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狐狸精來了
這丫頭說話一樁樁一件件按部就班，只分順序，不分輕重緩急，實在缺心眼得厲害。
清蓮抽泣着道：“王爺聽她這麼說，就沉了臉，那夫人就說，你家小姐現如今都是王府里的人，你算什麼東西，還敢跟王爺頂嘴，就又掌了她的嘴。奴婢當時嚇得哭都哭不出來，後來就給送回來了。”她實在是害怕，要是當時王爺點的是她，那回到顧府，不知道會被怎麼發落。
顧盼想了想，這個下馬威，不知道是方蕭的意思，還是他被吹了枕邊風了。這成婚第二天，就這麼迫不及待拿自己開刀，驅逐了自己的貼身丫頭，不管是不是他授意的，只要他同意，無疑就是向大家宣告了他對她的輕慢。這王府，不好混呢。
他們去了一個他們看起來精的，留了一個傻的，以後她們這一對傻乎乎的主僕就由得他們拿捏了。
這要是其他家的小姐，見斷了左膀右臂的，指不定怎麼鬧，一鬧，就又得落下把柄。
偏偏顧盼，從來沒覺得這是個幫手，一直覺得這是雙盯着自己的眼睛，搞得她十分不自在。這有人替她掃清了障礙，她還真得謝天謝地了。
見她哭得傷心，顧盼安慰道：“放心，這次留了你，就不會再趕你走了。”
清蓮停了挺胸膛，點了點頭：“要是您在就好了，她們就不敢欺負人了。”
我在也沒用，顧盼嘆氣，這丫頭怎麼看不清形式呢？
清蓮又想了想，還是憂心忡忡：“冬梅姐姐這麼被打發回去，不知道府里怎麼處置呢？”
顧盼道：“你操心的事還真不少，她叔叔是府里二管家，不會太給她難堪的。”
清蓮點頭道：“小姐不說，奴婢倒是忘了她還有個叔叔能撐腰呢。”她想了想又說：“在咱們府里，奴婢也不是沒見過老爺太太們生氣，可是都沒今天這麼害怕，王爺也沒說幾句話，那麼一沉下臉，奴婢就嚇得氣都喘不上來了，渾身抖得厲害。”
“這是氣場。”顧盼脫口而出。
清蓮張了嘴傻愣愣問：“啥叫氣場？”這小姐在她跟前，經常會說出幾個奇奇怪怪的她聽不懂的詞。
“就是王爺該有的王爺樣子。”這個封建社會，有權有勢的人想要人性命，就跟捏死個螞蟻似得，顧盼想想，心裏也有些發毛。
清蓮半天沒接話，顧盼看了她一眼，見她不再哭泣，臉上有些痴獃的神情，還帶着些潮紅。剛想問問她有沒有被嚇壞，這小丫頭又開口了。
“王爺......還真好看......奴婢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公子......好像......比府里的二公子還要好看上許多。”
顧二公子是顧盼的哥哥，是顧府里長相最為出眾的。這小妮子一臉桃花樣，犯了花痴病的小模樣，顧盼瞧了，只覺得愁上加愁。
那邊一臉痴痴傻傻的繼續說道：“王爺和那位夫人站在一起，兩個人都那麼好看，比畫裏的人都好看，就像他們說的，一對璧人那樣。”突然，她猛地醒悟過來，緊緊捂住了嘴，驚恐得看着一臉無奈的顧盼，然後鬆了松捂在嘴上的手，悲傷地說道：“奴婢又說錯話了......小姐......”
顧盼只能嘆了口氣，要是有什麼事，想指望這孩子，恐怕難了。
第二天一早，熟睡的顧盼是被吵鬧聲弄醒的。
昨晚王爺意料之中的沒有駕臨，顧盼對於一個人霸佔了這張大床表示極度滿意。
說話聲離得太遠，她只辨認出有清蓮的話語聲夾在其中。她起身換了門外當值的小丫頭去詢問。
很快，清蓮進來了，那個胖嬤嬤也跟着一起過來回話。
原來是那幾個侍妾們昨兒沒見着王妃，今兒一大早就都趕了來拜見。卻被清蓮攔在了外院，說王妃累着了，得多睡會，不讓通報，就和外面起了爭執。
胖嬤嬤姓李，臉色不那麼好看，態度卻還是恭謹的：“稟王妃，按禮數，昨兒個就該見了的。昨兒是王爺體恤王妃身子，就給免了。夫人們也是出於對王妃的一片敬愛之情，所以一大早就都趕來了。奴婢們也知道王妃身體原是不好的，只是這開頭幾日，王妃得打着點精神頭，也好給王爺一個交代。”
態度最是恭歉的，可這話頭卻是有些逼人的。末了還抬出了王爺，叫人想駁斥也駁斥不了。
清蓮還想爭辯，顧盼搶着說在她前頭：“嬤嬤說得是，我這就起來。”
現在形勢不好，自己還是不要給人落下把柄為妙，何況這事本來就在枱面上的。
梳妝的當口，乘着李嬤嬤沒注意，清蓮在顧盼耳邊小聲道：“那狐狸精也來了。”
顧盼狠狠瞪了她一眼，清蓮愣了愣，隨即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耷拉着腦袋不敢做聲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簡單得梳了個頭，臉上也沒抹什麼脂粉。
到了前廳，堂下已經立着三個聘婷美人。
待顧盼落了座，挨個過來奉茶見禮。
當先的一位年紀最長，身材高挑，鵝蛋臉清透白皙。顧盼知道這女子姓葉名淑懿，出身書香門第。據說當初皇帝都快下旨把她指給方蕭做王妃了，結果讓自己那個短命的堂姐硬生生給插了一杠子。她父兄醉於學術，並無實權，哪裏掙得過有靠山的顧家嫡女，最後才得了一個侍儀的位置。不過她比原王妃早過門半年，也是皇上為了安撫她一家的。
方蕭沒有立過側妃淑妃，王妃以下就是這位葉侍儀，再下面就是三位侍妾。
葉淑懿態度看起來十分謙和，恭恭敬敬敬完了茶，得了顧盼的招呼才落了座。
而第二位明顯就是一種敷衍的態度了，膝蓋堪堪彎了彎：“妾身知道王妃身子不舒服，原本是不該那麼早過來的。”這女子頓了頓，眼光有意無意的瞟了一眼顧盼身邊的清蓮，輕笑着又道：“只是怕失了禮數，讓外人笑話王府沒規矩。”
這弦外之音是損着她們主僕，顧盼自然是聽出來了的。她忍不住瞥了一眼清蓮，這丫頭約莫是覺得有自己撐腰了，底氣也足了，死死得盯着面前這人，眼裏帶着怒意，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顧盼知道直愣愣不會拐彎的清蓮未必聽出了這話外的意思，不過見她這副遇上了天敵的炸毛樣子，顧盼立刻確認，狐狸精來了。
這一定就是那個一上來就給她難堪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