣鄧不疑那副弔兒郎當的模樣,他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都是兄弟,不必如此吧?”家族之中嫡庶有別,但是眼下鄧不疑已經成為建成侯,庶出的弟弟即使不是一個母親,但那也是兄弟。
“呵……”鄧不疑輕笑一聲,他抬眼看了看四周,此刻屋內的侍女已經退出到了外面,“若是你女弟要入宮,記得提醒她避開趙夫人和……鄧夫人。”他說到後面頓了頓,面色有些古怪。
梁黯聽到此言,大驚之下抬頭,他是小兒沒錯,不代表他傻。自從滿了七八歲,他就不能和以前那樣出入禁中。但鄧不疑這話里的意思隱隱約約和近來丞相請立皇太子之事有牽扯。
他有些興奮,朝堂上的事,母親昌陽長公主不願意和他們多說。但是知道的少,不代表沒有好奇心。
“鄧夫人不是你的姑母么?”梁黯興奮之餘有些吃驚,他這會也顧不得手談了,湊了過來壓低了嗓子,“你是不是從天子那裏聽到了甚麼?”
天子從來不掩飾自己對鄧不疑的喜愛,若是透露了甚麼,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如此大事,陛下怎麼會隨便告知於外人?”鄧不疑冷笑幾聲,要是天子把皇太子的事都給他說了,那才是驚恐交加。
皇太子看似只是立個皇子,可是背後牽扯到不少的家族。鄧家和趙家,還有董家。這不僅僅是未央宮的北宮是否有主人的問題,甚至還能牽扯到椒房殿會不會換人。
皇后和皇太子,一個是國母,另外一個是國本所在。自從本朝開國,皇太子都是皇后所出,到今日從未有意外。
要是真的立太子之後,立太子生母為皇后。事情還要更多些。
鄧不疑想起這些事就覺得麻煩,姑母鄧夫人的用心他以前就聽了好幾回。甚至姑祖母還勸說鄧夫人不如求娶蔡陽長公主之女。
鄧不疑比劉偃還大那麼一點,張女瑩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劉偃已經和他說了這位鄉陵侯女的舉動。除非劉偃去習武,要不然兩個人真的有的打。
“那你是何意?”梁黯原本的好奇心被鄧不疑一巴掌全都扇了回來,坐在那裏氣呼呼的。
“……”鄧不疑覺得這位陰平侯世子實在是過於蠢笨,他都已經說的如此清楚還不明白?
“阿兄?”梁縈從帷幄后出來,就見到鄧不疑和梁黯兩人正在手談。她知道梁黯和鄧不疑兩人之間有些不對付,看到兩個竟然能夠好好的在一塊手談覺得十分稀奇。
“阿縈你來啦。”梁黯一回首對梁縈道。
“嗯。”梁縈在另外一張茵席上坐下,手臂靠着茵席上放置的錦几上。觀望戰局。
梁黯在手談上比鄧不疑差了那麼一點,鄧不疑下手完全不知道相讓為何物,棋枰之上殺的梁黯節節敗退。
公主府邸之中當然有名師教導梁黯手談,不過眼下還是讓他照着前人留下來的棋譜慢慢摸索。
梁黯瞧見鄧不疑手談完全不按照棋譜的那些套路來,一來就是孤軍直入橫衝直撞,把他弄了個措手不及。
孤軍直入在一定程度上犯了兵家大忌,手談和行軍佈陣有些相似。但是梁黯頭一回遇見他這樣的,手慌腳亂之下就失去了先機,最後被鄧不疑攻的潰不成軍。
梁縈在一邊看着梁黯輸了一盤,覺得自己這會最好還是別出聲了。
鄧不疑抬頭看了一眼梁縈,“會嗎?”
“在宮中曾經學過。”她在長樂宮不愛跑不愛跳,不是給外祖母念書就是陪着外祖母下棋。這些不說精通,但是會還是會的。
“請。”鄧不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梁黯反應過來鄧不疑是嫌棄他棋藝不好,立刻一張臉就黑了下來。但是鄧不疑低頭收拾棋子連頭都沒抬,更別說注意到他的怒火了。
梁黯瞧着鄧不疑低頭收拾棋枰的模樣,就向自己憋足了力道一拳打出去,但是卻打空了。
他看了一眼妹妹,從枰上起來,給梁縈讓出地方。梁縈走了過去在枰上坐下,梁黯想起方才鄧不疑和他說的話,阿縈若是進宮,避開宮裏頭那兩位育有皇子的夫人。
梁黯一隻手支在漆几上,看着梁縈和鄧不疑收拾棋盤,兩人雖然下手一前一後,但是偶爾梁縈的速度快上一些,袖口無意間就會和鄧不疑的手臂有輕微的接觸。梁黯還沒開竅,他覺得有些不妥當,但是很快就將這件事給扔到腦後去了。不過是平常舉動罷了。
今日梁縈是穿了一身錦袍,錦袍外並不是平常貴族用的素紗襌衣,而是出自齊國的印花敷彩紗所製成的紗衣,紗單薄如蟬翼,其上綉紋色彩典雅。
齊國多織作冰紈綺綉之物,號為冠帶履天下。天家也在齊地設立了服官,專門為天家製作皇服。貴族所用織物也多出於齊國,但其中優劣也是有的。
鄧不疑以前也聽說過長樂宮對兩位長主的優待,今日看到,算是知道傳言屬實了。
鄧不疑讓梁縈几子,梁縈道謝過後,將棋子輕輕放在棋枰之上。
“侯女記得每日都要像方才那樣活動一會。”鄧不疑原先想提醒梁縈,但是想了想自己一個外人實在不好說那些,偏偏可以說這話的梁黯着實是個蠢貨,他已經將話說的那般明白,卻一雙眼睛盯着掖庭的那些事。
“嗯,我記得了。”梁縈也明白這些事就是圖一個堅持,堅持個幾個月,自己身體也能慢慢調養過來了。
“……最近宮中多事,如有可能……”鄧不疑遲疑了會,還是將話說了出來,只是沒有說的和梁黯說的那般清楚。
梁黯在那邊吃驚盯着他,這話難道不是他來講的么?
“……”梁縈原本一雙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棋枰,聽到這話有些吃驚抬起頭來。鄧不疑才觸及她的目光,立即垂下頭來,不和她的視線接觸。
“嗯,多謝君侯提醒。”梁縈也知道最近掖庭事多,她打算在宮外好好住一段時間,就算進宮也只是去看望曹太后,天子的未央宮是不會去的了。
她沖鄧不疑笑笑,低下頭繼續在棋枰上放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