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胖紅毛與青扁毛
當初為了在杭州安家,她只得忍痛賣掉那副《寒山積雪圖》。
如今一晃四十餘日,但於她而言,卻是四十多年了。
這裏一切如舊。
嚶鳴顫抖地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不是保姆小唐,也不是她閨女婧歡,而是個眼睛分外囧囧的小女孩,她的眼睛很大很水靈,臉蛋圓嘟嘟的十分可愛,鼻子嘴巴長得依稀有幾分像婧歡,一頭順直的長發卻透着些許的湛藍。
嚶鳴只覺得有一股熟悉的氣息,卻犯了迷糊,這丫頭是誰呀?
她不認得這丫頭了,可丫頭卻認得她。
她笑逐顏開,一頭撲在了嚶鳴懷裏,甜絲絲道:“主人,你可回來了!”
嚶鳴呆愕地看着這丫頭,“主人??……”——她怎麼不記得自己在現代還有個這麼可愛的小女僕啊?!
趴在嚶鳴肩膀上的煙兒睜開了眼睛,幽幽口吐人言:“好久不見了,沒想到你居然化形了,青扁毛!”
嚶鳴瞬間明白了,這個丫頭原來是青兒!!是她留在現代保護婧歡的海東青、青兒!!
是了,她離開前,把幾乎所有的庫存丹藥都留了下來,朱果也留了兩枚。靠着這些東西,青兒竟然結金丹了?!就像當初煙兒化形一般,不過她化形為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了,而且五官略有些像婧歡呢!!
不過——那位威武的海東青、青兒,竟然是女孩子?!嚶鳴不禁目瞪口呆!
青兒卻瞬間炸毛了,她呲牙咧嘴,張牙舞爪,惡狠狠瞪着嚶鳴肩膀上那慵懶的一團:“胖紅毛!!才幾天沒見,沒想到你居然胖成個球了!!”
以前,這兩隻就事死對頭,沒少打架。——好吧,其實一直都是煙兒單方面欺負青兒。青兒的法力修為比煙兒低,雖然原形塊頭辣么大,可還是鬥不過小小一團的煙兒。不過青兒會飛,倒也沒吃太大苦頭。可饒是如此,青兒還是記仇得很啊!
所以青兒一直喊煙兒“胖紅毛”,煙兒嘴巴也沒積德,一直叫她“青扁毛”。
煙兒也怒了,他兇巴巴吼道:“我哪裏胖了!我只是毛多,顯得胖罷了!!”
青兒不屑地撇了撇嘴:“瞧你這體型,隨便踹一腳,都是滾出老遠了!”
“我這是虛胖!!你懂不懂什麼是虛胖!!”煙兒氣呼呼在嚶鳴肩膀上跳來跳去。
虛胖……嚶鳴懂,只要把煙兒摁在水裏,立刻就跟那瘦猴似的了。煙兒只是毛太濃密了……
可青兒不懂,或許她根本就是裝不懂,她揚着下巴道:“我管你虛胖實胖,反正就是胖嘛!”
“咕啾!!!”煙兒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可見是氣壞了。
嚶鳴無語地搖了搖頭:“你化成人形不就不胖了?”——人形的煙兒,可沒毛了,自然也就不胖了。
煙兒松鼠眼一呆,這才恍然大悟,“被青扁毛氣得,我都忘了這茬了。”
於是,紅光一閃,一個身穿銀青色雲錦長袍的如玉公子出現在門口,彷彿是從兩百年前穿越來的一般——好吧,本來就是!
人形的煙兒,端的是玉樹臨風,面如冠玉。
小青兒也傻了眼,她無比費勁地抬着頭,看着高大的煙兒,頓時氣急敗壞,“你耍詐!!居然直接化形成成年人!!!”——以前都是她居高臨下看胖紅毛的好不好呀?憑啥一化形,顛倒過來了?!
嚶鳴笑着道:“青兒,這你也冤枉煙兒了,他剛化形的時候才是三歲奶娃娃呢!只不過是長大了罷了。”
青兒氣鼓鼓瞪圓了眼珠子。
嚶鳴伸手捏了捏她氣鼓鼓的臉頰,柔軟、彈性極佳,“我還以為你是公的,沒想到是個可愛的小丫頭!”
青兒立刻給她翻了個白眼:“主人!你養了我那麼多年,居然不曉得我是公是母?!”
煙兒聳了聳肩膀:“這又什麼好稀奇的,娘親原本還一直以為我是母的呢!”
嚶鳴:“額……”——的確是,她知道看到煙兒化形,下面長了小鴨子,才知道他是男孩子!!
青兒突然驚愕萬分,她指着煙兒道:“你你你你——你叫主人娘親?!!”——驚愕之下,說話都結巴了。
嚶鳴笑眯眯彎下腰,“小青兒,你以後也可以叫我娘親!”
青兒頓時笑逐顏開,撲在她懷裏蹭了兩下,甜絲絲喚道:“娘親!!”
嚶鳴揉着她腦袋道,“不過在現代社會,應該叫媽媽了。”——在古代待久了,她自己都不太適應這樣的稱呼了呢。
“對了,婧歡呢?”嚶鳴忙脫了花盆底鞋,在玄關穿上亞麻拖鞋,四下瞅着。
這時候,二樓的陽台那邊發出清脆的聲音:“青青,是不是保姆買菜回來了?”
聽到這個聲音,嚶鳴腳下不由自主地飛奔了過去。
陽台,其實是個五十平米露台,別墅買來的時候,這裏還是空蕩蕩的,可現在這裏已經是一片花海,風信子、洋桔梗、滿天星、美女櫻、波斯菊、矢車菊……開得如火如荼。婧歡穿着件石榴紅色的小旗袍,手拿着洒水壺,正在澆水呢!
“婧歡……”嚶鳴實在有太久沒見到這孩子了,一想到自己把她獨獨撩在現代世界整整四十多天,心裏就忍不住愧疚。於是,一把將婧歡擁入懷中,緊緊抱着,再也不捨得鬆手。
“額娘!你回來啦!你這次走了好久呢!”婧歡笑嘻嘻在她懷裏蹭着,於婧歡而言,四十多天雖然長久,但與嚶鳴的四十餘年的思念相比,明顯不可同日而語。
“額娘,花鳥街那邊有好多好多我從前都沒見過的花兒呢!開得可漂亮啦!”
是了,露台上的養的好像都是西方的花,婧歡從前是公主,自然沒見過。
嚶鳴撫摸着婧歡粉嫩嘟嘟的小臉蛋,狠狠親了兩口。
可是,她還沒好好跟閨女親熱一下,樓下便傳來“嗷!!”的一聲痛楚的叫聲。
那是煙兒的叫聲,“可惡的青扁毛!!你居然偷襲踩我腳!!!”
嚶鳴無語凝結,這倆怎麼就是關不到一個籠子裏呢??
帶着婧歡下樓,便看到,煙兒和青兒的交戰已經有了結果——結果自然沒有什麼懸念。青兒個子小,法力又不如煙兒,自然只有落敗的份兒。
她慘兮兮地被高大的煙兒壓在了地上,兩隻小手兒被煙兒一把攥住,按過頭頂,煙兒用自己的腿壓住青兒不斷撲棱的小腿兒。
煙兒嘿嘿笑着:“就你這小不點,還想跟我斗?!”然後,他仰頭哈哈大笑三聲。
這場面——
額——
煙兒壓着青兒。
青兒泫然欲泣,活像是個被調、戲的小姑娘……
婧歡嘴巴已經成了“O”形,目瞪口呆,回過神來,她立刻便要衝上去救青兒,卻被嚶鳴一把拉住了,“他們沒化形之前,就經常打架,不足為奇!”
“沒化形之前?”婧歡有點懵,這個高高大大的俊男到底是誰呀?!
嚶鳴便道:“他是火團!現在叫煙兒!”
“哇!”婧歡瞪大了眼睛,“火團也化形了?居然這麼大??”
嚶鳴摸了摸鼻子:“說來話有點長……嗯,煙兒,你先放開青兒吧。”——這麼壓着青兒,會讓人誤會你有戀童癖的……
煙兒瞅了一眼青兒:“青扁毛,現在知道小爺的厲害了吧?以後老實點!”說著,他一甩袖子,這才從青兒身上爬起來,快步跑到嚶鳴跟前。
青兒淚眼汪汪,嘴巴癟得厲害,眼睛裏也滿是怨念。
嚶鳴無奈地搖了搖頭:“你以後別欺負青兒了,她才剛剛結金丹呢。”——你特么都元嬰期了,欺負她,你好意思嗎?
煙兒道:“誰叫他踩我腳?!”說著,他撤掉自己右腳上的雪緞襪子,露出了發青發紫的大腳丫子……
額……踩得還真有夠重的。
嚶鳴便對青兒道:“既然打不過他,你以後就不要招惹他!”——以前也是,明明法力不如煙兒,還是閑着沒事兒就去撩撥,你這是找揍啊!
青兒委屈地抽噎了兩聲:“誰叫她罵我‘青扁毛’……”
煙兒怒目道:“你還罵我‘胖紅毛’呢!”
青兒理直氣壯地道:“你原形的確胖乎乎的嘛!”
煙兒氣得跺腳:“你原形也的確是只扁毛!!”
一時間,又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行了!!都給我消停點!!”嚶鳴掐腰怒吼,你倆八字不合怎麼滴,一見面就臉紅脖子粗的!!沒一隻是省油的燈!!
回到現代的日子,痛並快樂着。
每天都能看到“青扁毛”與“胖紅毛”彼此對罵,罵著罵著就打上了——當然,回回都是青兒輸,輸了之後就淚眼汪汪跑來跟她告狀……
你妹的,沒完沒了了!!
嚶鳴實在調和不了,只得盡量讓青兒和煙兒分開,每天叫青兒跟着保姆小唐出去買菜,而煙兒也給他安排了任務,讓她去叫婧歡數學。
婧歡的國語成績蠻不錯的,可數學就……
煙兒雖然也不擅長數理化,但教導個小學生還是不難的。
哦不,世界改變了,現在小學不叫小學,叫學堂。
準確點說,學堂是小學和中學的綜合,十二年義務教育,都是在學堂度過,從一年級到十二年級,畢業后,就可以考學院了。就跟高考似的,不過大學不叫大學,叫學院或學宮,不過絕大多數的人,都是無緣學宮的。
如建立之初一般,學宮是一等一的貴族學院,皇族子弟可以不經考核直接入讀,甚至前頭十二年的義務教育也在學宮完成,完成之後繼續讀四年。
普通人也可以考學宮,不過那難度不亞於考取世界頂級學府。除非你是天生靈根者,否則非得是學霸中學霸才能考入學宮。
“額娘,自從你走了。我一覺睡醒,突然小學就不叫小學,改叫學堂了。還有國語,明明之前是叫語文的……好奇怪,幹嘛要該呢?”婧歡嘀咕着。
因為她帶去清朝那些東西,直接導致改變了歷史,現代也在一夜時間軌道發生了變化嗎?
不過婧歡來現代時間短,也就只發現了這一點點不同而已。
“這樣不是很好么?”嚶鳴穿着上回買的米白色蕾絲連衣裙,笑眯眯遞給她一盤大紅棗。
國語課,那是從小學就要開始學毛筆字,甚至每月的月考都要考這個,而婧歡的書法成績回回都是第一。這點,婧歡早就忍不住跟她炫耀了。
可數學成績就……實在慘不忍睹啊!
嚶鳴看着那張一片紅叉叉的考卷,都忍不住想把婧歡腦袋砸開,看裏頭到底有多少漿糊!!小學數學又不難,而且在兩百年的時候,婧歡就學過阿拉伯數字了,她的數學怎麼會這麼差勁?居然考個位數!!
婧歡咬着鉛筆道:“額娘,這裏真的好難,先生在上面講課,我聽着,簡直就是天書!”
“那是你笨!”嚶鳴氣呼呼道,“等等?先生??不是叫改叫老師嗎?”
婧歡歪着腦袋道:“剛上學的時候,的確叫老師的,可那天睡醒后,所有人都管老師叫先生了……”
好吧……婧歡發現的變化,也就僅僅只在學校上了。
“對了,不是讓你改口叫媽媽么?萬一叫別人聽見可怎麼是好?”嚶鳴無奈地道。
婧歡嘟了嘟小嘴兒:“學堂里的滿族同學,都是這麼叫的呀!我為什麼要改口?!”
嚶鳴撫了撫額頭,改變的東西,還真不少啊……
婧歡瞅了瞅嚶鳴的****:“額娘,才四十多天沒見,你的胸變大了好多……”
嚶鳴額頭上滑下三條黑線,因為回去之後,她又生了三個兒子一個閨女啊!!
不過——也不曉得懿歡現在怎麼樣了,婧歡也快放暑假了,等放假了,就待她一塊去帝都,找找懿歡。
千里之外的帝都京郊,一處山頂莊園中,古色古香。
身穿孔雀藍色旗袍的女官紀秋手裏拿着一份資料挑開帘子,走到書房中,她將資料恭恭敬敬擱在復古的紫檀桌案上,欠身低頭道:“大長公主殿下,這是您要的資料。沈周《寒山積雪圖》的原主和她女兒的所有資料,全都在這上頭了。”
同一時刻,在XX醫院的特級病房中,一個身穿藏青色民國款式長袍的助理走到病床前,將一份差不多的資料呈遞了上去:“貝子爺,這是您要的資料。住在杭州,名叫‘婧歡’的,只有這麼一個‘蘭婧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