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2 章
白如安兩眼獃滯,一手呈雞爪狀,凌空對着牆壁上投影出來的新聞揮來揮去,將新聞上下亂翻。
元帥想命名的兩個星系是他去年剛打下來的,按照帝國的法律他在三年內享有第一命名權,只要能通過審核,他想叫什麼就叫什麼……
這個審核也就是說著好聽而已,以元帥在帝國的聲望,只是行使區區兩個星系的命名權,沒人會反對的——他為帝國打下的星域百倍於這個數目。
所以人們都已經認為這兩個星系已經叫這個名字了,銀河帝國的網絡上已經是一片歌功頌德之聲,儘管大家都不知道為啥元帥要使用兩個古里古怪的古文字。但那是元帥啊,軍部第一人……啊不,軍部第一男神,他的品味怎麼可能普通?
馬上有人翻出了“如”和“安”兩個字的出處,並開始引經據典地討論了。
白如安左翻右翻的,看見到處都是誇“如安”的人,一會兒說“如安”優雅得體,一會兒又說古樸神秘……
“……”白如安嘴角抽搐,莫名有一種“老子要火了?!”的詭異感覺。
但是,萊茵哈特又為什麼這麼做呢……雖然他想這麼做看起來也挺輕鬆的,不過他好像從來不做多餘的事情——冰山元帥打了那麼多年仗,忽然動用一下自己的權利,難怪帝國人民都興奮得像捕捉到了什麼大新聞……
白如安在床上滾來滾去,完全忘記了之前自己還在糾結“生孩子”的問題,心想:唯一的可能就是,萊茵哈特他……在討好我?!
白如安:“……”看慣了大學裏的男孩子追女孩子,用蠟燭在地上拼名字;難道元帥的方式就是用星星在天上挂名字?
雖然邏輯上沒什麼問題,但是……太古怪了。
怎麼可能啦……
嗯,不可能的。
白如安把這個問題拋到腦後,又開始苦思冥想萊茵哈特到底想做什麼。
不過幾分鐘后,一發通訊打斷了他的思緒。
萊茵哈特回來了,問他是下去吃晚飯,還是就在房間裏。
白如安心裏想的是趕緊了解這個時代,便穿上外套,趿拉着拖鞋下樓——他暫時還是不能走出這棟建築。
被接引着到了指定的樓層,白如安有些吃驚。
這可能是地球人種研究中心特地佈置的餐廳,從燈光、地攤到桌椅都帶着華夏特色。
而萊茵哈特也穿着款式奇異的黑西裝,白襯衫的領子一絲不苟,襯得他那張冰山臉好像也沒那麼可怕了。
桌上還擺着一瓶紅酒,一座復古燭台,燭光昏黃地照出一圈溫暖又柔軟的區域。
白如安感覺有些微妙地在萊茵哈特對面落座,看見面前的餐盤裏既有筷子又有刀叉,忍不住好奇道:“這些都是……特地準備的嗎?”
萊茵哈特:“唔。”
白如安:“……”
好吧,和元帥相處的時間稍久了一點,白如安能猜到這座冰山的一些短促聲音都是什麼意思——比如說,“唔”是元帥在表達“你說的沒錯但我不好意思直接承認”。
順帶一提,白如安翻譯的其他內容有:
“哼”代表“我很不高興但我就不直接告訴你”;
“嗯”代表“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持保留意見”;
“除我以外,不準對某人做某事”這個句式,代表“快對我做某事”……
一會兒后,有服務生走上來,一人一份牛排地放好。
白如安於是便拿起刀叉開始切切切,一邊卻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萊茵哈特看着就不像是會進行寒暄的人……
——他看上也不像是會進行什麼“燭光晚餐”的人,嗯,這個燭台一定是偶然!
白如安鬆了口氣,使勁地切切切,發現手下這盤肉大概不是自己所想的牛肉,這韌勁實在是太糟糕了,手上餐刀的刀齒也實在是不科學,根本切不開……
片刻后,坐在白如安對面屹立不動的元帥忽然伸手過來,一手按在白如安的餐刀上——
精神力極其快速地湧上,刀尖彷彿吞吐出一點銳利的寒芒,餐盤中的食物極具韌性地向上彈動,而後瞬間被整整齊齊地切割成了數十塊。
白如安:“……”
萊茵哈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收回手開始倒酒。
“謝……謝了。”白如安舌頭有點不太好使,視線仍跟着萊茵哈特的手——那雙手十指修長而有力,一點也不像元帥自稱的“殺人者”的手,反而更像是什麼畫家,尤其是在握着高腳杯的時候,優雅得讓人心醉。
不知為什麼,白如安有點緊張。
就在這時,白如安忽然注意到,萊茵哈特的無名指上套着一個銀質的指環。
——是什麼指環呢?特地套在無名指上,帝國人的習慣好像和西方人在這個方面是一樣的……是他訂、訂婚了嗎?
白如安有那麼一點在意。
……雖然只有那麼一點,卻出乎意料的頑固,接下來的整個晚餐途中,白如安都有些心不在焉。
可能是胃口不佳的緣故,白如安只吃了一點,就放下刀叉,倒是紅酒多喝了一杯——他是頗喜歡喝酒的。
元帥卻不喝酒,只沾了一點就放開了。
見白如安結束了用餐,他伸手出來,霸道地說:“過來。”
白如安磨磨唧唧地蹭過去,又猶豫了一下,這回清楚地看見了元帥無名指上的指環,就別彆扭扭不願意把手伸過去。
萊茵哈特只得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又從椅背上將自己的外套取來給白如安披上。
白如安身上裹得極是暖和,又被元帥一言不發地拉着走向餐廳外的露天陽台。
因為巴哈姆特星的夜晚較長,此時天幕已經黑了,像藍紫色天鵝絨一樣輕飄飄籠蓋着一切,巴哈姆特星漂亮的星環模模糊糊地掠過天上的銀河。
白如安無法分辨哪些是星辰,哪些是光環,只知道一切都在溫柔地盤旋、搖曳。
陽台上擺着一架望遠鏡——估計對銀河帝國來說也是非常復古的款式。
白如安一見這望遠鏡,就忽然有些緊張,心想:萊茵哈特剛把兩個星系直接起了……奇怪的名字,他會告訴我嗎?會指出來,還是怎麼樣?……不不不,等下,他應該不是為了我……還是別瞎想了。
白如安使勁搖了搖頭,把一頓瞎跳的小心臟安撫了下去。
接着他就看見萊茵哈特抬頭認真地望着天上的星河,忽然伸出手,為他指道:“那裏是第三旋臂Σ星域,太陽系的殘骸仍在那裏。”
白如安極目遠眺,卻不像萊茵哈特那樣對星空了如指掌,只能看見他指着一片極為漂亮的星空。
萊茵哈特正一手攬在他身後,微微偏過頭看向他,側臉的輪廓在微光中美得無可挑剔,蒼青色的眼眸里倒映着整座星河。
“……喔。”白如安勉強應了一聲,視線停留在萊茵哈特的臉上,心裏不合時宜地想道:他指揮艦隊的時候,也是面對這片星河,他是什麼姿態?應該比現在更加熱烈?還是更冷靜,更銳利?
元帥似乎注意到他的視線,將視線投注了過來。
在那雙比水晶還要剔透的眼睛裏看到自己之前,白如安忙轉回臉,掩飾道:“我聽說,你去年剛剛結束一次遠征。你去到了哪裏?”
萊茵哈特略一停頓,仰起頭道:“更遠一些,向上看,在半人馬座的方向。”
白如安跟着仰頭望去,雖然什麼也分不清,但卻有一種奇異的憧憬在無聲撩動。
那是萊茵哈特曾經領軍去到過的地方,是渺小又卑微的生靈居然可以征服過的星空……
“那裏是第四象限的黑暗星域附近,最亮的恆星也只與曾經的太陽系差不多,”萊茵哈特緩緩說道,“擊退席恩人之後,艦隊所能停的最遠的兩個星系,一個叫做‘如’,一個叫做‘安’。”
白如安的心跳猝不及防地漏了一拍,按捺住那一瞬間回頭去看元帥的衝動,他像是說服自己一般說道:“是么?他們這麼叫那倆恆星啊,真是巧合。”
下一拍是沉默的。
但是又過了一彈指的功夫,元帥說道:“唔,很巧。”
白如安咽了咽口水,心裏鬆了一口氣,又隱隱有些失落地說:“真是奇迹般的巧合啊。哈,哈哈。”
“嗯。”
萊茵哈特側過臉,看見白如安專註地仰着頭,半眯着雙眼去觀察天空,姿態就像在……虔誠地請求一個親吻。
幾年前。
萊茵哈特第一次看見生物艙中的白如安的時候,後者才剛剛活過來,靈魂在人造的身軀中復蘇過來的時候,一瞬間曾經睜開過雙眼——
那雙眼睛中是仍停留在死亡的瞬間的眼神。
作為凡人而死的白如安,並不是凄美如夜鶯,也不是嫻靜如秋葉,而是像超新星,以死亡爆發出最絢爛輝煌的姿態,將他的光焰傳遞向宇宙的每一個角落。
如萊茵哈特自己所說的那樣,世界上能打動他的東西只有兩件:一是海洋,二是星辰。
幾年以後的現在,白如安就站在這座陽台上,和他一起站在星空底下。
萊茵哈特伸手捏住了白如安的下巴,將他攬在懷裏,一手撐在他身後的欄杆上。
白如安像是忽然受了驚,幽深的兩眼微微睜大,片刻后大概是習慣了這個動作,自發自覺地等元帥大人強吻過來。
“那兩個星系……那兩顆星,會在我喊他名字的時候進行回應,你知道嗎,‘白如安’?”萊茵哈特忽然說道。
白如安茫然道:“啊?”
萊茵哈特拇指輕輕放在他因迷茫而微張的唇瓣上,許久后露出一個轉瞬即逝的戲謔笑容:“雖然會回應的有點傻。”
白如安第一次看見元帥的冰山臉上露出這樣的表情,一時暈頭暈腦道:“什麼意思,特異功能嘛……唔!”
霸道元帥驀然又強吻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