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妻與平妻五
林芸的身子已經敗的差不多了,這幾日的靈芝也只是勉強將窟窿給補上了,勉勉強強可以站起來了,四月捏着小方帕子,走到院子裏的桌子上坐着,讓紅袖給她倒杯茶。
楚氏就在一邊看着,現在整個府里,沒幾個人趕近四月的身,生怕她一個不稱心又給咳了,靈芝也不是讓她當饅頭吃的。如今楚氏沒事情也不太趕來搭理四月,前段時間林裳將四月弄吐了血,這件事好不容易才壓了下來,現在楚氏就盼着四月平平安安的。
今兒看着精神頭不錯,楚氏便走了過去,溫聲細語的,“今日看着你病好了大半,便與你商量商量嫁妝的事情。”
四月點了點頭,一臉高貴冷艷的樣子,楚氏便強笑着將嫁妝單子拿了出來,“你看看,有什麼需要加的嗎?”
楚氏現在是牟足了勁兒等四月嫁了人,總之絕對不能讓她死在府里。
可到底還是捨不得銀子,四月翻開那些單子,系統掃描了一下便一清二楚,全是些空殼子,林氏嫁妝里真正的大頭可還在這位手裏牽着沒出來呢,她隨手將單子放下,“我又不懂這些單子,夫人你是不是誆騙我,我又怎麼曉得呢?”,四月裝出一副為難的模樣。
楚氏嘴唇動了動,“我怎麼會騙你呢?”
四月燦爛一笑,“那可不一定。”也不管楚氏驟變的臉色,四月將單子遞給旁邊的丫鬟,“把這單子遞給我舅媽,讓她幫我掌掌眼。”原本應該是一件很解氣的事情,奈何一邊立着的隊友身在曹營心在漢,紅袖在原地不動,看着楚氏不愉的面色,便苦口婆心地勸道,“小姐,夫人做的這些事情全都是為了你,你又怎麼忍心為了些黃白之物害了你們母女之間的感情呢?”
呸!四月心裏極為不雅的吐了口唾沫,然而人卻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臉刷白刷白的,楚氏一看不對,連忙喊道,“快去找大夫!”,這話一落,四月就朝她這邊倒了,整個人還囫圇壓在她身上。
林芸渾身都沒肉,皮包骨頭,四月又是故意往這邊摔,一身的骨頭戳的楚氏整個臉都猙獰了起來。
四月又一次暈倒,林母第一個趕了過來,還抱着自己剩下不到一半兒的靈芝,生怕被大夫搶了給四月拿起熬了。她到要看看自己這孫女到底是怎麼樣金貴的一個身子,還非得拿這靈芝泡養着。
“小姐無甚大礙,只是身子太虛弱了,切忌不敢有太大的情緒起伏。”身子虛弱,倒也沒說用靈芝吊命。
楚氏和林母滿意的點了點頭,一起送走了大夫。到了外間楚氏便湊到林母跟前說,“大小姐似乎對那些嫁妝不太滿意,今兒個才犯了病。”
林母眸光一冷,“她有什麼不滿意的,她整個人都是我們林家的,給她就收着,不給她也不能說些什麼!”,這些日子四月吃的靈芝都是林母的心肝肉,林母本就不喜歡林芸,如今可以算得上是仇視了。
“話雖這樣說,可她非纏着我要,我也沒甚法子。”楚氏一臉愁容。
“用不着你去說,我親自和她談談。”林母拐杖一拄,步履穩健的進了房間。裏頭紅袖正扶着四月的後背,給她喂補品,新送來的血燕,每天只有拳頭大那麼一丁點,原本是楚氏和林母平分的,如今林顯為了保住林芸的命,全都送到了這兒來,一看到這一幕,林母心裏就是一道氣兒。
“咳咳……”,林母咳嗽了兩聲,這才開口,“聽說你對你母親給你置辦的嫁妝不滿意?有什麼不滿意,你說說。”
“母親給我置辦的嫁妝我自然是滿意的,只不過舅母之前說過,我的婚事她必是要過問的,這才想把單子送去她那裏掌掌眼。”
“她一個商戶之女懂什麼。”林母一臉不屑,全然忘記當初林顯還未曾博取功名之時,自己是如何在商戶手裏討飯吃的,“芸兒,咱們祖孫兩也不說什麼虛的,你親娘給你留下的嫁妝雖然多,可你收着有什麼用?等你嫁到了那侯府,不是白白便宜了外人,你嫁人了,在侯府,吃穿都走公中,更是花不了多少錢,你若是不用侯府的,反用嫁妝,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人。”
四月佯裝嬌羞的捂住了面孔,只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雖說我姓林,但日後,總是要在侯府穿衣吃飯的,何況在府里想吃穿的好一點都得花錢,更遑論侯府。”之前林芸在的時候,若不花銀子打點一下,三餐可都是素的。
林母知道這事兒,被四月梗的一窒,“你是非得要那些嫁妝了?”
“祖母這話說的,難道你不打算給我嗎?”,四月沒回答,反問了林母一句。
“自然不會不給。”林母答了句,“咱們是自家人,我自然不會貪圖你親娘給你留的嫁妝,只你那舅母可不一定,還是祖母替你看看你那單子,單子呢?”,林母也並未要四月的答案,轉頭便問起了一邊伺候的紅袖。
紅袖聞言便把剛才楚氏交給她的嫁妝單子遞了出去,還指着上面幾處對林母道,“奴婢覺得夫人對大小姐實打實的好,老夫人您快勸勸大小姐吧,別讓她為了旁的不相干的人和夫人再起爭執。”
“你瞧瞧,你這丫鬟都比你懂事。我是你祖母,我還能坑害你不成,要我說你就乾脆別拿嫁妝了,你人木訥,去了侯府肯定讓婆婆坑走……”
四月眯着眼瞧着面前這對兒主僕,原本尊老愛幼的心思也沒了,直接從紅袖手裏將那嫁妝單子撇在地上,“就這些東西,打發乞丐嗎?別跟我玩虛的,你們若是讓我不痛快,我便讓你們整個林府都不痛快!”
林母獃滯的看着自己一向木訥的孫女大發神威,之前楚氏是說過得,可林母沒信。畢竟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可如今親眼看見了……林母運了幾口氣,舉起那拐杖就往四月身上打,四月反身避開,林母氣的渾身直打哆嗦。
“小姐,你……老夫人……”,四月已經拿住了林母的拐杖,紅袖見此推了把四月,四月就地躺着,面色蒼白。
“你裝什麼裝,剛才不與我爭搶不還挺有勁兒的嗎?”林母喘着說了這句話,又看四月真躺在地上不動彈,眼白還翻了出來,看着好像要不行了,林母一個哆嗦,連忙讓紅袖叫大夫……
這一鬧又是一塊靈芝,大夫將剩下的一半靈芝切了后還給林母,只剩下不到一小口,林母看着心疼的厲害,加之剛才和四月動了氣兒,一口氣喘不上來就暈了過去。
得,最後一塊靈芝也沒有了。
這些日子四月在林府鬧騰,藉著紅袖推她犯病的事兒把紅袖弄走了,楚氏和林裳也沒閑着,四處不着痕迹的敗壞林芸的名聲,例如林芸貪戀錢財,不重孝道。人有偏向性,楚氏和時常說著,縱使對林芸這個失了母的小孤女可憐,也覺得林芸着實不懂事。楚氏若不愛重她,怎麼會將救命的靈芝給她服下,還一服下就是一整顆,這可是救命的良藥。如今對嫁妝不滿意,又在府里多生事端,瞧瞧,這林夫人不是被氣的好幾日都不出門了嘛~果然,養的不如生的親。
聽說那還是楚家的傳家之寶?
四月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春杏已經被換回來了,她琢磨琢磨,也該讓自己的身體恢復一點了。林芸母子三人已經死了,既然委託了她來完成任務,她總不能白白讓別人敗壞宿主的名聲。
半個月後,端王府那位小郡主詩會的日子到了。
林裳是不打算去的,半個月前林芸那翻話,在場不少有頭有臉的名醫都聽到了,她這時候再到端王府里,就是不要這張臉了。林裳不去,林府便也沒人為這場詩會準備。至於之前四月說要去,大部分人都沒放在心上。
在林府相當多人心裏,現在的大小姐,就是個泥菩薩,等成婚之後就落了水,誰知道會怎樣呢?
這天四月早早的起來,還特地的讓春杏去外間找了一個綰髮手藝好的婦人。
四月挑了一件白底紅花的裙子,淡淡的塗了一層脂粉,用炭筆將眉描畫的更長了些,彎彎的似一尾煙,又上了一層粉色的口脂,整個人看上去便有種大病初癒的虛弱敢,如同晚春的花兒,美麗,卻又脆弱的讓人不敢觸碰。
打扮好了,四月便帶上春杏往外走,走到府門口的時候,轎子已經再等了,春杏給四月披上披風,準備扶着人上車。
“你做什麼去?”楚氏聽下人稟報了今天四月的行蹤,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連忙過來看,林裳也想起今天是王府詩會的日子,眉頭一蹙,也跟着楚氏來了。
“今兒不是詩會嗎?我出去逛逛”,四月掀開厚重的帳子,笑盈盈的。家門口,不止四月在裝,楚氏也十分的賢妻良母。
楚氏和林裳臉上血氣涌動,死死咬住了嘴,在大門口可不能丟人。過來會兒,楚氏才道,“我的大小姐,你身子不利索,為娘就怕詩會上人多,你要出了事兒,那不是挖我的心肝兒嗎?”
“是啊,姐姐莫要任性,別讓娘親為了擔心了。”林裳面色不菲。
四月眨眨眼睛,看着面前咬牙切齒的兩人,垂下雙眸,神情憂鬱了開始,手慢慢捂上了胸口,臉上漸漸浮現痛苦神色。楚氏現在怕她這個表情,如今可沒什麼靈芝給她喂下了,萬一這當口死了,得不償失。
“罷了罷了,你既然這般想去我也不攔你,你把我身邊的嬤嬤帶上,好歹有個照應。”
四月點着頭應了,放下帳子,不一會兒轎夫就抬着轎子顛兒顛兒往前走,楚氏身邊的嬤嬤看了眼楚氏,也跟在轎子後頭一塊走了。
“娘,你就這樣讓她去了,萬一她在詩會上說些什麼?”林裳捏着帕子,姣好的面孔扭曲成一團。
“她說不出什麼。”楚氏目送着轎子,“前些日子我可是剛給她吃了靈芝,她想說什麼?”這個時候,她說什麼別人都不會信。
四月的轎子很快到了端王府,裏頭接待的嬤嬤將四月扶着去了姑娘們聚會的地方,詩會要到晚上才正式開始,現在都是相熟的姑娘們在一起玩耍。
林芸內向,幾次和楚氏出門是都不曾抬頭,再加上楚氏存心讓她孤家寡人,自然與這裏的姑娘們都不熟。所幸四月臉皮厚,待春杏將軟墊鋪好放在石凳上后,便一屁股坐了上去,慢慢捻着桌子上的糕點來食用。
林芸身姿消瘦,看起來有些鬱郁,但四月又是經歷了幾世的人,獨自坐在那裏,便與旁人都有些不同,十分的醒目。
有幾個大膽的姑娘便坐在了她對面,與四月搭起了話兒。
“這位姐姐,從前好像沒見過?你是從外面過來的嗎?”
四月抬頭看着面前幾個姑娘,努力扮演着一個憂鬱的病入膏肓的大家閨秀,“我父親是林顯……”面前的姑娘眼珠子轉了轉,有些不可置信,四月又繼續道,“前些日子身體一直不舒服,今個兒好容易覺得順暢了些,便出來走走。”說著就咳了起來。
幾個姑娘看她慘白的沒有血色的臉,咳得像要把心肺給吐出來,人也好似她那彎彎的如煙霧一般淡的眉頭要散去,不由得同情,“快喝口熱茶,姐姐身子這般薄弱,家裏怎麼也不好生的照看着,出來怎麼就帶了一個丫鬟?”,春杏在旁邊伺候着,至於楚氏身邊那嬤嬤,剛進了府便和相熟的下人一塊走了。
“多謝”,四月接過茶,柔柔的謝了一聲,又輕聲道,“母親對我自然是好的,怕我身子不爽,本不想讓我出來,只是在家裏待的時間長了,有些憋悶,又想着這裏有不少通透的姐妹,便也不顧母親的勸阻,出來了。”
四月話說的好,字裏行間又將這些小姑娘誇了一頓,大家都開心,很快便談到了一處。
等到了晚間詩會開始,四月已經收攏了不少人心,幾個人繞着四月坐,聽她講着一些趣事兒。
“姐姐懂的可真多,什麼事兒都說的頭頭是道兒的。”一個姑娘略有些艷羨。
“只是平日裏在家無聊,看的書多了些。”四月抿唇一笑,“你們莫要像我一樣,做一個書獃子。”
“姐姐這樣的怎麼叫呆呢?只恨從前不認識姐姐……說來也怪,這城中大大小小的宴會,很少見到姐姐呢?”
這話一說,四月咬了咬唇,過了會兒才說,“母親讓我在家中學習女紅,總是為了我未來打算。”
“怎麼會?”,幾個姑娘一同出聲,“林裳姐姐怎麼就見天兒的出來。”可見親生的和領養的就是不同,這樣一想,大家對四月更是同情。
四月強笑了會兒,便扯開了話題。
都是半大的姑娘,腦子裏都有數兒,這林芸一副病重的樣子,出來的時候身邊就一個下人,再想想平日裏林裳的做派,也知道林芸在府里過的是怎樣的生活了。而且今日見者林芸,明明是個水一樣清透的美人,楚氏出門卻逢人便說自家大姑娘木訥膽小,這不是別有心機是什麼?
楚氏原本想着四月出門會說她壞話,卻沒想道四月越是三緘其口,越有人懷疑林家的水兒不清。
到了晚間,幾個姑娘撓破頭皮做了幾首詩,四月也象徵性的做了一首複合林芸此刻心境的詩,評選詩魁階段,端王世子和幾個相交的好友被郡主邀來做評判,幾個姑娘的詩作被一一展開懸挂。
都是半大的姑娘,能做出什麼樣驚艷的詩來,端王世子不過是給妹妹面子,才陪同她一起鬧着玩,卻不想,這翻着翻着,卻讀到了一處地方,停不下來。
這詩很清透,句子也凄涼,怎麼看都不像這些泡在蜜罐子裏的小姑娘所寫,端王世子越看越覺得欣賞,忍不住叫了幾個好友一起來看。這樣筆鋒清透婉轉,卻偏偏又骨說不透猜不出的哀婉絕望,
【一年三百六十五,風刀霜劍嚴相逼】端王世子又看了一遍,才女吸引人,這樣帶着細膩心思的才女,更是讓人忍不住的想保護,“寫的真不錯。”
“只是體會的多了,自然比那些強說憂愁的看着真實。”一邊站着男人突然說道,這倒讓端王世子驚奇的看了他一眼,“李岩,你……嘖,我這是不是沒睡醒?”
這也不是端王世子驚奇,而是旁邊這人,一向最厭惡的便是詩詞歌賦。
那人抬了抬眼,眸子淡漠的看着端王世子,“你要是不想醒,我倒可以幫你。”
“別了”,端王世子揮了揮手,“也不知這是誰做的?一會兒我去問問阿竹,你去嗎?”
“府里還有事,不去了。”他斂了神色,硬挺的五官顯得更為冷漠。
端王世子看着這一幕,摩了摩下巴,他這老友自一個月前起,原本就奇怪的性情變得更加奇怪。李岩是李侯府的二公子,自小就是個暴虐性子,等長成人了,也和大多數世家子弟不同,一個人背着包裹去了關外當起了小兵,
只這次回來這后卻和從前更不同了,從前他暴躁易怒,現在內斂穩重,冷漠倨傲。
李岩一腳剛踏出正廳,外頭卻突然吵鬧開始,說是抓住了個小偷,那小偷卻說自己是林大人家的家奴。
林大人,想着自己素未謀面的未婚妻似乎是那林府的……也沒多在意,繼續並着端王世子往外間走。那邊吵吵嚷嚷的聲音不絕於耳,卻也不曾擾亂了他得心神。
“這確實我家家奴,是我母親的奶嬤嬤,可是有什麼誤會,她不會偷東西的……”