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闌珊
“有本事就自己去,在這裏黑吃黑算什麼英雄。”玲瓏最看不起這種人了,尤其是這種欺負小孩子的。
那人冷冷一笑:“小賊坯子,你還說你不是秦空空的人,除了那個老東西,誰會讓自家子弟這麼小就出來做案子。你給你師公和師傅這麼賣命,讓他們把你坑死了還不知道。”
玲瓏呸了一聲,罵道:“小爺我沒有師公,更沒師傅,你少在這裏說些沒用的reads;。”
她不想在此地久留,雖然沒把東西全都拿到手,可也不算空手而歸,趁早見好就收,快快回去才是。
說完,玲瓏便向房頂另一頭跑去。許家的房子有正房有偏房,又有抱廈,幾乎全都連成一片。她不費吹灰之力便跑出很遠,與方才許庭深的屋子隔了十幾間。
玲瓏回過頭去,見方才那人已經不見了,他既然沒有追上來,倒也不像是黑吃黑的。想來就是個偷兒,趁着月黑風高,在京城高門大戶間行走。
忽聽不遠處傳來馬蹄聲,玲瓏站在房上向下看去,只見一匹馬由遠及近,馬上之人一身黑衣,黑衣黑馬,在月光下就像是哪裏來的煞星。
就算化成灰,玲瓏也認識這匹馬,它叫黑子,上次就是它把她從背上扔下去,摔了個狗吃屎。
想到這裏,玲瓏二話不說,從懷裏掏出彈弓,朝着馬腿就射了出去!
玲瓏的彈弓是她從江蘇帶回來的,雖然是街上一文街買回來的便宜貨,但配上鐵彈子威力並不小。只是她現在人在房上,從高向下難度很大,那馬又是飛奔而來,鐵彈子失了準頭,一下射空,在青石板路上彈起多高。
馬上乘客見玲瓏膽敢偷襲,身子拔起,長鞭揮出,玲瓏見他攻來,一個跟頭翻出去,可她還是高估了自己,她現在的身手也就是前世的三成,這個跟頭剛翻到半空,身子就被長鞭捲起來,捆了個結結實實。
她被那人扔在馬上,也不知道跑了多遠,只聽到耳邊獵獵風聲和馬蹄的嗒嗒聲。
玲瓏忽然想起一件事,此時應已是三更時分,城中正在夜禁,就是那些偷偷去外城尋|歡作樂的官員們也不敢像這樣撒歡兒般的在城中馳騁,可他們這一路跑來,竟似沒有遇到巡查!
又跑了一陣子,那人終於勒住韁繩,對玲瓏道:“你敢用彈弓子傷我的黑子,也算是個膽子大的,現在就罰你給我把風。”
玲瓏只感覺到他手上動了動,那條長鞭子上面似是還有機關,她被結結實實綁在了馬背上!
這哪裏是把風,分明就是折磨她!見主人走了,黑子有點不耐煩,又是撂蹶子,又是打響鼻兒,搖頭擺腦,在原地直打轉兒。
玲瓏仰面朝天綁在馬背上,看着皎潔的月亮和漫天星斗,只覺得頭暈眼花。
過了好一會兒,遠處響起一聲忽哨,黑子立刻像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把玲瓏的小心臟弄得都快要跳出來了。
那人站在月光下,身後還背了只大口袋。看到玲瓏,他問道:“這裏好玩嗎?”
玲瓏不屑:“風光這裏獨好,你要不要也綁起來試試。”
那人冷笑,從口袋裏摸出個東西扔給玲瓏:“別說我欺負小孩子,這個給你拿回去交差。”
他邊說邊鬆開捆住玲瓏的鞭子,玲瓏身子一獲自由,便一個鯉魚打挺從馬背上彈起來,拿起那東西一看,見是枚黃楊木的鎮紙。
玲瓏把那鎮紙在月光下照了照,又用手摸摸,隨手扔給那人,罵道:“小氣鬼,這貨的包漿頂多十年,分明就是新貨,除非是皇帝老兒用的,否則值不了幾個錢reads;。你讓我拿個不值錢的東西交差,是想讓我被師傅罰跪算盤珠子吧。”
這人既然當她是什麼秦空空的小徒孫,那就將計就計,賊不走空,撈件東西也好,否則這馬背不是白捆了。
那人顯然有了幾分驚異,問道:“
小子,你幾歲了?”
玲瓏傲然道:“小爺十二了。”
那人呵呵兩聲,分明就是在說“老子十二時還沒有你這眼光”。這次他沒小氣,從口袋裏掏了個玉件遞給玲瓏:“這個總能交差了吧?”
玲瓏看看那東西,見是枚“土古”玉佩,應已出土有一陣子。她卻又扔還給那人:“死人的東西我不要,晦氣。”
那人讓她給氣樂了:“我好心分點東西給你,你還挑三揀四,這倒又不像秦空空那老東西的人了。那幫小雜種餓得前心貼后心,哪還有心思挑肥揀瘦,說,你究竟是哪家子弟?”
玲瓏剛想說我早就說不是那個秦什麼的人了,可她還沒有開口,肚子就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今天晚上跑了這麼多路,這時早已餓得前心貼后心。
肚子這麼一叫,就應了那人剛才說的那番話,那人沒有再問,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扔給她,玲瓏打開一看,裏面竟是兩塊糯米雞!
糯米雞用荷葉包着,噴香四溢。玲瓏餓得急了,幾口就全都吃了。
她剛吃完,就見那個正好笑地看着她:“你不怕我在裏面下了毒|葯啊。”
玲瓏嘆了口氣:“你每天夜裏都是一個人出來作案子,想來寂寞許久,今天好不容易遇到我這個小賊,你顯擺還來不及,怎麼捨得毒死我呢?”
被人猜中心思的感覺很不好,那人的眸子黯淡下來,但很快又變得神采飛揚:“那你說我比起秦老兒本事如何?”
玲瓏搖搖頭,實話實說:“在大武朝我只見過兩個小偷,一個是你,一個是我。”
那人顯然不信,反問道:“那你的功夫是和誰學的?”
“自學成材。”
那人誇張地大笑起來,似是聽到了很好玩的事。玲瓏沒有笑,看他笑夠了,這才說:“你想好分我什麼了嗎?”
那人皺眉,這小東西真有趣,竟然還記得這回事呢,他自己都差點忘了。
“你既然不想說實話,我也懶得問你了。這陣子晚上我都會在內城,下次如果再碰上,我帶你做筆大買賣。”
說著,他又在那個口袋裏翻騰起來,這次拿出來的是支羊脂玉的簪子:“這個給你吧,長大后娶媳婦用得上,留着吧。”
那簪子雕成牡丹花的形狀,玉色極好,玲瓏看着喜歡,把簪子收進懷裏,向那人抱抱拳:“江湖再見,後會有期。”
一轉身,她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